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女性的心情在亲戚造访的时候都不会很高昂,霜娘虽然没有痛经的毛病,但她跟正常的身体状态比,仍然是不舒服。
    后腰有些酸,小腹还闷闷的,必备用品还不是很给力,虽然材质用料比起在贺家时已不知好了多少倍,但造型仍旧是那么个造型,本质是换汤不换药,怎么都无法都无法跟神物卫生棉相比。
    霜娘大半天都闷闷坐着。其实她没有生气,只是各方面因素加在一起导致的情绪低落,但从表象看,她这个样子就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了。
    院里的丫头们都不由自主勤谨了些,真在霜娘手底下干活的才知道,这位主子大半时候和三奶奶差不多,宽和得很,可她一旦发落起人来是敢下手的,谁都不想往她气头上撞。
    芳翠捡着春雨出来泼残茶的功夫,悄悄拉了她到旁边道:“姐姐,奶奶是不是和六爷吵架了?”
    春雨盯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芳翠有点紧张地笑了笑:“我是担心奶奶,打从奶奶从娘家回来起,就不像往常那么高兴了。六爷这几天也不来了,所以我猜着两个人拌了嘴。”
    春雨低头看了看粘在茶盅口上的一根茶叶,拈起丢了,并不答她。
    芳翠只好自己道:“我想着,一直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我们该帮着想点办法才是。”
    春雨原都要进屋去了,听她这么说,止住动作,道:“你有什么办法?”
    “六爷不来,我们可以去请他啊。”芳翠两个手交握着,手背上的骨节被自己勒得突出来。“金盏姐姐和叠翠不是都在外院伺候吗?我们可以私下先去和她们打听,看看六爷现在的心情怎么样,要是还不好,我们就再等等;要是好些了,就能拿着奶奶的名义请他过来了,说不准六爷也只是脸上过不去,其实早等着奶奶请他呢。”
    春雨听完,“哦”了一声:“你等着,我进去回奶奶。”
    “哎——”芳翠有点急,她是想着春雨直接同意,然后她就可以往前院去了。谁知春雨不肯做这个主,直接请示去了,她不敢追进去,无奈只得等着。
    春雨进了次间,放下茶盅,语气平淡地把话给霜娘学了一遍,然后道:“奶奶别生气,为这起人不值得,该怎么处置她,处置就是。”
    霜娘正慢腾腾地绣着一个新荷包,黛蓝色布料,素色云纹,上有一只雄鹰展翅。她身子不爽,下针极磨蹭,纯是为打发时间,所以绣了快大半天了,才把云纹绣好,雄鹰将将展了半边翅膀出来。
    听着春雨说完了话,她放下针,给自己按了按脖颈,挑起半边嘴角:“听她这意思,背主行事,还算是为我着想了?”
    金盏都没这么着过呢,哪怕周连营刚回来时,金盏和她有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那也都是当着面的事,从没背地里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干过什么。这个二等丫头的脸,倒是比一等都大。
    “真是会恶心人。”霜娘下了评语,“她还不如直接来求我,说她就想伺候六爷,那我说不定——”
    春雨站她背后帮她捏着脖颈,闻言道:“奶奶。”
    霜娘笑意真切了些,“你怕什么,我又不傻。”然后补足后半句:“——直接拒绝她就完了。”
    她说着,就着春雨按摩的力道闭上了眼养神,嘴里继续道,“你知道今年芳翠多大了吗?”
    “十九,快二十了。”
    “府里一般丫头们配人是怎么个章程?”霜娘知道有这个程序,但这道程序到底是怎么走的,她还没想起来了解过,也因着她院里至今还没有出去配人了的。
    春雨道:“是先由外院那边开过单子来,列明有几个到了年纪的小厮需要娶妻成房,再由大奶奶这边统计出内院该放出去的丫头,两边相配。这没有个固定年份,有时三年不准。”
    霜娘便遗憾道:“那看来还得碰时候了,总不好单叫她一个出去配人,也太显眼了。”若是梅氏管着事的时候还能去求一下,但如今是安氏管家,不好去跟婆婆说这事的。
    想了想:“算了,我这不痛快着,懒得烦她的神。你去与她说,我不劳她替我分这个忧,多嘴管不该她管的事,扣她一个月月钱。”
    春雨便应了,出去告诉还等在院子里的芳翠。
    芳翠慌了:“我,我只是替奶奶着想——”
    春雨看得出她慌的不是被扣了钱,而是这么受了罚,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思暴露了,所以稳不住了。
    春雨没有点破,她和金盏都有共识,点破了反而不好收场。只道:“我知道,但奶奶不喜欢人背着她行事,你下回别再犯了。”
    芳翠还是慌,拉着春雨还要表白,正这时,周连营从院门进来了。
    他看见两个丫头在前面拉扯,脚步顿了顿:“怎么回事?”
    芳翠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真的,她正常状态下绝不敢抢在春雨前面和周连营说话,一二等的位次不是白分的。但可能是刚受了罚,她脑子有点混乱,真就抢话了,只是她的话也有点混乱,周连营听到好几句之后才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他就拧起眉:“主子的事,谁叫你探听了,还自作主张。”
    说完抬脚往前进屋去了,芳翠站在原地,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春雨不再理她,甩开她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快步跟着进了屋。
    **
    春雨照常是上完茶就出去了,不留在屋里碍事。
    隔了三天之后再见到周连营,说如隔三秋是夸张了点,但朴素一点地说句心里话,霜娘确实有往他怀里扑的冲动。
    不知道是她的眼神流露了她的心,还是周连营也和她一般心思,总之他连茶盅都没碰一碰,他们确实就变成这个姿势了。
    本来积攒了很多问题,但一时之间,霜娘都不想开口问了,只是默默靠着周连营结实的胸膛,手伸出去环着他劲韧的腰。
    ……讲真,就这么几天没见,她都不知道她满心的不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边忍不住吐槽自己矫情死了,一边又真情实感地觉得想他,要靠着他,依偎他。
    周连营摸摸她的头发:“事情有点复杂,让你久等了。”
    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霜娘应和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她把自己麻到了——天哪这是什么腔调,她两辈子都没发出过这么肉麻的声调来啊!
    她很怕把周连营也雷着了,忙想看一看他的表情,再想个别的话把带过去,刚抬起头,周连营亲下来了。
    ……他好像非但没雷着,还很喜欢那个声调?
    好一会之后,霜娘终于从狂风骤雨里抓回了一点神智,不然刚才还是温馨画风的,就算想亲一亲,也应该是温柔开端呀,哪有这、这样的——
    感觉他的手掌徘徊到她的衣摆处,霜娘没有傻到以为这是巧合,不由绷紧了背,她脑子里正想着是随便他还是矜持一点拒绝一下呢,但随着这一绷紧,感觉腰间有什么扯着了一下,然后她整个人就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完全醒过来了。
    她别无选择地慌忙伸手按住了他,与他指间交扣,把他的手带离了那个危险地带——真叫他摸进去,他知道那是什么她要尴尬死,他要不知道,问她要解释,她更是要醉。
    周连营没有坚持,但是咬了她一口,明确传达了他的那啥……不满。
    霜娘原来还没怎样的,但这么一来,夫妻关系的前提下,他还能维持着在这种事上尊重她,她倒觉得她理亏了。只好默下决心,等到下一回,她没这状况了,一定不拒绝了。
    再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分开来,恢复了之前相拥的姿势,周连营摸摸霜娘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脸,声音微哑地开口道:“我先看你好像有点发闷,是不是你的丫头惹你生了气?”
    霜娘想了想,叫她在行动上主动她是很难好意思,所以每回都是他开始,但言语上她还是有勇气放开一点的,就摇了摇头:“没什么,见着你都好了。”
    周连营握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下巴搁在她头上她叹了口气,悠悠道:“还有七个月。”
    ☆、第80章
    周连营一说出来那个时限,霜娘就心领神会了,但为了避免事态重新激化,她只好假装成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腻歪过一阵之后,进入正题。
    因为此事事关霜娘,周连营倒没有像上回说起周连恭时一样简洁,讲述得十分清楚。
    时间倒回三天前。
    从李良口里得到王郎中的名字之后,周连营没有耽误时间,立刻就去寻了周侯爷。周侯爷听闻,吃惊非常,当即撒出人手去,先查探李良的资料,包括他言语中流露出来的一些家庭信息,以及他是否确实沾上赌博,有无欠债,有的话是否忽然还上等,这些都不难探明,只要问一问他的邻居,再找到他常去的那家赌坊就行了。
    当晚讯息就反馈来了,全部对上,确凿无误。这么一来,他撒谎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父子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继续往下查王郎中,他构陷周连营夫妻失和的目的很明显,但缘由就实在令人费解,必须弄明白这一点,才能确定他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下的私怨,还是他的立场真的出了问题,假如是后一点,那就必须要禀报太子了——当然,还有一种较低的可能性,是仇敌使出的反间计。到底哪一种,得查过了才知道。
    王郎中的官职品级不高,也就五品,但他是实权部门的实权官员,查他的难度比查李良一个知事之子要高多了。重点是还不能被别人察觉,勋贵和文官是两个体系,互相都看不大顺眼,永宁侯府查王郎中的事要是被爆出来,御史的奏本能把侯府大门堵住。
    周侯爷谨慎地派了人去了,再三叮嘱,务必要小心行事。小心行事的结果就是,一整天啥都没查出来,连个像李良口中中年人模样的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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