洁白的蛋壳敲在锅边,透明带着奶黄地液体落在铁锅上,瞬间滋滋作响。
    陆东禹将蛋壳丢进垃圾桶,从冰箱里取出几片火腿放到预热好的铁锅上;等鸡蛋从边缘开始渐渐转白,火腿亦散发出焦香,他又回到烤箱前,取出早已烤到金黄的吐司——
    一份简单的早餐就基本成型了。
    今天的鸡蛋煎得还不错,橘黄膜轻轻包裹着半凝固的心,是桑颖爱吃的溏心蛋。
    陆东禹转开梅子酱均匀的涂抹在吐司上,翘开金枪鱼罐头,撒上金枪鱼碎肉,再淋上沙拉酱,这才解开围裙,朝卧室走去。
    “起床了。”拉开厚重的窗帘,他柔声对床上的人道。
    阳光从窗户照到床上,洒落到桑颖脸上,她抖了抖睫毛,继而用被子盖住脸——
    “还没睡醒吗?”陆东禹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角,“可是你该上班了。”
    桑颖没回答,只是紧了紧被子,转过身。
    明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陆东禹愣住,只好放下被子,默默地退出了卧室。
    他重新回到楼下,将两盘早餐端到餐桌,又洗出两个杯子,倒上蔬果汁。
    桌上的鲜花有些枯了,他拿到厨房,清理掉卷曲的叶子,换好水重新端回来。
    桑颖还没下楼,陆东禹又起身去厨房,把之前的餐具和料理台收拾干净,等一切忙完,他终于听到蹬蹬的下楼声响——
    桑颖整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玄关换鞋。
    “起来了?我做了早餐,先吃早餐吧。”
    “来不及了。”
    “那带到车上吃吧。”反正是叁明治,可以打包。
    “没胃口。”
    桑颖道,然后是利落的关门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回头往桌上看一眼。
    陆东禹重新摘下围裙,看着桌上的盘子,一时间也没有了食欲,将两个叁明治都倒进了垃圾桶。
    晚上下班回家,屋内不出意料又是空无一人。
    “我到家了。”陆东禹还是发了条信息。
    他将回家路上买的蔬菜和肉带进厨房,从把新买花束拆开,替换掉餐桌和茶几上的花束。
    一阵忙完,桑颖还是没有回复消息,陆东禹看着对话框。
    什么时候回来?删除。
    我买了牛肉准备烧……还是删除。
    对不起。再次删除。
    打了删,删了又打——
    最后,桑颖收到的消息是:“我先做饭,你忙完早点回来。”
    桑颖看着手机。
    其实从那句“我到家了”开始。她就没有关闭对话框,那边一直正在输入,似乎斟酌了很久,才敲下这么一句话。
    比起昨天晚上的“你今晚还回家吃饭吗?我准备煲汤,你想喝什么?  ”
    今天这句倒是聪明些了,知道等不到回答,干脆不再发问句。
    可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桑颖不由地又想起了中秋那个晚上。
    “够了,陆东禹,我们都不要再装了吧。”她终于还是没憋住,选在一个并不太恰当的时候揭穿陆东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
    陆东禹对上她锐利的目光,绷着下颌,整个人似乎在装傻和坦白中纠结了一阵,最终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你陪我爸喝茶的时候。”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她怎么漏出破绽的?但又瞬即摇头,觉得这样的问题意义不大。
    她干脆直接切入正题:“你还记得失忆前,我跟你提过的事吗?”
    然后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离婚?”两个字艰难地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千钧重般。
    “嗯。”她点头。
    他的眉头瞬即紧皱在一起,冷色调的灯光照在他脸色,他的脸莫名有些苍白。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现在提?”
    跳过问她离婚的原因,只是问时间。
    婚姻里有那么多可以为他定罪的瞬间,他自己大概也察觉到了。
    不理解的只是为什么她不在得知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提,反而继续陪他演戏。
    为什么?
    可他不也在恢复记忆后还继续演戏吗?
    人有时候终归需要一段婚姻的。
    装饰门面也好,应付父母也罢,都是同样的原因。
    她想说。
    可就在即将开口之时,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大喝——“混账东西!”
    然后是“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桑颖狐疑地赶到客厅,只见桑老板正扶着胸口不住喘气,旁边是扶额沉默的桑如、摔出去的手机和四分五裂的花瓶。
    “怎么了?”很久没有见到桑老板发如此大火,桑颖偷偷拉过一旁的继母。
    继母叹了口气,小声凑到她耳边,桑颖这才得知,桑如的丈夫——余兆霖,沉迷赌博,背了一身的债务。
    这是桑如为什么执意带着孩子回来的原因。
    据余兆霖自己说,他是陪朋友去塞班玩时在朋友的极力怂恿下才误入歧途,今年五月,桑如怀了二胎,需要用钱时发现家里几张卡都只剩零头,余兆霖才坦白了此事。
    当时余兆霖信誓旦旦地和桑如保证绝对改过自新,桑如拿出私房钱,又问陈女士要了部分钱才帮他把外面的债填平,谁知就在上个月,她又发现余兆霖在网上赌博——
    “那个混账东西,你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居然还不知悔改——”  桑颖小心翼翼凑过去时,桑老板刚喘过气又继续骂,“你也是,你帮他把赌债还了做什么?他一点教训都没有得到,怎么可能就改了?你这样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他气得不行,又开始时候说身边人染上赌隐后的疯魔。
    闻声出来的恒恒不明所以,哇的一下就哭了。
    桑颖连忙捂住恒恒的耳朵,桑老板看到外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狰狞了,但到底余怒未消,又铁不成钢地看向桑如:“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瞒着我?要不是刚才你妈打给我的视频碰巧被我接了,你还打算包庇着那混账玩东西?!”
    桑如没说话,只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落。
    “你哭什么?爸没有这怪你,爸是心疼你……”  桑老板顿时又心软了,连忙过去拍她的肩膀,“你把这事再跟我仔细说说。”
    中秋的晚上,就是在桑如的哭诉,和桑老板安慰声和怒骂声中结束的。
    桑颖担心恒恒,一早把他哄去卧室,给他放动画。
    陆东禹在桑颖进房后不久也跟着进房,就坐在床边另一头安静地坐着,等到恒恒睡着了,他才转头看她。
    桑颖则疲惫地开口:“我们的问题改天再说吧。”
    桑如的事已经让桑老板头疼不已,降压药都拿出来了,自己要离婚的事这时候再爆出来,他估计该气得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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