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季白真是无心同醉鬼计较,但无端挨骂还是很冤枉的,“李牧的事,你赖着孤做什么?”其实连岑季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只对林津格外好脾气些,就连对着林津的家人,也是难得的宽容。
    林渡似乎听不得“李牧”这两个字,端起岑季白的杯子便要灌他,一杯复一杯,果真是满满三杯。
    岑季白呛了几口,又听见林渡道:“赖你,不是个好东西……小津也不回来,他不想见我……”
    岑季白听到林津的消息,自然很关心,忙道:“三哥怎么了?”
    第48章 误醉
    林渡瞪了岑季白一眼,嚷道:“三杯,三杯!”
    岑季白爽快喝了三杯,林渡道是不够,又给他倒满,又是三杯。这酒当然是林家人最喜欢的青州三白,酒性烈,岑季白又喝得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他想听到林津的消息,仍是痛快饮了三杯,又向林渡打探林津的事情。
    “不要了,老子不要他,骗子。”林渡自说自话。
    岑季白猜想他在说李牧,其实李牧这个人虽然是巧言些,却不见得是会骗人感情的,况且林渡这样多心思又精明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被人骗的。便奇道:“他怎么骗你了?”
    “他都不说他成亲了,他……”林渡甩了甩头,除此之外,再想不出别的。喜欢一个人,就像心里埋了颗种子,等着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但他同李牧这颗种子,还没有发芽,便是死透了。这实在是让他不甘心。
    “我等着他回来,哼……”林渡又吞了一口酒入喉,扔了空壶,又取了一壶。
    喜欢而不可得,这无疑让岑季白也多了几分惆怅。连打探林津消息的事也暂且放下了。
    其实打探又有什么用处,总归是不能在一处的。岑季白既不想束缚林津,也不想委屈林津做个什么君侍,他同虞国的亲事成就,会让夏国多出几年安定日子。
    这样想来,他跟林渡竟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岑季白一向是不敢喝醉的,一个人心里藏的事太多,怕喝醉了胡乱说出些不该说的来。就像林渡这般,如果他是清醒着,绝不会说出李牧的事。但岑季白想到林津便格外心里难受些,这些日子本就烦闷,又有个同病的酒友在,便多喝了几杯。
    醉意上来,愈是控制不住,喝得比林渡还快,又叫小二添了两回酒。
    等阿银意识到不对,进屋来寻人时,林渡还捧着酒壶继续喝着呢,岑季白已经酒劲上头,趴在案上了。
    阿银先扶了岑季白,食肆的小二扶了林渡,相跟着下了楼。
    本该给林渡也叫辆马车送回林府,哪知这位醉酒的林二公子不放人,还一定要岑季白跟着他走。
    林渡绝不算清醒,但也不算特别不清醒,看岑季白糊里糊涂上了马车,林渡也爬了上去。他歪倒在马车上,要阿银驾车去东城的桂花巷子。
    桂花巷子是条小巷,因原来巷口有两株桂树的缘故,秋八月桂香袅袅,便得了此名。巷中人家也爱种些桂树,每年收了桂花晒干,也用来泡茶、酿酒,是条清幽的小巷。
    到了桂花巷子一处人家门前,林渡便要阿银上去拍门,等大门打开,阿银当即讶然了,“小刀?”
    小刀看到阿银也很惊讶,再看到马车上林渡露个脑袋出来,便忙上前扶住林渡。林渡下车时身子乱晃,小刀同阿银两个人才将他扶住。
    林渡狡黠地笑了笑,轻“呵”了一声。
    一个醉鬼还能笑得狡黠,阿银直当是自己看错了。
    林渡扶着门墙弯站着,冲着马车喊道:“下来,快下来。”
    岑季白已经醉到认不清谁是谁了,只想沉沉睡过去,别说是林渡喊他,就算是林渡去拽他,也是拽不动的。
    见岑季白半天没有动作,林渡便又攀在马车梯子上,要去扯开车帘。阿银同小刀拦住他,他便又嚷嚷起来。小刀既然在此,林津自然也是在的,听到外头嚷嚷许久,林津便在房中喊了声小刀,问是何事。
    小刀正要答话,林渡听到这声音,先嚷嚷出来,道“你来,你快来,我给你送来了,”复又拍手笑道,“送来了,哈哈。”
    林津已经走到门后,看见是阿银,又听到二哥那些醉话,心里隐约猜着几分。林渡看到他,便要扯着他到马车跟前去,邀功道:“来了,来了,哈哈,交给你了,”顿了顿,眼神乱飘向四周,看看并无旁人,又神秘兮兮凑到林津耳边,低声道:“他醉了,嘻嘻,醉了,交给你了,由着你了……”
    话不知说完没有,人却是已经委顿倒在林津身上,他实在是太累了,一阖眼便睡了过去。
    小刀过来接了林渡,林津便往马车上看去,岑季白也是醉得睡意昏沉,蜷着身子缩在车厢里,模样还显出些可怜来。
    林津心头颤了两下,让阿银上去扶了人下来,一起扶着送卧房里歇着了。
    小刀扶着林渡,也要往里走,林津却转回头来,皱了皱眉,有些嫌弃道:“送他回府。”
    他这院子卧房只有两间,总不好将二哥安置在小刀房中,便要送他回府了。至于他自己的房间,自然是留给岑季白的。
    阿银烧了水,看着林津给岑季白擦脸,有些奇怪道:“三公……侯爷,您怎么在这里?”林津已然封侯,虽然林家自己不太当回事,但身为岑季白的近侍,阿银是一定要当回事的。
    林津手上动作顿了顿,却是道:“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没事了。”
    阿银见他不肯说,又知道这位林三公子不是那么待见自己——谁叫他当初说要拿绳子绑住梦魇中的岑季白呢,便乐得退了出去,以免扰了林三公子他又要倒霉。
    总归有林津在,岑季白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岑季白酒品很好,醉酒后不闹不吵,乖乖睡了小半个时辰。而后,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干呕了。
    林津慌忙搁下手中竹简,手边什么也没有,看到架子上有只广口花瓶养着梅花,便扯了梅花,举了花瓶递上去。
    岑季白这几日心中烦闷,本没好好进食,今日早间只用了半碗清粥,午间更是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些烈酒,于是干呕了一会儿,才吐了些带着酒气的酸水出来。也恰好让林津抽来的那只花瓶给接住了。
    林津又给他递了些茶水漱口,岑季白漱了两回,看着给自己擦去嘴角水渍的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这可不像是阿银。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便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认得了?”林津好笑道。
    岑季白眼睛犹是瞪着,两手却一起往上,捧住了林津的手掌,好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随着一声“三哥”喊出,眼睛也不瞪了,反而笑得弯起来,一直弯一直弯着,林津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又被岑季白捉住。
    林津便问他:“你怎么同我二哥一处喝醉了?”
    岑季白其实并未醒酒,但认得眼前这是林津,捉了人不肯松手,只是傻笑着,喊了声“三哥”,复又傻笑,再喊一声。
    林津挑了挑眉,想抽手又抽不出来,只好劝他:“你醉了,快睡吧,等你醒来说话。”
    岑季白摇头,仍不撒手,又喊声“三哥”。片刻后,道:“你怎么不应我?”
    林津莫可奈何,一个醉鬼犯傻,难道他还要跟着犯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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