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安华立刻稳住自己的身形,看着纪宏山的两脚快速交替动着,笨重的大解放开始嘟嘟嘟的前行。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宽敞的道路上,因为是下班高峰期,纪宏山并没有开的很快。有时候,周围骑着自行车的,比他们这大解放跑得还要快。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开车像个老家伙?”
    安华正努力地看着纪宏山是怎么操纵车子左拐右弯的,听到这话,摇摇头:“怎么会,安全第一。”
    纪宏山点点头:“就是这样。当你成为一位司机后,你不止要为你的乘客、为你运输的货物负责。你更要为道路上的其他车辆、行人、建筑物负责。虽然路上的车辆不多,但是如果开车的人不注意的话,就有可能会发生意外。意外,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没有说完的话,却让安华知道他的意思。她爸安国强同志,可不就是因为车辆突发故障,为了躲避行人,发生了翻车事故。
    安华穿越过来的时候,安国强腿都截掉了。具体的事故原因她不清楚,只是好像因为路上忽然出现行人,安国强本来想踩刹车的。可是,车子的刹车忽然失灵。最后,安国强是靠着急打方向盘的方式来避让行人的。不过,也因为这样,车子直接翻到了路边的田里。最后,小腿因为被翻到的货车压迫过度,来不及抢救,最后才会截肢的。
    “纪队长,你怎么对我那么好?”趁着两人终于有说话的机会,安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宏山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开车不能分神……”
    听到这话,安华只得不再说话。再次认真观察怎么驾驶这大解放。
    好在,运输公司离国营饭店并不远。车子开了大概十分钟就到。
    还没下车,一股股红烧肉的味道就钻进了安华的鼻子里,让安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天知道,她好久没吃过红烧肉了。虽然安家的伙食在这个年代算是挺好了,天天最少一颗蛋。但是,再好吃的鸡蛋,吃了一个多月,她都腻了。
    不是没想过出来买点红烧肉改善改善一下伙食,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学习,还真抽不出空来。
    不过,等安华看到身后那几个维修工跟下饺子似的,车子还没停稳,就直接单手撑着军绿色的车栏,从上面跳了下来。一窝蜂跟野猪下山一样冲进国营饭店里面,安华的嘴角抽了抽。
    原来,嘴馋的不止是自己。
    “哈哈,现在你知道这帮臭小子的德性了吧!”
    纪宏山把车子停好后,哈哈大笑地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伙人的目标太大,所以,一进去饭店里面,就收到了很多不同的视线。
    安华也是第一次在晚上高峰期的时候来国营饭店的。这时候,整个大厅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满了人。这些人有些吃的是简单的面条,有些人却是红烧肉加大白米饭。
    好在,纪宏山早就让熟人留好了位子。一进去,就看到队里的臭小子已经围坐在角落最大的桌子上。安华自然跟着他们坐到了一起。
    大家说说笑笑了起来,见纪宏山过去点菜了,忍不住开始猜队长会请他们吃啥好东西的。
    安华看着眼前这几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猜测这顿饭,纪宏山到底要花多少。
    “小华,待会儿肉跟菜来了,你可不用客气,使劲儿吃就行了。咱们队长家底厚着了。”林柱子怕安华心里有负担,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
    安华暂时还不清楚纪宏山的来头。不过,想来有个开坦克的闺女,这当爸的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香喷喷的红烧肉很快就端了上来,而且一来就是满满两个不锈钢盆。
    等纪宏山抬着一大盆白米饭坐下后,大伙儿一点儿也不客气。筷子不约而同朝着红烧肉的盆里而去。不过,才刚夹了块肉,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听到点菜的服务台那里,有人吵闹了起来。
    安华的耳朵最是灵敏,很快就接收到了不少信息。
    “不是说今天的红烧肉没了吗?刚刚那一桌怎么就上了两大盆。”说话的人声音尖利,穿着一身非常少见的碎花裙子。一只手拿着一个铝制饭盒,一只手抓着几张肉票,正朝着服务员大声嚷嚷。
    那服务员正斜靠在椅子上,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眉头皱紧:“同志,人家那是提早就给了钱跟票留的。现在人来了,咱们这肉自然要给人家上。你这后来的,肉没了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我们把人家买下来的肉给你吃吧!”
    服务员不耐烦地解释了一下,就不理会女人了。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安华并没有看清女人的脸。不过,想来也不会是她所认识的人。这样想着,安华刚准备把筷子的肉塞进嘴里。结果,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国营饭店的大门口。
    进来的人正是一个多月之前才见过一次的安金。
    不过,安金看着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身上那套纺织厂的工作服看着松松垮垮的。但是,脸上憨厚的笑意,配上他那标准的国字脸,让很多人看着都对他心生好感。
    安金进来后,直接走到服务台。刚刚还凶巴巴的女人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转头委屈巴巴地跟安金说了些什么。
    安华忍不住吐槽:刚刚声音那么尖利,这会儿倒是变成蚊子了。
    她这边听不到女人跟安金的对话。只是看到安金不知道跟服务员说了什么,接着那服务员的脸色就舒展开来。接着,居然接过了女人递过去的饭盒跟钱票。最后,那饭盒被送进了后厨。没过多久,一盒满满的红烧肉就被递了出来。
    安华忍不住对她这位堂哥叫声好!
    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人,就不知道是靠嘴巴还是靠脸蛋,又或者是两者都占了。
    热闹看完,安华低头开始享受红烧肉的美味。再不吃,两盆红烧肉就要被这些大肚汉给吃光了。
    不过,她没去关注安金,安金却在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一桌。
    毕竟,快十个穿着运输公司工作服的人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女人,那么显眼,安金怎么可能没发现。
    当看到安华身上那一套本该属于他安金的工作服时,安金那被按压下的怒火差点又冒了出来。
    都怪安华这个死丫头!
    想起他货车司机梦碎的那一天,安金差点就把手中拿着的那一盒红烧肉给扔到地上。
    都怪安华这个死丫头!
    想到他爸安国富这个没用的老东西,这段时间被大队的人明里暗里羞得不敢出门,他就生气。本来家里人想着找大伯家要个说法的。
    他们老安家这次不止在整个红棉大队丢了面子,而且还白白没了二百五十块钱,还不算家里为了庆祝,一口气拿出来的那些鸡跟鸡蛋。这么憋屈的一口气,他们没人能咽得下去。
    “安哥,怎么呢?”特意压低的声线,带着些微诡异。
    安金却转头看向了身边站着的年轻女人,脸上的神色非常温柔:“王同志,没事。只是遇上我堂妹了,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这王同志显然是听安金说过他家里的事情。听到堂妹两个字,立刻撇了撇嘴:“那不是个害人精吗?要不是她们家办事不地道,那司机的岗位早就是你爸的了。哼,这样的害人精,还是离得远点好。我爸说她在运输队呆不久,迟早要出事的……”
    听着身边的女人呱噪的声音,安金的心里总算没那么焦躁了。
    是啊,女人学什么开车呢?而且还开大货车,简直是痴心妄想。女人就该像他妈一样,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种田养儿子。这安华说得再厉害,还不是上岗一个月,一直在维修队里打转。整天浑身脏兮兮的,一个月都没摸上车。
    安金最后还是把手中的饭盒塞进王同志的手中,让她先回去。接着走到了安华面前:“小华,好久不见。爷奶可想你了,怎么不回红棉大队去看看他们?有时间回大队看看老人家,少跟别的男人出来吃饭。”
    一句话,把他们这一桌八个男人、一个姑娘,直接打上了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
    隔壁两桌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的,现在听到安金的话,又看看安华这一桌的人员构成,心里居然还真的升起点这小姑娘怎么跟一桌子男人一起吃饭的疑问来。
    安华本就不耐烦应付安金这个假老实人。现在见他嘴巴不干不净,直接站了起来,刚想开口怼回去。桌上其他大老爷们都不乐意了。
    哗啦啦,一下子八个高壮的男人站了起来,眼光直勾勾地瞪着安金。最年轻的林柱子捏紧拳头,咔咔作响。准备等纪队长一声令下,立刻就上去给这个傻大个好看。
    纪队长对着自己的队员摇摇头,看向安华,问她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安华伸手朝着几个汉子挥了挥,让他们继续坐下吃饭。自己则是双手交叉到胸前,无所畏惧地扫视了一遍整个国营饭店的大堂。
    所有对上她视线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移开了自己好奇的目光。只有几个肩膀套着红袖章的人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这边。看样子,是准备听到什么动静,立刻就上来抓人了。
    安华知道有些时候,一句话就能定死一个人。
    所以,当她的目光看到那几个红袖章后,立刻字正腔圆地说道:“主席说了,男女平等。我们都是无产阶级,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大家不分高低贵贱,都是兄弟姐妹。大堂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们这里都是工人同志。请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别寒了我们无产阶级的心。”
    安金听到这话,心里一紧。顺着安华的目光看到身后,这才发现,隔着几桌,居然坐着几个红袖章。
    再回头看看那八个坐了下来,但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大汉,接着硬是挤出几分笑容:“小华,大堂哥这不是关心你,一时说错话了吗?你别生气,你这么善良,应该会原谅大堂哥吧!”
    安华讥诮地勾起唇:“不,大堂哥。我是善良,但是,我善良不代表你可以随便污蔑我们。你现在就给我的这些师父、师兄道歉,他们接受了就没事。”
    形势比人强,安金见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想站起来,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对着他们鞠躬道歉。接着灰溜溜地从饭店大门往外跑了出去。
    整个饭店大堂的人没想到居然吃个饭还能看场好戏,现在见闹事的人走了,就有人凑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这些人里面就有认识纪宏山的。
    “我说是谁那么大阵仗,来吃个饭,呼啦啦几条汉子。原来是你啊!老纪。”
    纪宏山刚刚被安华那句无意中冒出来的“师父”两个字给说得整个人十分舒坦。现在见上来的人是自己认识的老熟人,也不生气了,笑眯眯地回了句:“老凌,这么巧啊!吃个饭咱们还给碰到一块儿了!”
    眼前的老凌是纺织厂一个车间的主任。因为纺织厂的货物运输都是跟他们运输公司合作的,所以,两人是认识的,就是关系不怎么熟而已。
    “哈哈,我就说太巧了。”老凌说着,笑呵呵地伸手朝后头一张桌子招了招手。
    接着,一个面相看着十七八的小年轻,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双腿走得跟风火轮一样快。安华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快一米九,跟座铁塔一样男青年,就凑到了他们纪队长面前。
    “来来来,海洋,这位就是运输公司维修队的队长纪宏山。”
    老凌说着,乐呵呵地伸手拍着儿子的背,啪啪的响声在饭店大堂回荡。
    安华只觉得一阵肉疼。这叫凌海洋的小伙子,像是没感到疼一样,傻笑着对纪宏山就是一个五十度的弯腰:“纪队长,你好。我叫凌海洋!”
    响亮如同钟声的自我介绍,让整个维修队的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更有人忍不住直接说道:“这孩子,怎么有点傻愣愣的。”
    凌海洋见大家都笑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傻乐。
    安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单纯的快乐,知道这位才是真正的憨人。真想把她那跑掉的堂哥拉回来,跟凌海洋放到一起。这样,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再认为,安金是个老实的。
    见大家的笑都是带着善意的,老凌也不介意。
    他儿子他知道,没什么心眼,只有一副好体格。说好听点叫老实,说不好听,叫有点傻乎乎的。他本来想把人给送部队去锻炼的。不过,妻子又怕儿子太老实,在部队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索性,打听到运输公司那边过几天就要招工了。到时候给儿子报个名,让他去参加招工试试看。
    本来听说运输队里面有个姓安的要卖岗位的,只是后来他们准备好钱了,又说岗位不卖了,让自家女儿给顶了,他们也就没在去注意这一块了。
    今天看到跟纪宏山一桌有个小姑娘。后来又见有人叫了她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外面传着的女司机了。
    老凌过来主要是想跟纪宏山套套套近乎,让儿子露个脸认识认识这些运输公司的人。说不得,以后儿子还得靠他们帮忙照顾一二。
    现在招呼打了,还看到传闻中女司机。其他事情就看以后的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他跟这一桌的人都问了好,这才笑着跟大家道别。
    见人都散了,整个饭店大堂其他人该干嘛的继续干嘛。很多人吃完饭也跟着凌家人一起离开了。包括那几个之前虎视眈眈的红袖章。
    安华也早就坐了下来,吃肉扒饭,动作飞快却又不失礼貌。
    等她吃完抬头,发现整个维修队的人都停下了筷子,让她先吃。安华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吃啊,别客气。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小华,你刚刚是不是喊我们师兄啊!”林柱子最沉不住气。现在见外人都离开了,立刻咋呼了起来。
    “就是,就是,小华,这称呼一出,我们都觉得很舒坦。”
    “哈哈,我就说以前小华跟着你们喊我老黄哥,哪里不对劲。原来,她该喊我师兄才对。”
    “哈哈……”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这七个人,说起来,全都是在纪宏山手底下历炼出来的。说句不过分的,纪宏山就是他们的师父。从学徒工起步,到现在的三级维修工、四级维修工。他们这些成就,都是纪宏山给与的。
    安华有点不好意思。她当时只是顺口说了出来,不是想攀关系什么的。这时候的师父师兄,是很实在的关系。基本上叫上了这名头的,就要遵循师父如父,师兄如兄的规矩。
    大家都相处了一个月,见安华的样子,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立刻就有人说道:“小华,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喊我师兄得了。”说着,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站起身放到安华桌前。
    “师父,你不介意我认了个师妹回来吧!”
    纪宏山被自己的徒弟调侃,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柱子就欢呼一声:“太好了,我以后就不是最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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