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杜奉为,开口询问:“此事是杜姑娘的意思?”
    他虽然和杜云舒交际不多,却觉得不是杜云舒那个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也不像是杜奉为这个性子做出来的事情, 那是为何?
    杜奉为轻轻摇头:“舒儿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媒妁之命父母之言,此事轮不到她同意与否。”
    他看着杜奉为这副样子, 眉眼间是看不出半点高兴来, 杜奉为是不愿意的,杜云舒也是不愿意的。
    他面色微沉,此刻也明白了杜奉为为什么明明不愿意却依旧要求他将杜云舒纳进宫中。
    “老师是因为昨晚杜姑娘一夜未归的事情?”
    杜奉为沉默不语, 却也算得上默认了。
    “若我告诉老师, 昨晚杜云舒只是在书房中坐了一个晚上呢?老师会信吗?”他凝视着杜奉为,杜奉为也抬头注视着他,两人都能将对方眸中的情绪收入眼中。
    杜奉为沉声回答:“老臣信,可旁人不会信。”
    杜奉为出身世家,极注重名声, 褚泱心知这个道理是和杜奉为说不通,轻叹一口气:“这道圣旨朕可以下。”
    闻言, 杜奉为面上一松,刚想要行礼谢恩,就听见褚泱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是需得杜姑娘亲口告诉朕她想进宫。”
    杜奉为一愣,抬眸看着褚泱,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褚泱却是摆摆手:“朕有些累了,老师还是回去休息吧,近几日雨水大湿气重,老师还是多注意一下保暖,别让膝盖关节受了寒气。”
    关怀的话说完,褚泱抬步离开,再也不看杜奉为一眼。
    杜奉为愣在原地许久,这才弯下佝偻的身子,对着褚泱离开的方向,深深弯腰,高呼。
    “老臣谢陛下体恤。”
    ·
    按照杜奉为的办事效率,现在那些刺客身份应该早就调查出来了才对,但是瞧着小皇帝那边,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来,秦淮忍不住扯开了个笑。
    “长能耐了,现在会隐忍了,不像之前那样掐着咱家脖子质问咱家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赞赏,但是秦淮的语气却满是不屑,他抬头看着檐上急促流下的雨水,微微勾起唇角来,随后将袖中早就写好的信件拿出来递给了一旁的太监。
    吩咐道。
    “送去嘉平县。”
    ——
    傅姬尘回来了。
    在沈安合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商苑将房门推开,便见傅姬尘一身绯衣坐在院中,手中端着茶杯,茶杯之上还飘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瞧着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而跟傅姬尘回来的,还有一人。
    她将视线放到一旁的雪衣男子身上,云遮月低头抱剑,宛若一个冰雕般,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但又和冰雕不同,冰雕立在太阳下会化,但是云遮月不会。
    傅姬尘微微扬眉,眼神落在她身后敞开的房屋中。
    “沈大人呢?”
    她重新将眼神落到傅姬尘的脸上,回道:“走了。”
    傅姬尘轻啧了一声,又问:“江月令也走了?”
    她没说话,但是已经是默认了。
    “回来的不是时候,人都走光了。”
    傅姬尘语气惋惜地说着,他还攒了一身的伤打算让江月令看看,没想到人不在,虽然这一路上那些伤大多已经自愈了,但他还想让江月令给他看看有没有内伤,不要落下病根才好。
    他可最惜命了。
    想起傅姬尘离开之后给她送来的书信,她收回对雪衣男的探究,抬步坐到傅姬尘的对面,询问道:“傅谷主应该知道萧峰的下落?”
    傅姬尘眸光轻闪,像是说什么极重要的秘密一样,往前探了探,看着商苑的眼睛轻声说;“你们还没找到?”
    若是找到的话,她就不会问傅姬尘了。
    就见傅姬尘直起身来,如同摇折扇一般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正当他想要再次说话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梦和略带冷意的声音。
    “你知道萧峰的下落?”
    姐姐已经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她现在知道萧峰就是璇道派灭门的凶手,此刻再提起萧峰,连那一层薄薄的恭敬也没了。
    傅姬尘的眼神落在一旁走来的梦如和梦和两姐妹身上,醉花楼的花魁画像他自然是见过的,但是没想到,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花魁。
    眸中划过一丝意外,随后收回视线。
    在傅姬尘跟着云遮月进城的时候,梦和便察觉到了,见他们朝着府衙走去,担心他们会对商苑不利,便急忙跟了过来,没想到听见刚刚的对话。
    一点也不在意多了两个旁观者,他看着商苑询问:“你们将两国一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过了?”
    闻言,她和梦如两姐妹对视一眼,虽然没有傅姬尘说的这么详细,却也是在南诏和北魏都派人找过了,渝南城也有商家的铺子在留意。
    但是萧峰应当不敢在渝南城露面,他只要一露面,那些打着给他报仇名号对魔教赶尽杀绝,争夺渝南城城主位置的正道之士,定会率先将他给杀了。
    傅姬尘现在也不敢在渝南城露面,只得逃回了下陵城中。
    “地上都找过了,那天上呢?”
    此言一出,几人的面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旁的初儿更是一脸不相信地出声道:“人还能藏到天上去?”
    “怎么不能?”傅姬尘摇了摇手中团扇,扫了一眼初儿,随后又将眼神放到了商苑的脸上,开口道:“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东临城?”
    东临城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但是现在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几人都有一种陌生感,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两国两城,现如今大家记得的只有渝南城,对于东临城。
    谁都没有见过,没有去过,只能称得上是一个传说。
    有传言东临城是在云巅之上,也有传言东临城是在深渊之下,但谁也没有去过传说中的东临城,这两国两城的地图上没有东临城的地方,只占了一个名字。
    她皱眉,看着傅姬尘:“傅谷主的意思是萧峰现在藏到了东临城?”
    众人脸上皆浮现一丝凝重,这几十年来寻找东临城的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找到东临城,如果说萧峰藏到了东临城那就麻烦了。
    但是下一秒,傅姬尘突然笑了,嘴角上扬看起来格外开心,但是瞳孔中却平静地可怕,没有半点的笑意。
    “开玩笑的,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进东临。”
    众人无语,傅姬尘也知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略微正色,继续说道:“你们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但是找过你自己名下的商家铺子吗?”
    说到这里,傅姬尘的话顿了顿,转头看向梦如两姐妹,将视线放到她们两人的身上,继续询问:“你们找过醉花楼吗?”
    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梦如和商苑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这一点,她们倒是没有想过。
    ——
    这几日南诏国大雨,檐上的连成线的雨水就没有停过,孟汝杳看着殿外的大雨,眉头紧锁,她自小都在北魏长大,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一下就是半个月的暴雨。
    黑成墨的乌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上气来,这一切就像是神明对凡人的责罚一样,让人生出逃不脱挣不掉的心思。
    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伸手攥着领口的衣衫,小脸变得煞白无比,金玉看见这一幕,以为孟汝杳犯病了,连忙跑了过来,伸手搀扶住孟汝杳。
    “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孟汝杳摇摇头,虽然心口闷痛,但是她清楚,这一次不是发病。
    她伸手抓住金玉伸过来的手,询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记得前世南诏国也下了一场大雨,而那场大雨直接导致了南诏灾民暴动,北魏借机发难,出兵攻打南诏。
    金玉不知道孟汝杳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仔细想过之后,回道。
    “今日是二月初十。”
    二月初十,就是这场大雨了!抓着金玉的手微微用力,她转眸看着金玉,有些着急地询问:“陛下呢?陛下在哪?”
    往日里孟汝杳都是躲着褚泱,避着褚泱,哪里像今日这般急切地去找褚泱?金玉愣了愣,这才回道:“现在陛下应当在御书房……”
    但不等金玉说完,殿外传来宫女齐齐的行礼声。
    “奴婢见过陛下。”
    等到声音从殿外传进来的时候,褚泱的脚尖也迈了进来,他抬眸便看见坐在窗台旁,一脸虚弱的孟汝杳,微微皱眉,抬步走了过去。
    “身子又难受了?要不要再唤太医来看看?”
    孟汝杳摇摇头,她心中明白,自己这个病根本就不能根治,只能费尽心力地养着,或许还能多活个几日,江月令给她的药她已经服下了,现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臣妾无碍,劳陛下挂心了。”
    “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跟陛下说。”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褚泱说,孟汝杳将宫中的宫女都屏退了下去,最后侧头对着金玉:“你也下去吧。”
    金玉弯腰对着孟汝杳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奴婢告退。”
    见孟汝杳将所有人都给屏退了,褚泱转过头来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孟汝杳,等着孟汝杳的下文,就见孟汝杳苍白的小脸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泛红。
    “陛下绝对不能将押送赈灾粮的事情交给冯为民!”
    第97章 解气吗
    闻言, 褚泱一愣,随后微眯起眸子审视地看着孟汝杳,让冯为民负责押送赈灾粮的圣旨才刚刚颁下去, 连冯为民都不知晓,孟汝杳怎么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冯为民去押送赈灾粮?”
    面对褚泱的追问, 孟汝杳愣了愣, 她刚刚满心都是想着阻止褚泱下旨让冯为民去押送赈灾粮,却忘了该如何应对褚泱的询问。
    睫毛微颤, 她低下头,她怕自己若是说做了一个梦,褚泱会不重视,眼下只能实话实说了。
    “因为冯为民会克扣赈灾粮, 引起灾民暴动, 到时……到时北魏会趁虚而入。”
    她看着褚泱,将自己满腔的真诚都翻了出来, 摆在了脸上, 唯恐褚泱会不相信自己。
    而褚泱凝视她半晌,最后收回视线,并没说话,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心中一急, 伸手抓着褚泱的手腕。
    “两国交战,到时候会血流千里的!陛下定不愿看到那一幕。”
    褚泱转过头看着她,那眸中依旧含着几分踟蹰犹豫,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臣妾求陛下信臣妾一次,陛下可以去调查一下冯为民, 如果臣妾所言是虚,臣妾任由陛下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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