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外,人影幢幢,倏然响起岐世子的声音。
    “辽姐儿人呢!不是说把她弄来了吗?你他娘耍我呢!”
    婢女抽泣道:“出事了,辽姐儿的马跑了,但是马拴在这里,应当就在附近,不远的。”
    岐世子醉意醺醺,怒气冲天,正挨个屋找她。
    他怎么会在这里?
    辽袖听得心惊胆战,或许弄马和弄酒的是两拨人。
    在酒里下药的人原是打算将她送给岐世子,谁知马出了意外,跑来了这处水榭。
    岐世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猛然一脚踹开。
    辽袖吓了一跳,一转身撞上文凤真的怀抱,他疾步赶来,暗色大氅倾覆下来,将她整个小身子遮住。
    岐世子瞪着一双眼,四处张望:“美人儿!美人儿?”
    透过大氅一条缝儿,她瞧见岐世子眼底乌青,一抬胳膊,竟然生了一圈儿疮。
    岐世子一开始只是两股间生疮,自从被禁足在府,成日与小男倌厮混,脖颈也生了两三颗,每日淌黄水儿,气味极大。
    这叫杨梅疮,不少贵族子弟死于这个风流病,同房便会感染。
    辽袖赶紧闭上眼,生怕多看他一眼都会染上。她吓得攥住文凤真的腰带,纤瘦的腕子竟在颤栗。
    岐世子只瞧见文凤真,心生疑窦,倒客客气气。
    “哟,这不是巧了,淮王殿下如何在这里?”
    文凤真不言不语,他觉得指腹发烫,似乎还藏着她的温度。
    少女在他怀里,她讪讪抬起眼睫,一对瞳仁波光涟漪。
    他欣赏着她这副惶恐不安的可怜样,面无波澜,压下心底隐隐的兴奋。
    文凤真目光略微下移,眼底意味深长。
    她只拢了他的狐裘,宽宽大大,里头未着寸缕,愈发衬得身段瘦削风流,领口微露,皮肤白腻,墨香一缕一缕递送,克制……却挑拨得人溃不成军。
    岐世子流气地笑了一声:“哎,殿下您怎么……”
    花影斑驳,男人沉静的侧颜,落下一个字:“滚。”
    岐世子背着手,知趣地晃了几下,走了,临走前还不死心地往里头望了一眼。
    他想:淮王殿下平日装得不近女色,没想到白日便急不可耐地宣/淫了,也不知哪家小娘,光闻见那股幽香便勾得人心痒。
    辽袖松了口气,压下心底惊恐,文凤真双手摊开,长睫微垂,盯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嘴角衔起淡淡笑意。
    她一双手仍攥着那条玉蟒腰带,指尖微微泛红。
    “你还拽着不放?”他盯着她。
    辽袖蓦然松手,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
    文凤真笑意顿敛,俯身,双手环在她两侧,心底一阵乱窜的躁意。
    她以为屋子变热了,药劲涌来。胸前剧烈起伏,耳垂泛起不自然潮红,药劲上来,若非他在,她真想解开狐裘,散散热气,凉快一会儿。
    她一咬牙,别开头,唇瓣几乎被咬得沁血,满额头香汗。
    “撒手……”
    文凤真皮肤下血液涌动得愈快,体温骤升。他略按下眉眼间的躁意,波澜不惊道:“安分吃药。”
    文凤真随身携带解毒药丸,只因整个京城想他死的人实在太多。
    他从绣囊取出一粒,修长双指撬开她唇齿,少女懵懂的情态动人,唇瓣颤颤巍巍,湿润冶红,银丝牵扯。
    他眉心一动,手指离开时,用力碾了一下她的唇。
    辽袖咳嗽了两下,再一抬眸,文凤真已站在门前,侧身瞥了她一眼。
    他那双凤眸格外迷惑心神,淡云春景,阔丽的十里湖泊,不能长久地盯。
    平静妖异之下,分外危险。
    文凤真踏出门槛,想到了什么,淡淡吩咐冯祥一句:“别让岐世子走了,给我把他看好。”
    冯祥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殿下明净的侧颜不辨情绪。
    他走后,辽袖撑着发软的腿,胸口提了一口气,不敢松懈,整个人仿佛劫后余生般,指尖已被掐青了。
    冯祥唤来两名小婢女,伺候辽袖穿上干净衣裳,梳拢发鬓,喝了口滚烫的参汤,她觉得活过来。
    直到宋公子赶来,她才心里彻底踏实下来。
    失控的马,酒里的药,让她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文凤真虽然行事跋扈,但若不是他,她或许已经被岐世子欺辱了。
    她口中淡淡药香苦涩,唇瓣上仿佛残存着他指腹的温度,辽袖不禁蹙眉。
    还好,宋公子今夜会向皇后提出退婚一事。
    她心绪不宁,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
    天色渐晚,客堂灯火通明,闹嚷一团。
    辽姐儿的马失控狂奔,生死未卜,老祖宗揪着怕子捂在胸口,眼底泪珠颤颤。
    “辽姐儿她才从庄子接回来,自小体弱多病,别说骑马了,连碰一根鬃毛都没有,是哪个奴才看着她骑马的!”
    众人一团慌乱,只记起一个陌生头脸的老奴带辽姐儿骑马,至于是谁,人群里打了个转子,这人还揪得出来么?
    老祖宗一拍佛珠,眉色敛去慈悲:“找不出这个奴才,那便是有人存心为之。”
    她声音寒冽如冰,吃斋念佛多年,许多人忘了,她曾是随父从军的女副将。
    此事出在首辅府中,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让他逃了去,众人都嗅到暗流涌动。
    皇后不言不语,神情凝重,良久,缓缓启口:“张瑕,你去找。”
    身后的年轻宦官站出来,清直肃然,低眉敛眉,应声:“是。”
    雪芽小脸泛红,眸光盈盈欲碎,她走出几步,站在庭院中,对着那道背影喊了一声。
    “张中使……”
    海棠香随东风吹拂厅堂,雪辉爬上屋檐。
    张瑕背影一僵。
    雪芽泣不成声:“麻烦您……一定要找到辽姐儿。”
    张瑕微微侧头,宽大袖袍下,指尖攥得生疼,他温润地笑道。
    “雪芽姑娘,你说的事,我从来都会做到。”
    宴席散去,只留下内眷忧心忡忡,不消片刻,风雪声小了。
    张瑕拂开帘子,果然将辽袖带过来。
    辽袖面色苍白,进了屋子,被灯火烘出融融暖意,忍着眼底泪光,她心知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老祖宗捻快了佛珠,口中直称:“回来就好。”
    雪芽感激地望了张瑕一眼,随后扶住了辽袖,她发现辽袖的衣裳换了。
    皇后望着辽袖,浮现温和笑意:“你娘亲昔年与本宫……是挚交密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如今见到你,便想到你娘亲年少时,我心里竟有些欣慰。”
    辽袖深深地俯首行礼,宁王在席间紧紧盯着她,见她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辽袖声音极轻,却清晰得令所有人听见。
    “我有一事要禀报皇后娘娘。”
    她抬头,竭力稳住心神,不破不立。
    “方才我在府里遇到了贼人,幸好……幸好宋公子及时赶来救下我,否则袖袖便不能活着回来了。”
    贼人?内眷们交头接耳,皇后面色微滞,沉声问道:“你可看清贼人的长相了?”
    众人错愕间,宋搬山携了一群执棍的家奴进来,他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定在陈氏身上,清净的面容携了怒气,朗声道。
    “私闯我家宅的贼人还能有谁,信国公府不是最明白吗?”
    左手边的陈氏被他一指,面色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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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陈氏面色冷寂, 扯了扯嘴角。
    “宋公子这话我不明白,咱们方才好好坐在这儿, 大家都瞧见了, 辽姐儿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论理,我是你长辈, 论情,咱们信国公府今天是来做客的, 这便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吗?”
    内眷不禁议论纷纷,首辅忧心忡忡, 眉头一皱, 自家儿子平日稳重有礼,决不会做出这种顶撞长辈的事。
    宋搬山口齿清晰:“不错,待客自然要迎送礼让, 但是绝不是待这种意图毁坏女子清白的宵小。”
    “住口!”陈氏眉眼凛然, 一指:“这是你同长辈说话的口气?宋公子, 你枉读了那么多书,旁人说你温和恭谦, 我看不过如此。”
    陈氏身为宛城郡主,自有她骄纵的底气,她站起身。
    “倘若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 我便立刻进宫, 禀报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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