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见那睫毛翕动,铁慈撤了手,有点紧张地看着飞羽。
    真怕她一睁眼,来句:“你是谁?”
    或者来句,“我是谁?”
    美人儿睁开眼,看见她,眼神掠过一丝迷茫,又看了看小船粗糙的顶棚。
    铁慈心想,完了完了。
    然后就听躺着的人道:“你是谁?”
    铁慈:“!!!”
    随即又听她道:“你是柳下惠吗?”
    铁慈:“???”
    飞羽直挺挺地躺着,目光掠过自己盖着的帘子,凝视着船顶,幽幽地道:“这么一个美人晕在你面前,衣裳半解,任人采撷,你居然不看不摸不动手,害我连赖你的机会都没有,你让我很失望啊兄弟。”
    铁慈:“……”
    这心情,就特么跟过山车似的。
    其实她倒不是不敢,纯粹是心里有某个想法,然后没有行动之前,心虚,怕债欠多了,利息撑不住。
    不过既然美人邀请……
    铁慈搓搓手,慈祥地道:“那我找件衣裳替你换了好么?”
    飞羽正要回答,忽然一皱眉。
    铁慈也听见了,霍然回首。
    远处隐约有金属碰撞之声,还有行走的扑托之声,比较齐整,像是制式军队行走时发出的动静。
    铁慈去扶飞羽,无论这时候来的是谁,最好都先离开这船。
    但是飞羽只起来一半,就猛地向后栽去,一偏头,哇地吐了。
    铁慈立即将他按倒在船板上,道:“别动!”
    撞了头没失忆,脑震荡了。
    现在的飞羽不能挪动,铁慈想到甲板上那两个船夫,正要上去将两人堵住嘴绑住以免惊扰来人,一抬头却看见远处隐隐一条黑带。
    仔细看不是黑带,是一片迤逦的黑色雾气。
    铁慈心砰地跳了一声。
    莫不是毒狂?
    那老家伙还没死吗?
    看那黑带和脚步声来自同一个方向,那就不会是自己的太女九卫。
    很有可能是巡检司的兵丁,萧家已经和自己撕破了脸皮,自然不肯再放虎归山,这是动用了本地的军队。
    脚步声在逼近,四面是河滩,一望无际,往哪走都会被看见。
    现在只能躲藏在这里,寄希望于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铁慈把那两人解了绑,按了晕穴让他们醒不过来,在船中找了找酒,没找着,飞快地搜遍了附近所有的船,最后终于找到了半壶劣酒,打碎了洒在那两人身上和船舱里。自己轻轻抱起飞羽,绕到船尾,也下了水。
    两人站在船尾靠近岸边的地方,半身在水下,半身在水上,借着船尾的阴影遮住身形。
    军靴的声音快步接近,人数不少,溅起湿泥啪嗒啪嗒甩在船帮上,竹木码头被踩得咚咚响,船户们被惊醒,被粗暴地拽出船舱,惊呼声和哭叫声响在这一片滩涂上。
    有人沉声道:“船上,船下,一处都不能漏!船户们统统下水!”
    噗通水声不断响起,长篙子探击船底的声音越来越近。
    先前发令的人又道:“对方狡猾,但有任何发现不要接近,先禀报老祖!”
    铁慈低着头,鼻血还在流,碧水中丝丝缕缕逶迤开去。
    她知道自己受了内伤,飞羽现在又不能动。此刻有军队在搜寻自己两人,说不定那老怪也在附近。正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转头去瞧飞羽,飞羽正好也转过头来瞧她。
    目光交汇,各自都有莫名震动。
    一个想,生死都历过好几次,感情愈深,心意也明得不能再明,什么担忧顾虑说到底都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借口,就算身份暂时还不宜表明,这性别此刻还要隐瞒自己都看不下去,如今趁着这危机时刻,彼此心疼体谅之时,诚恳做个自首,不管她接不接受,也不去想容蔚如何,好歹对那真心人,做个坦诚的人——
    一个想,他今日瞧我眼神分外不同寻常,显然是被我感动了,而如今我正受伤,危机在前,莫如此刻和他交代清楚,快刀斩乱麻把这袖断一断,想来此刻他正激情澎湃,一时上头便应了也未可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各自想定,铁慈揽着飞羽手臂的手一紧,飞羽扶着铁慈腰的手一松。
    再齐齐转开目光,想着该从何处入口才不那么突兀。
    正在此时,铁慈一垂眼,看见飞羽的裙子湿淋淋贴在身上,大腿根处一片血迹,便道:“你受伤了?”
    飞羽一转头,也看见铁慈左胸下一片微红,道:“你这里……”
    两人齐齐道:“我帮你看看伤口。”
    又齐齐静默,想起这位置的不可言说之处。
    军队搜查的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水面上氤氲开一片淡彩色的雾气。
    一根探查水底的长篙子收竿的时候太急,荡了一个弯,险些隔着船戳到铁慈。
    铁慈避过,吸一口气,急急悄声笑道:“好啊!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得和你说。”
    飞羽也道:“……行,那我先和你说件事。”
    铁慈一边听着那边动静,一边心思还要放在此刻的主动掉马上,心神紧张,也没注意她说什么,一把抓住飞羽的手。
    飞羽却同时一掀裙子,抓住铁慈的手,去下探她自己的大腿根处,“其实你有的玩意我也有……”
    铁慈抓着飞羽揽住自己腰的手往胸上走,“其实你有的玩意我也有……”
    “……”
    同时停住。
    沉默。
    手下其实没有莫名触感,一个依旧摸到平平的胸,一个及时在大腿边缘停住。
    片刻之后,两人又同时道:“……什么叫你有的我也有?”
    飞羽的手在铁慈胸上戳了戳,铁慈的手在飞羽大腿上抓了抓。
    再次对视。
    长时间的沉默。
    第n次异口同声,“你不是个男(女)的?”
    在船下幽暗的光线下,两人的脸色都出奇的白。
    一半伤的,一半惊的。
    铁慈忽然推开飞羽的手,自己半侧身,从腰下脱衣服一般一卷一撕,一块大白皮掉了下来。
    看上去真和人皮无异,于此刻情境下,十分具有惊悚效果。
    飞羽也把手伸入胸部,片刻后却抽出两片鼓囊囊的玩意儿,像两条游鱼一般在水中荡了荡沉底。
    “……”
    这回仿佛连水流都凝固了。
    两人谁也不敢看对方的神情。
    是我瞎了眼,还是这世道变化太快?
    铁慈低头,看一眼那两块汹涌的玩意儿,鼻血流得更快了。
    那一大片白皮鳐鱼般地卷过来,险些蒙在飞羽脸上,飞羽一转头,吐了。
    铁慈:“……”
    飞羽:“……”
    ------题外话------
    你有的我也有。
    你有的我没有。
    对的,说的是月票。
    第163章 金蝉脱壳
    铁慈虽然知道这是脑震荡后遗症,但是还是怪堵心的。
    她拼命揉搓着胸口,很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敢情这段时间的纠结犹豫患得患失都是白搭?
    不是蕾丝边,也不是断袖,男人变成了女人,女人变成了男人。
    那些互相欺骗,互相掰弯,努力自我说服,结果都是白搭。
    白背了这许多天的良心谴责和心理建设!
    再一转念想到这许多天,飞羽借着女人身份上下其手,撒娇揩油,在自己纠结愧疚的时刻里,明里暗里,不知占了自己多少便宜。
    倒也没看出她有几分良心不安。
    那种因为觉得自己是欺骗者所以天然的包容忍耐心境顿时一变,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地燃起来。
    远处忽然好像有什么动静,往水里戳的竿子都收了回去,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飞羽立即伸手来抚她肩头。
    铁慈正在气头上,一个反手抓住飞羽的手,转身一抡就将他抡进了水底。
    她自己也往水里一扑,鼻血又流下来也不管,逮着飞羽就是捶,哗啦哗啦水花飞溅。
    只是都拣的皮糙肉厚之处,看似声势惊人,实则雷声大雨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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