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不知道了,五年前你只有七八岁,再说了,这案子压根就没有传得人尽皆知。”昭阳长公主说道。
    “啥?这么大的案子没有传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啊,我虽然年少无知,可也知道这种案子是重案,但凡是有这样的案子发生,就会从上到下抓一大堆人,上到当官的,下到考生,一个也跑不了,说不定还会抄家灭门。”华静瑶没有夸张,前世她在衙门当差时,机缘巧合看过一些卷宗,大周朝发生过六次考案,因科举舞弊被砍头的大小官员和考生不下百人,另有流放罢免降职的官员无可计数。
    第二五三章 那个婆子
    次日一早,和白猫小雪分享了一夜母爱的华大小姐终于见到了乔长史。
    乔长史并不知道长公主母女昨天晚上还在念叨他,听说姑娘找他,他一头雾水,姑娘从未主动找过他,该不会还是为了粥棚的事吧。
    开粥棚是行善,身为长史,乔长史每年都把施粥当做大事来抓,从未懈怠,谁能想到今年就出事了呢。
    华静瑶看到匆匆而来的乔长史,有些过意不去,也就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问起了乔文廉的事。
    没想到乔长史自从五年前那场飞来横祸,就给吓出了毛病,华大小姐的刚说出乔文廉三个字,乔长史便面色苍白,嘴唇翕翕,喉咙里格格有声,却说不出话来。
    华静瑶连忙打发丫鬟去小厨房煮安神茶,乔长史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只小盒子,取出一颗丸药吞进嘴里,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姑娘莫怪,本官这是老毛病了,这药是殿下请太医院专门配的,心悸时吃一颗就好。”
    华静瑶抚额,乔长史有这毛病,难怪公主娘没有提醒她,原来是知道乔长史会随身带着保命灵药。
    她满含歉意问道:“既然长史大人身体不适,那我就不问了。”
    “姑娘还是问吧,否则本官这颗心就悬着,生怕这事又落到本官身上。”乔长史险些就要老泪纵横,当年他一定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把书送给乔文廉,就为了这件事,飞鱼卫硬生生抄了他的家,若不是有长公主做保,他们乔家现在恐怕已在三千里外受苦受难了。
    华静瑶失笑,她听人讲过一个靴子的故事,楼下的人听到楼上的人把靴子重重扔在地上,那日只脱下一只鞭子,因此楼下的人便一宵未睡等着另一只鞭子砸下来。
    她若是今天不问,乔长史就会像那楼下的人一般吧。
    她说道:“长史大人不必担忧,当年那案子和您没有关系,此事既已查明便不会再变,我请您过来,是因为我现在帮顺天府查的一个案子,有个人恰好也涉及了五年前的考题案,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乔文廉的事,还请长史大人回忆一下,想起什么只管说,只要是和乔文廉有关的事,但说无妨。”
    乔长史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同样是找他了解情况,可是华大小姐和飞鱼卫是不同的。
    乔长史想了想,说道:“乔文廉是家中独子,其妻是家中佃户之女,早年乔母在田间被蛇咬伤,此女恰好路过,救了乔母,乔母感恩便做主将此女娶进门来,可惜此女未能生下男丁,乔母临终时叮嘱乔文廉纳妾,乔文廉虽然答应了,却恪守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古训,直至中了举人,也没有抬小妾进门,此事在当地一时传为佳话。”
    华静瑶心里暗道,男人年轻时不纳妾竟然也值得传为佳话了?这是对男人的要求有多低啊。
    她露出鼓励的笑容,对乔长史说道:“长史大人说得这件事非常重要,您好好想一想,还记得其他的吗?”
    乔长史脸上的神情渐渐明朗,他略一思忖,便道:“乔文廉刚刚从本官家里搬出去的时候,本官过意不去,曾经去过他暂住之处,那是在铁锅胡同的一处民宅里,那宅子是租来的,乔文廉和两位举子一起住在那里,那是处一进的小宅院,院子门前有棵枣树,本官去的那日,刚好有个婆子从院子里出来,那婆子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那时本官便觉诧异,见到乔文廉时便随口提了一句,乔文廉说那是房东,本官也就没有再问。可是后来飞鱼卫去那宅子抓人,查出那宅子的房东是贡院前街书画斋的老板,那家书画斋我常去,那位老板也是个读书人,不但擅丹青,还是裱画的高手,他的太太同样出自书香门第,是位大家闺秀,当时我听说那宅子是他家的时,便想起了那日见到的那个婆子,不过那时本官被飞鱼卫折腾得……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便没有提起。”
    这倒是个线索,华静瑶觉得铁锅胡同这地方好像听人说起过,不过但凡是京城的地名,即使没有去过,也应该是听说过的吧,她没有多想,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当年在那个宅子里,与乔文廉同住的两位举子,长史大人可还曾见过?”华静瑶问道。
    其实关于那两名举子的事,大理寺一定会有案宗可查,可大理寺的案宗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她去看,所以能从乔长史这里打听到的,还是问乔长史好了。
    “说起那两个人啊,乔文廉那案子和那两个人脱不了干系,不过本官也只是见过其中一人而已,就是那天本官去铁锅胡同看望乔文廉的时候,曾经见过其中那个叫郎实的举子,当时本官见那个郎实长得老实忠厚,还以为那是个好的,谁能想到……唉!”乔长史一声长叹。
    “郎实?当年与乔文廉同住的,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孟鑫的?”华静瑶问道。
    “有,当然有了,这案子发了之后,海捕公文要捉拿的有乔文廉和郎实,还有这个孟鑫,我猜孟鑫就是当年与他们同住的另一个人。”乔长史说道。
    华静瑶心头一动,问道:“这么说来,郎实也没有归案,与乔文廉和孟鑫一样,至今在逃?”
    乔长史道:“现在他们有没有被抓到,本官并不知晓,不过当年却是在逃的。”
    华静瑶微微颔首,又问道:“我听说乔文廉的小女儿十三岁就成亲了,因此逃过一劫,那他的妻子呢?现在何处?”
    乔长史道:“没错,这就是那乔文廉的不堪之处,明明知道自己所犯之罪会祸及家人,却还要铤而走险,好在他膝下无子,否则就是真真的毁了自己的子孙了。他的两个女儿皆已出嫁,祸不及她们,只是可怜他那发妻,被飞鱼卫抓回京城,在诏狱里关了大半年,后来做了官奴。”
    华静瑶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乔文廉的妻子做了官奴?她是在京城,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第二五四章 扫街奴
    “她是被飞鱼卫抓到京城的,也就没有再费事把她送回原籍,就在京城发落了。”乔长史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乔老太太虽然把乔文廉挤怼出去,可是乔文廉真的出事了,她老人家又于心不忍了,听说乔妻被抓进诏狱,她便催着儿子去打听消息,得知乔妻做了官奴,乔老太太还给送过两次东西。
    华静瑶问道:“长史大人可否知道乔妻在哪里为奴?”
    “扫街啊,就在顺天府衙门后面的那条巷子里住着,本官的老母还让人往那里给她送过东西。”乔长史没有说出来的是,乔妻能得到扫街这么好的“差事”,还是他给帮忙找来的,否则这会子乔妻还不知在哪个官户人家刷马桶呢。
    扫街虽然也是苦差事,可是却不用看主人家的嘴脸,反而舒服得多。
    华静瑶心中大喜,虽然当年乔妻没在京城,但是她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比乔长史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她立刻让史乙去查,不到一个时辰,史乙便带回了消息。
    说起来也是巧,华静瑶竟然见过乔妻,她便是当日看到小狸被朱禄带走的那位扫街奴,只不过她已经不住在衙门后巷了,因为那次她提供了线索,所以华大小姐让史甲想办法,让她搬去了前兆胡同。”
    这也是当日的交换条件。
    前兆胡同也是扫街奴住的地方,但是比起衙门后巷,居住条件要好上许多。
    “乔妻姓曾,小的已经让她在衙门后巷那家小食摊子等着了,姑娘可以亲自问问她。”史乙说道。
    华静瑶抚额,又是那家小食摊子啊。
    就是为了不再去那个油脂麻花的小摊子,她才下定决心盘下书铺的,可是这也没过几天,她还是要再去那里。
    没办法,扫街奴不能到处走,只能在规定的那片儿转悠。
    华大小姐很快就见到了曾氏,上次她便见过曾氏,那时见曾氏面容娟秀,眉宇间有书卷之气,她还以为曾氏是出身书香文第的,没想到曾氏是佃户之女,在没来京城之前一直住在乡间。
    她问道:“曾氏,你在前兆胡同住得可还妥贴,如果那里不好,我再给你换个地方。”
    曾氏连忙施礼,谢道:“多谢大小姐了,罪妇如今住得比以前好多了,罪妇知足,不必再劳烦大小姐给罪妇换地方了。”
    华大小姐颔首,又问:“听说你有两个女儿,她们可有给你写信过来?”
    扫街奴比起在各府里的官奴要自由,若是家里亲人有书信寄过来,只需寄到衙门,会有人转交给她们。
    “她是被飞鱼卫抓到京城的,也就没有再费事把她送回原籍,就在京城发落了。”乔长史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乔老太太虽然把乔文廉挤怼出去,可是乔文廉真的出事了,她老人家又于心不忍了,听说乔妻被抓进诏狱,她便催着儿子去打听消息,得知乔妻做了官奴,乔老太太还给送过两次东西。
    华静瑶问道:“长史大人可否知道乔妻在哪里为奴?”
    “扫街啊,就在顺天府衙门后面的那条巷子里住着,本官的老母还让人往那里给她送过东西。”乔长史没有说出来的是,乔妻能得到扫街这么好的“差事”,还是他给帮忙找来的,否则这会子乔妻还不知在哪个官户人家刷马桶呢。
    扫街虽然也是苦差事,可是却不用看主人家的嘴脸,反而舒服得多。
    华静瑶心中大喜,虽然当年乔妻没在京城,但是她知道的事情,说不定比乔长史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她立刻让史乙去查,不到一个时辰,史乙便带回了消息。
    说起来也是巧,华静瑶竟然见过乔妻,她便是当日看到小狸被朱禄带走的那位扫街奴,只不过她已经不住在衙门后巷了,因为那次她提供了线索,所以华大小姐让史甲想办法,让她搬去了前兆胡同。”
    这也是当日的交换条件。
    前兆胡同也是扫街奴住的地方,但是比起衙门后巷,居住条件要好上许多。
    “乔妻姓曾,小的已经让她在衙门后巷那家小食摊子等着了,姑娘可以亲自问问她。”史乙说道。
    华静瑶抚额,又是那家小食摊子啊。
    就是为了不再去那个油脂麻花的小摊子,她才下定决心盘下书铺的,可是这也没过几天,她还是要再去那里。
    没办法,扫街奴不能到处走,只能在规定的那片儿转悠。
    华大小姐很快就见到了曾氏,上次她便见过曾氏,那时见曾氏面容娟秀,眉宇间有书卷之气,她还以为曾氏是出身书香文第的,没想到曾氏是佃户之女,在没来京城之前一直住在乡间。
    她问道:“曾氏,你在前兆胡同住得可还妥贴,如果那里不好,我再给你换个地方。”
    曾氏连忙施礼,谢道:“多谢大小姐了,罪妇如今住得比以前好多了,罪妇知足,不必再劳烦大小姐给罪妇换地方了。”
    华大小姐颔首,又问:“听说你有两个女儿,她们可有给你写信过来?”
    扫街奴比起在各府里的官奴要自由,若是家里亲人有书信寄过来,只需寄到衙门,会有人转交给她们。华大小姐很快就见到了曾氏,上次她便见过曾氏,那时见曾氏面容娟秀,眉宇间有书卷之气,她还以为曾氏是出身书香文第的,没想到曾氏是佃户之女,在没来京城之前一直住在乡间。
    她问道:“曾氏,你在前兆胡同住得可还妥贴,如果那里不好,我再给你换个地方。”
    曾氏连忙施礼,谢道:“多谢大小姐了,罪妇如今住得比以前好多了,罪妇知足,不必再劳烦大小姐给罪妇换地方了。”
    华大小姐颔首,又问:“听说你有两个女儿,她们可有给你写信过来?”
    扫街奴比起在各府里的官奴要自由,若是家里亲人有书信寄过来,只需寄到衙门,会有人转交给她们。扫街奴比起在各府里的官奴要自由,若是家里亲人有书信寄过来,只需寄到衙门,会有人转交给她们。
    第二五五章 欲加之罪
    华大小姐的语气,竟然像是已经十拿九稳,要把乔姑娘送进教坊司了。
    曾氏怒目圆睁,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很甜的小姑娘,竟然如此阴狠。
    “我女儿早就出嫁了,祸不及出嫁女,你凭什么抓她?”曾氏气得发抖。
    “曾氏,有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没听说过吗?”华大小姐笑得阴风阵阵。
    “你……仗势欺人!”曾氏咬牙切齿,她扫街时也曾听人说起过昭阳长公主骄奢,她虽然未曾见过昭阳长公主,可是华大小姐小小年纪便敢大放厥词,有其女便有其母,可见外面的那些传言全都是真的。
    华大小姐冷冷一笑:“我仗势欺人又如何,我有势可仗,而你没有,我就欺负你了,你去告我啊。对了,除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有一句话想来你也听过,有冤无处诉!何况,乔文廉祸及妻儿,你们一点也不冤!”
    曾氏脸色越发铁青,她怔怔地瞪着华大小姐,久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究竟想要如何?”
    “乔文廉最后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华大小姐厉声问道。
    曾氏艰难地吞咽着干涸的喉咙,好一会儿才讷讷问道:“我为何要回答你?”
    华大小姐轻笑:“因为你别无选择。”
    曾氏僵直的身体终于软瘫下来,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说道:“夫君进京赶考后一直没有写信回来,罪妇和女儿都很担心他,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人,他带回来一口小箱子,说那是罪妇夫君托他带回来的,他自称姓田,是个行商,就是邻县人氏,他与罪妇的夫君在京中相识,听说他要返乡,罪妇夫君便托他带回了这口箱子。”
    华静瑶没有插话,听曾氏继续说下去。
    “待那人走后,罪妇和女儿便打开了箱子,对了,那箱子没有上锁,只用根红绳绑着,罪妇看到那红绳,便猜到里面定然不会有贵重之物,打开一看也确实如此,里面有几件夫君的旧衣裳,他走的时候还是夏天,想来是天气冷了,这些衣裳用不上,就托人带回来。还有几块上好的妆花料子和胭脂水粉,那些料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他的笔迹,字条上写明这些是给小女在京中置办的嫁妆,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这里,华静瑶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就是因为这张字条,所以你便让女儿提前成亲了?”
    曾氏点点头,道:“夫君上京之前,曾经叮嘱过罪妇,说他这一去若是能中自是最好,若是中不了,他便托京城里做官的亲戚帮忙,找份西席的差事,一边教书一边准备三年后再考,因为暂时不会回来,小女年纪尚幼,最后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年,若是日后他能高中,也能让小女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最多也就是三年时间,那时小女十六岁,正是出嫁的好年纪,若是亲家来催,让我不要答应,一口咬定了三年以后再成亲。”
    “因为你夫君曾经这样叮嘱过你,所以你看到那张字条时才会感觉奇怪?”华静瑶问道。
    曾氏苦笑,道:“夫君既然想让小女三年后出嫁,自是也不必急着托人把嫁妆带回来,他这样做,倒像是改了主意,要让小女早早嫁出去。罪妇与他是二十年的夫妻,不但认识他的笔迹,更知道他那人做事一向有条不紊,他知道罪妇读书不多,因此但凡是写给罪妇的书信,字迹便会格外工整,以便让罪妇能够看得清楚明白。而那张字条上的字却极为潦草,罪妇要仔细辨认才能识得,因此罪妇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甚至还可能是大事,家里没有人能够商量,罪妇便找了亲家,说夫君要暂留京城,我想进京与夫君团聚,留小女一人在家自是不可,想要让小女早些出嫁,也可了去一桩心事。亲家自是欢喜,主动提出要等到小女及笄之后方让他们圆房……三朝回门,刚刚送走女儿女婿,飞鱼卫便上门了。”
    曾氏笑着摇摇头,她只是一个乡间妇人,凭着丈夫的一张字条,便误打误撞让女儿逃过一劫。
    华静瑶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妇人冷静从容,甚至还有几分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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