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姐她们是重阳节搬来的,陶平整日无所事事,看到这些新邻居都是女子,便起了坏心。
    有一次,他偷看尤大姐洗澡,被敲大鼓的阿乔抓住,阿乔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尤大姐面前。
    尤大姐早就查清他的底细,倡户掳带良家子私奔,送到衙门便是杖一百,流放千里。
    在大石坎,除了小红鞋和妈妈,其他人全都以为陶平和小红鞋是一对来京城谋生的小夫妻,没人知道他们其实是私奔出来的,而且身份有别。
    陶平吓坏了,当场便讨饶,尤大姐便掏出一份书让他签字按手印,那书便是青云教的入教书。
    从那以后,尤大姐并没有给他安排差使,不但没有差使,反而每个月都能领到十两月银。
    但是尤大姐有过交待,让他保密,即使对小红鞋也不能说出他入教的事。
    年前,尤大姐和她的杂耍班子早上出摊便没有再回来,陶平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她们,正在寻思下个月的十两银子要到哪里去领的时候,那个姑娘出现了。
    姑娘自称姓范,是尤大姐的朋友,陶平见这位范姑娘长得漂亮,顿生色心,为了让范姑娘知道他和尤大姐很熟,他轻而易举就说出他是青云教教徒的事。
    果然,范姑娘对他的态度便亲近了几分,还抱着小宝看了好一会儿。
    再后来,范姑娘把这个月的十两月银交给他,另外提出要借小宝一用,这次之后,小宝便也是青云教的人了,以后能和他一起领月银,范姑娘说话算话,抱走小宝之前,便把小宝的月银给了他。
    那天夜里,白瞎子和他侄子没有回来,其他留在院子里过夜的人,则是陶平用醉仙桃连晕后,自己走出大石坎,外面早有谢宝船的人接应,连同陶平一起,分别送交那几个中间人。
    醉仙桃是拍花党常用的,中招之后短期内仍能行走,清水洗脸或洗头后便能苏醒。
    而据之前谢宝船交待,抓走并贩卖大石坎的人,是上边给的任务。
    范莲叶让他给乔婆子搞到户籍牌子那种,不能算任务,只是范莲叶交给他的私活,而送炕柜去西市街也是范莲叶给的私活,范莲叶在青云教地位超然,他不能违抗,即使是私活也要照做,这也是那两本帐册里没有记录的原因。
    上边交给他的正式任务,是以信件的形式。
    谢记漆器铺后墙墙根上砌了一拉溜青砖,第三块青砖下面便是收信的地方。
    那天谢宝船收到信,信上印有青云教的标记,信里给他的任务便是悄悄带走大石坎最里面那个院子里的人,然后将这些人弄出京城,就是死也要死在京外,并且备注了陶平这个名字,陶平可用,用完与其他人一并处理。
    这白瞎子和侄儿是谢宝船派人带走的,他觉得这样一个个抓走太麻烦,便把醉仙桃和吹烟管交给陶平,让陶平把院子里的人迷晕后带出来,他派人接应。
    既然不让这些人死在京城里,谢宝船寻思着不如卖掉,卖了之后再死,和他无关,和青云教也没有关系,即使官府来查,也查不到青云教头上。
    这便是大石坎众人失踪的真相。
    见已经审完了,华静瑶提高声音,隔着屏风问道:“陶平,小宝是你的儿子,你把他交给范莲叶,你就不担心他的生死吗?”
    从始至终,陶平没有问过小宝的下落。
    陶平怔了怔,有些奇怪屏风后面为何会有女子说话,他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面的沈逍,和坐在下首的裴涣,见这两位大人没有反应,便猜到那后面的女子说不定也是位大人物,他连忙为自己解释:“不怕您笑话,我那婆娘是个出来卖的,玉臂一双千人枕,就连那贱人自己都不知道那小杂种的亲爹是谁。”
    也就是说,小宝不是他亲生的,他把小宝交给范莲叶,不能怪他狠心。
    陶平话音方落,一条人影便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陶平你这个畜牲,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小红鞋如同一只受伤的母兽,挥舞着尖尖的指甲扑向陶平。
    陶平手脚都被捆着,动弹不得,小红鞋扑到他身上,又抓又咬,陶平毫无还手之力。
    几名衙役想要上前喝止,看到沈四公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便又退了回来。
    这个陶平拐了良家女子私奔,让妻子卖肉养活他,这本就不是好人,被他老婆打死也是活该。
    直到脸上被抓得火辣辣的疼痛,陶平终于看清眼前的女人是谁了。
    “你这个贱人,你疯了吗?你要谋杀亲夫吗?”
    “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小红鞋一口咬在陶平的耳朵上。
    陶平用力挣扎,无奈身子被捆着,无论他如何挣脱,耳朵仍然被小红鞋紧紧咬着。
    “大人,救命啊,大人!”
    沈逍冷冷地说道:“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家务事,只要没死人,衙门便无从插手。”
    说完,沈四公子起身走人……
    华大小姐是个好心人,她生怕小红鞋那个糊涂蛋不能领会沈四公子的话中含意,临走时叮嘱道:“听到了吗,官老爷说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只要不死人,衙门就不会管的。”
    嗯,小红鞋终于懂了。
    既然是家务事,这种比禽兽还不如的男人,不打白不打,只要不打死,衙门就不会管。
    走出审讯房,小艾还是不放心,她悄悄问道:“姑娘,小红鞋不会不小心把陶平给咬死吧?”
    “不会,她还有儿子要养,不会那么傻。”华静瑶笑道。
    不过,小红鞋以后还会不会犯傻,那就不知道了。
    第四四九章 被人耍了
    谢掌柜谢宝船做为青云教在京城的联络人,身份之重要可想而知。
    他只是透露出一点点消息,便已经令巩清亲自去了诏狱。
    顺天府衙门里关押的都是如陶平那样的小鱼小虾,而谢宝船则关在诏狱。
    沈逍和裴涣出了顺天府,便也去了诏狱。
    华静瑶没去诏狱,刘镇抚不想让她过去,她还不想去呢,但凡是个正常人类,谁会喜欢去诏狱那种地方?
    现在还在正月里,京城里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息,无奈华大小姐还在守孝,缟衣素服格格不入,只能窝在书铺里。
    诏狱里的消息不能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华静瑶只能做个安静的女子,坐在屋里等着。
    原本以为会等到沈逍,没想到来送消息的却是汪佩云。
    汪佩云粗中有细,一眼就看出华大小姐脸上的失望。
    他也不想来啊,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要和一个小姑娘谈论案情,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裴公子动身去了顺德府,沈四公子还在诏狱,他担心大小姐等急了,便让我走这一趟。”
    汪佩云先要说明这不是他想来的,他是被沈四公子打发来的。
    平安喜乐不能进诏狱,沈逍没有别人能支使,只好劳动汪佩云了。
    以汪佩云的身份,还真是给足了面子。
    华静瑶却被汪佩云前面的那句话吸引了,她问道:“裴涣去了顺德府?”
    “是啊,现在已经动身了。”汪佩云说道。
    华静瑶心头一凛,莫非是有了他生母的消息,那个假的孙姨娘,亦或者是耿星尘?
    除此之外,华静瑶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人值得裴涣亲自走一趟。
    她看向汪佩云,道:“劳烦汪大人把今天的审讯结果告诉我吧。”
    汪佩云就是来送信的,他不卖关子,尽量详细地说道:“谢宝船是由巩侯亲自问审的,沈四公子和裴公子陪审。那谢宝船起先避重就轻,可后来还是招了。”
    这当中用了什么法子,受了什么刑罚,汪佩云没有说,华静瑶也不会问,这也是她不想去诏狱的原因之一。
    “在审问谢宝船之前,西市街抓到的那几个人已经全招了。白水教的那几个人是南漳道场的,他们那是个小道场,不仅是他们那里,为了躲避朝廷的耳目,这一二十年无论白水教还是青云教,在各地都是小道场,不但京城没有他们的道场,就连襄阳府也没有,但是围绕着襄阳府,却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处小道场,这些道场有的在镇子上,有的则在村子里,主要就是不引人注目。
    这一次白水教派来的这几个人,除了那两名中年妇人以外,其他人全都是被白水教养大的孤儿,没有白水教就能饿死的那种人。
    南漳道场接到的任务,就是派人顺德府与青云教的人接头,至于接头以后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上面给他们的密信就是这个,接头以后会另有任务。
    任务里特别要求要有女子,以生育过孩子最佳。
    白水教的弟子大多都是没有成亲的,更没有生育过的女弟子,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了两名普通信徒充数的,也就是那两名中年女子。
    说来有趣,南漳道场接任务的法子和谢记漆器铺是一样的,就是在道场附近有处收密信的地方,他们有密信也是放在那里,彼此不见面。
    这些人到了顺德府,便于青云教大兴道场的六名弟子接上头了,大兴道场接到的任务和南漳道场的差不多,让他们派六个人到顺德府与白水教的人接头。
    两方在顺德府接头之后,便收到了新的任务。
    当时,他们两拨人在酒楼里吃饭,端上来一盘点心,那任务就藏在点心里,他们是一起接到的。
    新任务就是让他们进京接一个小孩,孩子不到三岁,是个男娃,孩子的右耳耳垂上有颗痣。
    至于接到孩子们怎么办,密信上面没有说,以无为道的习惯,孩子接到了,自会有新任务送过来,到时也就知道怎么办了。
    他们在顺德府临时采买了小孩子要用的东西,便来了京城。
    一进京城,就有谢宝船派来的人接应,他们住进了西市街,然后便一直等着,等着有人给他们把那孩子送过来。
    再后来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他们接到孩子,还没有把那孩子哄好,就被咱们的人一锅端了。”
    华静瑶失笑:“我倒是没有留意小宝的右耳垂上有没有黑痣,想来是有的,否则范莲叶也不会让小宝去冒充那个孩子。”
    汪佩云忙道:“这倒也不能算是巧合,裴公子仔细看过的,保住右耳垂上确实上颗痣,但是小宝右耳上的黑痣却是假的。”
    “假的?白水教的人没有看出来吗?”华静瑶不可置信。
    汪佩云连忙解释:“裴公子说,小宝耳朵上的黑痣是把皮肤刺破后涂的颜料,就是纹身的法子,但这只是针尖大小的一点儿,小孩子也只是疼一下,哭上几声就没事了。而且孩子也太小了,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耳朵上被刺的事。”
    华静瑶听懂了,原来还真不是巧合,只是人为的巧合而已。
    “说说谢宝船吧,他又招了些啥?”华静瑶问道。
    “谢宝船前面说的和那些人差不多,就是他收到密信,让他接待顺德府来的十几个人,除了给这些人找住处,还让他组织能用的所有人手,全力配合这些人的行动。
    谢宝船说,他当时以为要有大行动,准备了四十多人,连同逃跑用的车马也备好了,可是那些人来了京城,住进西市街后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行动了,就连西市街也没有出去过。
    后来好不容易招莲生来到漆器铺子,谢宝船还以为他是来谈行动方案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招莲生说他们等了好几天了,怎么那小孩还没送到,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宝船正发懵时,范莲叶就来了,把那孩子交给谢宝船,谢宝船二话不说,便把小孩藏到炕柜里送去了西市街。
    谢宝船说他还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还奇怪顺德府过来的这些人,怎么都跟傻子一样。”
    听汪佩云一口气说完,华静瑶略一思忖,哈哈笑道:“南漳道场和大兴道场的人并不是傻子,他们在顺德府里被人耍了?”
    第四五零章 谁才是教主
    “沈四公子和裴公子也是这么说,那些人在酒楼里收到的密信,想来是被人替换了,所以他们来到京城以后,便闭门不出,一直等着有人把孩子送上门来,原定的行动也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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