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士知道你在查他么?”岑季白仍是不放心。
    “不晓得,他以为我给他找仇家呢。”李牧自信瞒得巧妙。
    “若是牵连太广,将此事交予唐陌,治老道一个□□之罪。做到唐陌这位置上,虽不能事事公允,大面上过得去。”唐家没落多年,唯分支出了个唐陌,年近不惑,成了九卿之一。
    “唐陌油嘴滑舌,并没有个执法度的样子。”李牧忿忿。
    岑季白笑道:“你在民间行走多年,该知道节放有度,松弛有道,如今怎么事事如此较真?”
    李牧便道:“原该事事较真,只是为势所迫。况……而今再不较真,怕以后臣也是个惯于油嘴滑舌欺上瞒下的东西了。但……”转而道:“臣与陛下说说较真的话,在外头,也没处可供较真。”
    岑季白叹了一声,道:“旁的事你先放下,飞羽军新的建制三哥拟出来了,你找时间去一趟林府,照着改吧。至于玄玑子……寡人决意交予唐陌,你与他交接。”
    “陛下,”李牧急道:“这本是臣职责所在,岂能交予他人?”
    岑季白道:“唐陌掌法度,诱拐男童,本该他管制。”
    此时,阿金恰好入内,报道:“陛下,廷尉唐大人求见。”
    唐陌行过礼,转而见到李牧也在房中,看他急眼的样子,不禁好笑道:“李大人,算上今儿,你可撞我三回了。”
    李牧只低下头,跪拜了告退。临走前,与唐陌道:“下官午后往大人官署交接。”
    岑季白已是疲惫得狠了,赐下座,又饮了几口热茶,方示意唐陌说话。唐陌便道:“陛下,今夏高热,廷尉府狱中狱犯众多,怕要闹了夏瘟。臣想请陛下恩准,将狱中排水通风道还有屋漏处作些修缮。”
    “狱犯早作发落,当斩的斩了,不必等至秋后,其余人等,无罪释放,有罪发配。”岑季白知道刘鑫那里没银子。
    唐陌道:“是要早作发落,可……可狱中总是有人在的。陛下怜恤百姓,若当真闹出时疫,罪者死不足惜,臣只是担心百姓受到波及。”
    这话倒也在理,岑季白道:“唐卿的意思,是要寡人传刘鑫?”
    唐陌讪讪地笑道:“倒不是……臣,请陛下传少府穆大人。”
    少府是夏王私库,掌山川渔泽并王室原有的手工艺人,现在少府有多少银子岑季白并不清楚,但若是有,就予了唐陌也可。便传了穆燕凛来。
    如此一件一件,待到人散,已是掌灯时分。
    阿金将晚膳传上来,岑季白就着奏章,一口一口嚼起米饭。全没注意自己不曾取菜。
    阿金看得直叹,忍不住道:“陛下还是早日将侯爷迎到宫里。林二公子不是回报说西北战局平稳吗?”
    岑季白心说西北当然得平稳,他劳心劳力,费尽心思,不就是要林戍等人平安回来吗?林家但凡少一员大将,他又怎么好意思将林津要过来……好在是不必如前世那般等到明年了,大概今年秋末就能决胜。
    等到秋末,再说是年景不好,不给虞国人粮草,便是他们打过来,夏国也不至腹背受敌。而北狄这次兄弟争位,内耗严重,十几年都喘不过气来;西戎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等虞国安分了,他这王位也就平顺。
    岑季白盘算着将来的事,更是没注意自己饮食上有什么疏忽了。
    阿金又道:“侯爷也是希望早日入宫来,这些日子净往膳房去,要给您学菜呢。”
    阿金一提这个,岑季白倒呛了几粒米饭,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林津实没有理膳的天分,不能让他学得太认真!
    岑季白倒是记得他好像说过想要一直吃林津煮面的话,但是那种话并不是打算当真的吧,而且,也只限于煮面啊!林津前世为他烤的野鸡有多难吃他一点都不想回味……但是,如果林津多加练习,熟能生巧的话,也许,可能,大概……
    “陛下恕罪,是阿金失言,陛下……”阿金急得跪到地上。
    岑季白收回自己的担忧,决定还是委婉地劝告林津放弃理膳这门手艺吧,他有偌大一个夏国予林津折腾,何必为难饭菜呢。
    他摆了摆手,止住阿金,笑道:“寡人记得,你是姓赵?”
    阿金点头,不明白岑季白怎么提起这事。
    江定可致仕,江平升任执金吾将军兼王宫卫尉,郞中令一职也就空了下来。岑季白的意思便是让阿金同阿银任职左右郎中令,这两人在他身边多年,一来是可信之人,二来也一直没有官身。若是再从外头挑人,他倒不放心了。因此便问阿金姓氏,想为他改回正经名字。
    阿金听了这意思,跪在地上一时连行礼都忘了,跟阿银似的发起愣来。因他的出身,过于低微些。
    “怎么,不乐意?”岑季白笑道。
    “乐意,乐意!”阿金忙行礼谢过,又道:“不过小臣觉得阿金就挺好,不要改了。”
    “起来吧,你是久在寡人身边的,不要学底下那些人跪来跪去。”岑季白便又拾起碗筷来。
    阿金起身,却道:“陛下,侯爷怕不是真有心学菜,是跟林夫人置气了。”没有哪家的公子是往膳房里去的,林津这两天倒不只学菜,竟拾起针线来。
    岑季白不禁皱了眉头,道:“他有什么气可置,寡人却是不知?”
    “林夫人心里恐怕是明白的,不只为侯爷在南方寻亲事,前两天好像是请人往家里演了一套《春山恨》。”小刀说侯爷这几日脾气坏得很,想来是并未告知陛下的,否则这位陛下怎么可能安心地坐在这里理政呢……
    “什么《春山恨》?”岑季白见天地忙诸国事,前世亦是如此,哪儿有什么心思看故事。
    阿金便简单与他说了那故事,原是久远朝代前一件史事改的。春山踏青,君王良将凉亭避雨,无端生些爱恨。只是最终君王薄幸,良将战死。那将军死后,家里人便遵他遗嘱,将他葬在春山。
    因是改的故事,相遇相慕时如何缠绵自然费了许多笔墨,后来如何薄幸如何战死也写得哀哀婉婉。这故事最可厌处又在于,极为那君王辨白,分明是薄幸,却又有诸多身不由己的理由。
    瓷器坠地声忽然响起,阿金吃了一惊,原来竟是岑季白手中餐具滑落在地上。
    “陛下?”
    岑季白强忍住心痛,沉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事?”
    “是小刀说与小臣,说侯爷这几日很是不悦……”
    “备马,”岑季白打断了他话头,即刻向殿外走去。“去林府。”
    原来,是葬在春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啊,出于昨天小虐了二哥的愧疚吧……想要快一点写he来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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