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除了孟汝杳之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但是刚刚上了马车, 还不等坐稳, 白拂突然开口。
    “她是奴婢的妹妹。”
    “亲生妹妹。”
    他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神情如常地坐在马车中, 眼神落到白拂的脸上, 表情淡淡的,那女子的穿着举止看起来并不是寻常的人家。
    他本以为白拂只是一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是现如今看来……
    他垂下眼皮, 收起眼中的讥讽。
    不管是在北魏还是南诏, 都有双生子是灾厄的传言,并且相信这个传言的还不少,白拂自小就被送出了白家,送到了乡下庄子上养着。
    说着养着跟丢了没什么区别。
    反正白家只要一个小姐就够了。
    白拂上次落在陈筝的手上,也算是替自家妹妹挡灾, 她本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护下自己妹妹的,但看到现在白绫和陈筝走到了一起, 她心中不免担忧。
    “殿下,求殿下救救奴婢的妹妹!”白拂突然跪在马车上,跪在孟杲卿的面前。
    孟杲卿的眼皮掀起来,此刻那眼底的嘲讽还未完全褪去,只是稍淡了一些:“你觉得陈筝不是好东西,可是她未必这么觉得。”
    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白绫脸上满是欢喜,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白绫跪在马车上,眼神微微转动,心下不安。
    “陈筝不是好人,绫儿只是被诓骗了。”
    孟杲卿垂着眸子,没再说话。
    ——
    此时,白绫站在陈筝的身侧,抬头看着陈筝俊逸的侧脸,眼角眉梢都是满满当当的欢喜,她现如今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宁王世子竟然上门求娶她。
    她若是嫁过去,那便是世子妃了。
    更何况,宁世子长相俊逸,待人又温柔有耐心。
    此刻陈筝正低头挑选着荷包,根本就没有看到白绫含羞带怯的眼神,明明他没有看过去,但是白绫总会害羞地收回自己的视线,过了一会又偷偷地看他。
    “世子哥哥,你看这个荷包好看吗?”
    今日本来是陪着白绫上街游玩,促进感情的,但白绫大多数的时间都将眼神放到了他的身上,此刻更是胡乱拿了一个荷包递到了陈筝的面前。
    他的眼神落到那荷包上面,那是一对鸳鸯。
    白绫本来还没有发现,此刻见陈筝不回话,这才抬眼看过去,在看清楚自己胡乱拿的荷包竟然绣的是一对鸳鸯之后,脸色顿时涨红了极点。
    将手中荷包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支支吾吾道。
    “不…不好看,我们还是看点别的吧!”
    宁王一回来,便让陈筝去求娶白家的独女,白家老爷是当今兵部尚书,掌管着兵械,军令。
    他怎么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是知道归知道,听话归听话,心下却厌烦的厉害。
    面上却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意,伸手将白绫藏在背后的荷包拿过来。
    手指在抓荷包的时候,指尖难免划过白绫的手心,顿时痒痒的,如同触电般。
    白绫的俏脸顿时更红了。
    “我看这个荷包挺好的,就要这个吧。”
    话说的是深情温柔,但是陈筝的视线没有一刻是停留在荷包之上的,抬头看着那越走越远的马车,眼神幽暗深长。
    他认得出来。
    那是孟杲卿的马车。
    ——
    大邺城。
    短短三天内,褚泱接连罢黜了三位朝上的老臣,每一个都是根基极深的老臣,朝臣不满,但是褚泱罗列出那些老臣的罪状,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容反驳。
    朝上有人想要反驳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些律法便是他们定的,他们若是反驳,那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时间上,朝上众臣人心惶惶,唯恐这把罢黜的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御史中丞杜奉为何在?”
    杜奉为从朝臣中走出来,面对褚泱,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在。”
    褚泱的眼神在朝臣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才停留在杜奉为的身上,不久之前杜奉为已经答应做他的老师了,现如今对着自己的恩师,褚泱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盛平站出来,大声道。
    “御史中丞杜奉为,刚正不阿,赤胆忠心,今日陛下便加封杜大人为太傅,从今以后,杜大人不仅有监察百官之责,还有辅佐君王之任。”
    话音落下,杜奉为连忙跪倒在地,领旨谢恩。
    上可督促君上,下可监察百官。
    这样莫大的权利,自古以来都没有交到一个人手上过。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听着杜奉为铿锵有力的回答,褚泱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的南诏对上北魏还不够格,但是已经在慢慢变好了,早晚有一天他将下陵三座城池重新夺回来。
    但是,现在国库空虚。
    “杜大人,还需得继续彻查百官之中的贪污受贿之辈,绝不能容许此等人踏入朝堂。”
    他只能先在朝臣上面下手。
    杜奉为连忙跪下领旨。
    ……
    下了早朝之后,褚泱坐上车撵打算回宫殿继续批阅奏折。
    看着不远处一行女子朝着宫内走去,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那些秀女进宫的日子,再过上几日,北魏六公主就应该要到大邺城了。
    他收回视线,将眼中情绪隐下。
    今日是十五,他本该去太后的宫殿中的,但是上次他和太后在殿外吵了一架,彻底撕破了颜面,已经许久都未去过慈宁宫了,今日盛平也没让人往慈宁宫的方向拐,直接回褚泱的寝宫。
    但是褚泱突然开口。
    “去慈宁宫。”
    闻言,盛平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吩咐宫人调转了方向。
    此刻刚刚下了早朝,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太后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佛珠并无心思吃饭,是秦淮用汤匙舀起一勺子燕窝羹递到了太后的嘴边。
    “娘娘,还是吃一些吧。”
    谢太后是真的不想吃饭,但是对上秦淮满是笑意的眸子,还是张开嘴巴将那勺子的燕窝羹给含了进来。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宫人的声音。
    “见过陛下!”
    谢太后神情一怔,连口中的燕窝羹都忘记了咽下去,对于外面宫人的声音,秦淮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现在满心思的就是将太后娘娘喂饱。
    伸手又舀了一勺燕窝羹递到了太后的唇边。
    此刻,褚泱已经从殿外走了进来,刚刚下来早朝,身上的衣服还未换下,少年走路带风,随之翻飞的衣袂都带着凛然的微风,让人不可忽视。
    褚泱走到殿中,微微弯腰,对着谢太后拱手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不等太后说话,褚泱便重新站起了身来,眼神落到秦淮的身上。
    此刻秦淮弯腰,伸手拿着勺子正在喂太后吃饭,这原本是下人伺候主子的动作,但是因着秦淮眼中的柔情,这动作也显得亲昵了起来。
    见太后不开口,秦淮耐着性子提醒了一句。
    “娘娘。”
    与此同时,褚泱开口。
    “儿臣心中惦记着母后的身体,下了早朝之后便立马赶过来了,现如今看来,儿臣来的不是时候。”
    谢太后像是没听到褚泱语气中的讥讽一样,微微张开,含住那碗燕窝羹咽了下来,等到一碗燕窝羹都吃完之后,秦淮还不忘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太后擦擦唇角。
    等到做完了这些之后,太后这才抬眸朝着褚泱看了过来。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陛下现如今应该忙着罢黜老臣才对。”
    不顾谢太后语气中的夹枪带棒,他抬步朝着谢太后走了过来,一同坐在饭桌之上,随后略带歉意地看着谢太后说道:“这几日朕帮着朝堂的事情,确实忽略了母后。”
    谢太后冷哼一声。
    “三朝元老陛下都敢罢黜,哀家又算什么?哪天陛下一道圣旨,就将哀家从这慈宁宫中赶出去给先帝守陵去了。”
    褚泱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眼神落到秦淮的身上微微冷了下来,对着谢太后问到。
    “母亲知道这个现如今站在你身旁的人是谁吗?”
    太后抬眼看了褚泱一样。
    “自然知道,司礼监掌印秦淮。”
    “那母后知道下陵城在大年三十被人血洗了吗?死了上百条人命。”褚泱继续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谢太后眼神略显茫然,她不知道褚泱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轻轻摇头:“北魏的城池关哀家何事?”
    “此事和母后有关系。”他转眸看着谢太后,谁随后伸出手指指着一旁的秦淮,说道:“母后知道血洗下陵城的恶徒是何人吗?”
    谢太后一愣,看着褚泱突然指着一旁的秦淮,心中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依旧默不作声。
    褚泱继续道。
    “那些人皆是我南诏的将士,武字营的老兵。”褚泱说着,声音极冷:“秦淮诓骗了那些老兵,让那些将士去杀了自己曾经保护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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