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安合犹豫纠结半晌,刚想说出来,却被马车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此刻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马车外有人轻声唤了一声商苑,是孟杲卿的声音。
    沈安合的脸色顿时便沉了沉。
    “待会再跟我说。”
    听着孟杲卿唤自己,她抬步便下了马车,刚刚还清澈冷静的眸子,再一抬头看向孟杲卿,里面便塞满了各种各种的爱慕欣赏。
    “殿下。”
    孟杲卿和商苑没说几句话便抬步离开了,在此期间沈安合一直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缝隙看着两人走远。
    见他们都走了,白林轻轻叩响车门。
    “公子,我们是回去还是?”
    车内传出沈安合的声音。
    “去府衙。”
    白林轻声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朝着下陵城内驶去。
    本来沈安合是不打算修建府衙的,但商苑说他一个知县总不能没有个办公的地方,便主动出钱帮他把府衙修建了起来。
    此刻瞧着沈安合回来了,站在门口的衙役顿时弯腰行礼,高喊了一声沈大人。却见沈安合步履匆匆穿过他们朝着府衙里面走去,扫都不扫他们一眼。
    白林跟在身后,轻轻抬手让崔也起来。
    “先起来,先起来。”
    衙役崔也抬头看了白林一眼,纳闷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不是去散心了吗?”
    白林一路都坐在马车外,哪里知道商苑和沈安合在车厢内说了什么,便皱眉猜测:“可能受伤了心情不好吧。”
    崔也一惊:“大人受伤了?哪?是不是让山上的兔子咬的?!”
    “哪来的野兔子敢咬我们大人!我待会就上山带几个人把这一山的野兔子都给抓起来。”见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崔也一个人煞有其事地抬步就要往走。
    他连忙伸手拦住了崔也:“崔也!崔爷!我求您,您就别添乱了!”
    “白大人,你不知道,兔子咬人可疼了,前段日子我上山去逮兔子就被咬了好几口,不信你看看我手上,伤还没好全呢!”说着说着,崔也便将自己的右手递过来让他看。
    白林皱眉:“不是兔子咬的。”
    崔也一愣:“那是什么咬的?”
    崔也就是下陵城人士,他在这远宁山上打猎多年,除了兔子之外倒没看见过其他的凶猛野兽。
    白林满脸作难,他现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崔也解释了,总不能将刺客的事情告诉崔也,那件事情大人都不许他多说。
    见白林说不出个一二来,崔也也不在此事上追问了,伸手揽住白林的肩膀:“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咬的,只要咬我们大人就不是好东西。”
    白林也懒得解释了,便敷衍道:“对对对。”
    “眼看着就要年关了,过两日便是我们这里的花灯节了,白大人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家里坐坐,我让我家娘子给你包饺子吃,我跟你说我家娘子做饭的手艺……”
    白林本来觉得自己就够啰嗦了,没想到崔也比他更啰嗦,见崔也又要长篇大论地夸赞娘子了,他连忙出声打断。
    “花灯节?”
    “对啊,我们下陵城的节日,原本这一日所有的有情人都要去红楼上放花灯,以此来祈愿。”说到此处,崔也的神情有一瞬间黯淡:“但是红楼十年前就没了。”
    崔也扬起笑容继续道:“不过现在好了,有大人了。”
    白林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崔也的手:“崔大哥,就是…一般花灯节你送你娘子什么礼物?”
    花灯节是下陵城一带独有的节日,男男女女会在这一天互表心意,赠送礼物,女子送男子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男子送女子发簪,以此定情。
    但之前下陵城苦于战乱,之后便苦于饥寒,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花灯节了,今年下陵城才缓过劲来,应当会热闹些。
    她抬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孟杲卿,轻声道:“殿下这是不着急走了吗?”
    孟杲卿走到前面,低头不知想着什么,出了神并未听见商苑的声音,但袖子突然被扯住,他扭头看去。
    就见商苑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递到他的面前。
    “不管殿下什么时候走,这个荷包便当是一点惦念。”
    他伸手作势要拿荷包,手掌却抓住了商苑的手腕,商苑一愣,抬头看着他,有些意外。
    孟杲卿抬眸,凝视她,眼里是最会骗人的浓情蜜意。
    “苑儿,明日你陪我去放花灯好吗?”
    二人在前面走着,孟汝杳商温三人跟在后面,萧玦见此皱眉道:“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跟踪狂?多少有点变态了。”
    商温看着走在他前面,凑得比谁都近的萧玦。
    “没让你跟着。”
    “我这是跟着吗,我这是监视你们。”话虽是如此说,但萧玦凑得比谁都近,还不忘戳了戳商苑的胳膊,满脸好奇。
    “你说他两在说啥?”
    商温眉头越皱越紧,不管商苑和孟杲卿说什么,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他转头看向孟汝杳,发现孟汝杳和他一样,一脸的担忧。
    散步的散步,跟踪的跟踪。
    只有沈安合一个人在府衙中正低头奋笔疾书,写着上奏弹劾孟杲卿的文书,大致内容便是孟杲卿来了下陵城整日无所事事,拈花惹草。
    第28章 长乐楼
    谢蕴道并未坐马车回去, 而是自己走回去的,走了一路,醉意也被夜风吹散了。
    还未走近, 便看见秦淮站在门口等着他,脚步一顿, 对于秦淮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抬步朝着秦淮走了过去,微微拱手。
    “见过秦公公。”
    秦淮站在台阶上, 居高临下地睥着他。
    “谢将军可还记得十年前答应过娘娘什么吗?”
    “自然记得。”他将背挺直,抬头看着秦淮。“此次一出大邺城,再回来的便是谢蕴道的尸体。”
    秦淮皮笑肉不笑:“既然记得,那就请谢将军履行对娘娘的承诺吧。”
    言罢, 秦淮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 丢到了他的脚下。
    匕首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漆黑狭长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低头扫了一眼那匕首, 并未拾起。
    “秦公公不必烦心。”
    他伸手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清瘦的手臂上有一条细细的黑线,从心脉而出, 已经到了手腕处, 这是濒死之兆。
    秦淮见此,有些意外:“清九堂的毒你没解?”
    “此毒无解,秦公公应该比我清楚。”他放下卷起的袖子,将那细细的黑线隐藏在宽大的袖子下,抬眸看着秦淮, “此次回来,我只是想看一眼安儿。”
    秦淮踱步走下台阶, 走到他的面前,杀意隐去,笑容和善:“郡主前段日子失踪了,咱家已经派人在找了,谢将军不必着急。”
    谢蕴道弯腰作揖道:“有劳秦公公了。”
    一直到秦淮走远,谢蕴道都没有直起身来。
    永安府门前只余下他一个,显得格外冷清寂寥,还是过了一会府中小厮看见他,跑了过来,伸手搀扶。
    “侯爷,您回来了。”
    他在下人的搀扶下这才直起身子,刚想轻应一声,喉咙一股血腥味上涌,鲜血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
    那小厮一惊,连忙让人去找大夫。
    此刻酒意散尽,露出一张惨白无比的脸。他伸手拦住那小厮,摇摇头示意无碍,随后伸手不甚在意地抹了一下嘴角。
    将鲜血尽数蹭到了袖子上。
    “先扶我回去休息。”
    ——
    等到了花灯节这一天,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还未到年关便有了过年的氛围。
    下陵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金玉瞧着萧玦拉着自家六公主爬山,一脸担忧地皱起眉头,站在山脚下喊道:“公主,您先下来吧,上面太危险了!”
    孟汝杳充耳不闻,对着山下的金玉摆摆手,脸上是罕见的轻松,眉眼都绽开了笑。
    “金玉你在下面等我,我待会就下去。”
    “虽然红楼没了,但我找到了这个小山丘,我问过了,这是城内最高的山了,之前他们在红楼放花灯也是因为红楼是城内最高的建筑,现如今我们在这里放花灯应该也是一样的。”
    萧玦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对着商温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洋洋得意等着夸奖的意思。
    却见商温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孟汝杳的身上,紧紧攥着孟汝杳的手,轻声提醒:“路陡,小心些。”
    见此,萧玦皱眉不满道:“你怎么不扶着我?”
    商温头也不抬:“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想扶你也得追得上你。”
    “那我帮你一起扶公主。”萧玦的手伸过去还未抓住孟汝杳,便被商温用手中折扇给打掉了,扇骨打在手背上,顿时就打出了一条红痕。
    他一吃痛,收回手。
    “你打我干嘛?”
    “男女授受不亲。”
    萧玦嘿了一声,记恨起商温来,故意说道:“待会许愿的时候,我就在我的花灯上写上,我希望商温的愿望别实现。”
    说完这句话之后,萧玦便甩开腿跑远了。
    萧玦是个无忧无虑我没有负担的,自然比他们要轻松地多。
    他则和孟汝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经历过生死之后,现如今还能在一起爬山,已经是上天最好的赏赐了。
    许是天色太黑的原因,又或许一切太过新奇,二人牵着手,一时间忘了脸红羞涩。
    等爬上了山尖,俯身往下看,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的时候,刚刚爬山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这是他两世都来不及欣赏的风景。
    萧玦低头似乎是在找什么,过了一会指着城外那一个光点,兴奋地喊道:“看,那是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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