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莲没吭声:那天之后,二爷再也没有找过她....
    夜里热情似火,接连要了她三次,白天就冷了脸,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自己还是个黄花姑娘呢!
    秀莲咬紧牙,安慰小茉莉也安慰自己:“怕什么,该怎么过怎么过--夫人身子骨不好,二爷要面子,不好意思现在张嘴,等风头过去,早晚会找我的。”
    小茉莉看看紧闭的门窗,小声问:“姐姐,你,你会像孙姨娘马姨娘一样吗?”
    会吗?秀莲也不知道。
    那晚她在孔连捷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夫人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孔连捷怜香惜玉,托起她下巴:“不怕,爷抬举你。”
    于是她有了信心,“你放心,二爷亲口答应的。”
    小茉莉露出一个笑容,姨娘的贴身丫鬟比一等丫鬟的跟班强多了。
    马丽娘多年积威之下,小姑娘还是有点怕,嘟囔“可,可二爷不能日日跟着姐姐,院子里的事还是夫人说了算,还有徐妈妈。”
    秀莲不屑地撇一撇嘴。
    “傻蹄子,姐姐今天教你个乖。”她戳一戳小茉莉脑门,“院里的事二夫人说了算,可这院子才多大?府里的事,大爷也要和二爷商量着办,夫人再强,能强的过二爷?”
    小茉莉张大嘴巴。
    秀莲指指自己:“前年二小姐屋里的双喜,沏茶的时候烫伤二小姐左手,夫人二话不说,抽了双喜十个嘴巴,找了人牙子来把双喜卖了。”
    “夫人真想发落我,早把我撵到庄子上去了,或者找了人牙子来。”秀莲胸有成竹地说,“今天都几天了?为什么还不撵我,不卖我?哼,我的身契还在夫人手里呢!”
    小茉莉拼命点头,用崇拜的目光望着秀莲,“夫人怕二爷,才不敢发落姐姐!”
    秀莲点点头,“不光是这个,二小姐也快说亲了,夫人怕闹得大了,影响二小姐的婚事。”
    母亲善妒,不给丈夫纳妾,女儿也没什么好名声。
    小茉莉露出崇拜的神情,秀莲受到鼓励,自然更加得意。
    “我们呀,忍一忍,熬过这阵就好了。”她放柔声音,哄着小茉莉:“今天和你说的话,烂在肚子里;如果你和别人说了,哼,以后我绝不再和你说一句话,不管你的事。”
    小茉莉诅咒发誓,如果自己告诉别人,就烂断肚肠,舌头长疮。之后小姑娘放了心,乖乖坐到桌边,把馒头掰开咬一口。
    二爷真的会护着自己吗?秀莲想起,莺歌黄鹂几个通房丫头忿忿的目光和马丽娘泥雕木塑般的面孔,忍不住打个冷战。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后悔药吃,秀莲安慰自己,总不能眼瞧着红叶成了二爷的妾,自己配了府里的下人。
    再说....她望向正房的方向,没人比她这个贴身丫鬟更了解马丽娘的身体了....原来的医生束手无策,新医生换了药方....
    秀莲有一种感觉,马丽娘是好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求新文预收,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
    纪慕云聪慧美丽,幼承庭训,原本有美好前途,却家逢大变,伴着老父幼弟,拖到20岁还没成亲。
    病重的金陵凌家七太太看中她,两百两银子,替自家老爷纳了慕云,做家中小妾。
    暮云以为这一生,斗斗小妾,膈应膈应新主母,运气好生个孩子,等着年老色衰那一天,也就这样了。
    却不知,七太太病逝,凌七老爷对催婚的族长说:我家中有子,不必再娶;如定要再娶,纪慕云即可。
    第16章
    康乾十三年三月,红叶做好娴姐儿两件衣裳,刚好派上用场:马丽娘父母、伯父伯母风尘仆仆地到达京城,孔连捷亲自去接,送到马宅安顿。第二天,马丽娘父母便到伯爵府探望。
    说起来,马家祖籍广东,康乾十年马丽娘祖父去世,马家二老丁忧,回乡守孝三年,今年二月期满,从广东坐船、乘车一路行来,足足用了两个月。
    马太太今年四十三岁,保养得宜的缘故,头发乌黑,面如满月,一双手伸出来白白嫩嫩,一点都不像有娴姐儿这么大外孙女的人。
    马老爷丁忧之前在浙江任上,马丽娘五、六年没见到母亲了,今日一见面就扑到母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惹得马太太泪流满面,满屋子丫鬟仆妇鼻子发酸,昭哥儿傻乎乎地说“娘不哭,姐姐不哭。”
    孔连捷一早点了个卯就回府来了,无奈地对女儿说:“幸好你外祖母知道我,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娘呢。”
    娴姐儿十一岁了,很懂些事了,用帕子擦擦眼睛,依偎在马太太身边。
    不多时,母女俩哭得累了,娴姐儿指挥小丫鬟端来热水,服侍母亲和外祖母洗脸、梳头、擦粉,又亲手把热茶捧给马太太。
    马太太怀里搂着昭哥儿,拉着娴姐儿的手,“我的儿!你母亲也算享上你的福了。”又上下打量:娴姐儿一件右衽湖蓝色绣宝蓝色鲲鱼春衫,宝蓝色裙子,颈间挂着赤金锁片,腰间悬着一块牡丹花羊脂玉佩,垂着翠绿色的络子。
    “上回见,只有这么高。”马太太用手比划一下,摸摸娴姐儿衣摆:“真是精巧,京城物华天宝,流行的花样和我们那里大不相同。”
    马丽娘满脸与有荣焉,“娘,这衣裳啊,是我们姐儿自己想出来的,连我这身衣裳也是娴姐儿带人做的。”
    马太太惊讶地看女儿一眼:马丽娘今天穿着大红绣百蝶穿花夹袄,鹅黄色绣折纸花马面裙,碧汪汪的翡翠禁步垂着大红流苏,衬得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马太太喜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好孩子,针线上的事学到家了,你娘像你这么大,连个荷包都绣不好。记着,别累着,仔细眼睛,以后日子长着呢。”
    立在屋角的红叶垂下头。
    娴姐儿得意地依偎在母亲身边,昭哥儿见了,伸胳膊吵着要抱,马太太叫着“乖孙”搂紧他不放,一时间,正房热闹得像过年。
    好不容易有个空儿,徐妈妈进来屈膝:“老太太,二爷二夫人,二少爷、三小姐连两位姨娘在外面候着,想给老太太请个安。”
    马太太在椅中坐正身体,说声“快叫进来”,朝带来的丫鬟使个眼色。
    很快,旭哥儿、慧姐儿端端正正给马太太磕头,说着“外祖母安好”的吉利话。
    在立法上,庶子庶女是正室夫人的子女,也叫马太太一声“外祖母”。
    马太太笑容满面地应了,赏旭哥儿一套文房四宝,叮嘱“好好用功”,给慧姐儿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姐儿拿着玩吧”。
    到了两位姨娘,马太太仔细打量一番,才各赏了一个荷包。
    原是马丽娘陪嫁丫鬟的马姨娘非常激动,连声叫着“老夫人”,马太太对她也比孙姨娘亲热的多,连声说“好,好!”
    徐妈妈趁机说“老太太来了,我们做下人的盼星星盼月亮,借光也给老太太行个礼。”
    不用多说,马丽娘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在前,娴姐儿、昭哥儿身边的人在后,齐刷刷拜倒一地。
    马太太挨个打量,徐妈妈在旁一一指点,“夫人屋里的绿云秀莲,管着夫人身边的事;双福,伺候衣裳的,彩燕,伺候吃食的....”
    每见一个,马太太便点点头,各赏两个元宝银锞子。
    到了红叶,徐妈妈加重语气“红叶,吕大强的闺女,娘是洗衣房的冯春梅,您还记得不?”
    马太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红叶:“这么大了?真是认不出了。”
    徐妈妈笑道:“红叶如今灵巧得很,我们屋里和大小姐针线上的事,都是红叶管着。”
    马太太一下子明白了,笑呵呵地看了娴姐儿一眼,“赏,赏个双份儿,好好伺候夫人和二小姐。”
    马太太带来的丫头便又递给红叶两个银锞子。
    算一算,一天得了四两雪花银,着实发了财,可红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来的世界,马丽娘死后,马太太对昭哥儿和娴姐儿百般呵护,对她这个姨娘也是时时有赏赐。
    当时的红叶被感动了,加倍和苏氏对着干,苏氏嘲讽:马家真是不讲究,干脆认了姨娘当小姐,说出去多好听啊!
    她把这话告诉娴姐儿,娴姐儿跑到苏氏面前大吵一架,又到孔连捷处告状,孔连捷对苏氏发一顿脾气,过不几天又和好了。娴姐儿是出嫁女,苏氏拿她没办法,便朝红叶撒气。
    现在想一想,真是不值得,红叶苦涩地想。
    马老爷马太太就这样留在京城,与伯爵府走动起来,拜访孔老太太和赵氏,邀请一家人到马府做客。
    娴姐儿忙忙碌碌,红叶乐得清静,留在正房带着四位绣娘做衣裳。
    到了三月十二日,娴姐儿参加马丽娘一个闺蜜女儿的生日宴,不在府里,红叶到沁芳斋与丹姐儿身边的丫鬟讨了几枚珐琅扣子,时近中午,慢慢走向偏僻处的假山。
    展南屏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像南弦传过来的消息,前天才回到府里,风尘仆仆地,满脸风霜之色。
    他也在打量红叶:依然是内院有等级丫鬟的青缎比甲,大概是今年新做的春衫,崭新缎面镶了石榴红的芽边,玉色百褶裙,鬓边戴一朵石榴红绢花,一朵精致的珠花。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红叶小心翼翼地,“听南弦说,你去了湖广?”
    展南屏点点头,指一指南边方向:“跟着世子爷走的,先是骑马,之后行船,走的时候天还冷着,现在已经穿夹衣了。”
    原来的世界里,红叶一个丫鬟老家就在湖广,家里穷,卖到人牙子手里,辗转落到京城。
    她便说:“湖广啊?我院里有个姐妹就是湖广的,听她说,那边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又很冷,夏天吃莲藕,有一道叫热干面的菜,放了酱和萝卜干。”
    展南屏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下子放松下来:想不到,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还不少。
    他便双手比划:“这次我们去,休息的时候去尝了热干面,这么大一碗,那边吃什么都要加辣椒。”
    又问,“你那个姐妹,在什么地方?”
    红叶便答:“武汉东边一个县城,名字我没记住。”
    展南屏说“我跟世子爷去过一次武汉,有个叫黄鹤楼的地方,很有名,很多文人写过诗。”
    红叶仰着头回忆:“陪二小姐三小姐上课的时候,先生像是说过什么,故人西辞黄鹤楼....我只记得这一句。”
    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是在外宅行走的武人,一个是伺候太太小姐的丫鬟,见过四次面,恳谈过一次,如今说起话,一个惊喜一个细心,奇迹般的非常合拍。
    听他见完这一次的见闻,红叶也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我们家的老爷老太太来了京城,第二天就到府里来,见过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吃过晚饭才走。我们家老太太还记得我,赏了我这个。”
    她拿出上次得的四个银锞子,献宝似的捧在手心。
    展南屏不由自主微微笑,一边叮嘱“收好,莫丢了”,一边也从衣袋取出一个蓝布包,“这次去湖广买的,我们队里大多是成了家的,大周给他媳妇带的,我也顺路买了一个。”
    红叶小心翼翼接过来,打开一瞧,是一面红漆绘栀子花梳篦,做工不如太太小姐用的,颜色倒很鲜亮。
    “谢谢。”她满脸喜悦,立刻握在手里:“我很喜欢。”
    展南屏生平第一次有“给家里人带了东西”的感觉,胸中满满当当,令他陌生而喜悦。
    之后红叶也取出一个湖蓝素面荷包,打开递给他:是一串不太起眼的檀木佛珠,“月初去大相国寺请的,你没在。你....日日在外面,风餐露宿地,带着吧。”
    展南屏嗯一声,小心翼翼把佛珠放回去,荷包塞进怀里。
    荷包是她绣的,红叶以前生怕被别人抓住“私相授受”的把柄,现在不一样,两家长辈说定了,有了婚约,便是未婚夫妻了,便是马丽娘叫她做妾,她也能理直气壮地顶回去,什么都不怕了。
    可惜,她白天忙着干活儿,晚间怕费眼睛,只敢打打络子,聊聊天,那个荷包是以前随便绣的,先将就了。
    以后有了空儿,给他好好做个荷包。
    东拉西扯地,时间不早,展南屏看看天色,略带不舍地说“得回去了。”
    红叶这才发觉,连忙说“先走了”,提着裙摆匆匆踏上小路,展南屏跟在后头,脚步咯吱咯吱,令人格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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