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东西总是招人觊觎嫉妒,即便桑枝已经轻易不出门,仍旧有祸找上门来。
    像是刚才来的那买胭脂的大娘,便是前些天,一新妇因怀疑自家的夫婿和桑枝私会,在桥头辱骂人一日不休。看热闹的,帮腔的……着实把汪娘给气坏了。
    要不是有人证,小庶女都要被她们这一盘污水给泼死了。
    而小庶女也是不惹事的,人似乎渴望安静,在后屋整理打理,栽花刺绣,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会打扫,会煮饭,识字,会草药,还会胭脂和按摩。
    汪娘知道时,是震惊又心疼。
    桑枝来的时候是有些盘缠的,下了山后,因为怕一直麻烦汪娘,也想帮忙为家里增点生计,便租了间草药铺旁边的铺面。开了间胭脂铺,也卖自己的绣的帕子和醒神提香的香囊荷包。
    起初没人买,桑枝还卖一些字和帮人抄书。
    汪娘在苏水镇人缘好,帮忙搭线,一来二去,再加上桑枝的胭脂铺子和其他的胭脂铺不一样,加了桑枝捣鼓的草药成分,比寻常铺面上的色泽更艳,粉质更为细腻。时间一久,现在已经是苏水镇炙手可热的小铺子。
    *
    但小团子黏人。再加上时常有心怀不轨的人来胭脂铺溜转,甚者更会闹事。
    胭脂铺逐渐便交由了桑枝三年前帮忙收养下的一个小姑娘打理,小姑娘唤翠秀。桑枝遇见时正要被她爹娘卖给人做妾,桑枝见人哭得狠,不忍,便买了下来。
    翠秀泼辣直爽,人又大胆,对桑枝很亲,对外头的人却有一股子狠劲,还有一点手脚功夫在手。胭脂铺子交由她打理,那些寻事的人再也没敢过来。
    *
    苏水镇上的日子还算平淡安逸。
    特别是看在崽崽一寸寸长大,对桑枝还说,是十分让人欢喜的事。
    除却——
    时不时会找上门的蓝宴光。
    蓝宴光是在桑枝下山后的一月后出现的。
    起初桑枝着实被吓到了。
    但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说来看她是不是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云云。
    桑枝惧怕了几日,知道人并没有告密。
    而这事也与楼延钧无关……可能楼延钧早就把她给忘了。
    随着时间推移,桑枝逐渐放心了下来。
    蓝宴光没有在苏水镇久留,他在长京还有差事,时常是来苏水镇住几个月,而后告别回长京,再过了一两个月又出现。
    虽然桑枝不要人的帮助,但蓝宴光确实在无形中帮了人许多,像是上次被镇上百姓编排的子虚乌有的事,也是多亏了人才得救。
    而汪娘和苏水镇的百姓们,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蓝宴光的存在。甚至误以为是桑枝的相好。
    但汪娘倒不这么觉得。
    汪娘帮人收拾东西下山时,就发现了包袱里头的几件衣服料子,昂贵异常,绣工了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所以汪娘起初也以为这个贵公子便是小崽子的亲爹,看身份和气质,桑枝那些漂亮衣服和首饰就全都能对应上。
    但是崽崽并不怎么亲近这贵公子。
    而贵公子看着,也对崽子疏远了些。不似亲爹。
    而且桑枝,对人也只是冷淡了些,并没有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
    汪娘逐渐便打消了贵公子是崽崽爹的猜忌。
    小庶女未曾提起,汪娘知是人伤疤,她只心疼,就更不会去问。
    *
    这日。
    桑枝和儿子在看着草药铺。
    桑枝在算着算盘。
    小团子坐凳子上翻着图画册。
    阿福在整理着草药。
    汪娘则带着大舜出去买东西。
    一蓝衣玉袖锦服,配着朱色腰带的人进来。
    阿福是认识的,盈儿姐的“相好”,不免多看了人几眼。
    看着盈儿姐和人到后屋去,阿福也好奇地站了起来,不过一会就撇撇嘴,习以为常地坐下。
    因为看到了小团子放下了图画册,跳下了椅凳,跟了进去。
    蓝宴光是来同桑枝道别的,长京临时有令,他暂时又要回去。
    桑枝并不能理解蓝宴光来回折返的意义。毕竟人本就无需留在苏水镇。
    桑枝不是没察觉蓝宴光的心思,以前不知,但过了三年,再迟钝桑枝也能多少感受到人的好。
    但他们是不可能。
    不说桑枝对人有没有感觉,光是长京的那一层身份在,就绝无可能。
    桑枝曾摊开了说,但蓝宴光第二日仍旧来照常来找她。
    时间一久,桑枝也没脾气了。
    人爱留便留吧。
    蓝宴光:“这次回去的时间可能有点长,我爹传了话,锦茹要成亲了。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
    桑枝想起了蓝锦茹,笑容温蕴:“一路风顺。”
    蓝宴光沉了声气:“如果……”
    三年的时间并未在桑枝身上留下什么,若要说,便是那一份貌美,多了几分恬静温和。
    但配上那柔媚的长相,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眼。
    蓝宴光还想说点什么,便听门槛处啪嗒一声摔,紧接着便是小孩的哭声。
    桑枝立马跑了过去。“安安!”
    圆团子一样的孩子顺势就趴在了人身上哇哇大哭。
    桑枝垂眸轻哄。“不疼不疼,娘亲看看,摔着哪里了……”
    蓝宴光看着面向他,雷声大雨点小的小鬼。“……”
    太相似了。
    连那算计的小眼神都一摸一样。
    蓝宴光看见这小鬼多少有点心虚。
    毕竟他并不觉得他能瞒过表哥。
    虽然这三年里他每次离长京,来苏水镇前,都会换好几个位置周转。而且他一直未告诉表哥,已经找到了人的事。
    但也正是三年了。
    蓝宴光才知道肯定是瞒不住。
    而这次传他回京的家书还是他爹亲自写的,言词激烈,让蓝宴光不联想到表哥告状都不行。
    太后去年病逝,楼延钧已成了大安首位宰辅,公主因太后过世太过悲伤,和楼延钧和离,听说一直住在深宫中疗养。
    三年时间不短,足够大安朝焕然一新,朝官整顿,百姓安居。一切有条不理。
    蓝宴光总觉得楼延钧下一步便是来清算这些陈年往事。
    因为那个团子一直黏着桑枝,蓝宴光再多的话也说不了。同人道别后,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人一眼。
    似乎走出这扇门,以后他们隔的距离便不只有这扇门了。
    *
    今日学堂没课。
    汪大舜带着三岁的小外甥儿在在巷子外玩耍。
    还有和汪大舜玩得最好的几个小伙伴。
    几人比着弹石子,看谁弹得比较远。
    柴大头:“大舜,以后我要和你阿姐成亲!”
    柴大头以前也说,想娶桥东的豆腐姑娘做媳妇。
    汪大舜哼哼:“我早说了我阿姐最好看,你还不不信。”而后又反应过来,“你做梦!”
    小孩子的友谊起的快,散的也快。
    当汪娘捋起袖子过来逮人,把几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孩子分开,才发现安安不见了。
    汪娘急:“让你看着弟弟,看着弟弟!你把人看去哪里了!兔崽子!”
    *
    三岁的小团子,穿着的月色小衫,圆鼓鼓的肚皮,短短的腿,一双乌黑的大眼,像黑葡萄一样,盯着前面的高大的人。
    “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汪煜。  ”
    “你娘为何唤你‘安安’?”
    “娘亲说要平平安安,永远不会遇见坏人。”小团子眼眨了眨,“叔叔,是谁?”
    男子着着一身墨色锦服,高而颀长,面色沉稳。
    垂眸望着,没有说话。
    “叔叔是坏人吗?”
    男子半会才开口,淡淡:“不是。”
    小团子眼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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