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东道主秦烟赢了通场。
    “一个筹码一两银子,太子殿下输了我二两,二皇子二百五十两,玉瑶六百两,劳烦诸位改日派人送到我府上啊。”秦烟数着手中赢来的筹码,眉眼中都是笑意。
    “不是,烟烟,这点银子你都要收啊?”封玉瑶苦着脸,又没玩儿高兴又输钱。
    “有道是,牌桌之上无父子,一码归一码,小玉瑶,赢了钱改日我请你去看西域舞娘啊!”秦烟心情大好。
    秦烟对座的封湛后背靠向竹椅,眯起狭长的眸子,唇角微勾,打量对面那个在正在牌桌上明媚张扬地数着筹码,一改往日慵懒模样的女子。
    这真是那个管理固城,经营牧兰马场,颇有手腕的厉害女子?
    ------
    夏日的雷雨,骤来疾去。申时,大雨住了。
    微风吹过,风里带来些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松枝和野花的香味,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
    日暮,飞鸟投林,声绕碧山飞去,晚云不留客。
    众人皆尽兴而归。
    ------
    是夜,西山太子府,封湛在书房批折子,今日在昭仁郡主府耽搁太久,折子已积压成山。
    封湛轻捏眉心,今日原本准备在昭仁郡主府的乔迁宴露个面就离开,却没曾想,午宴后又去品茶,喝了茶又留下来打马吊,就算是大雨,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冒雨赶路处理公务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思及此处,封湛似有些烦躁。
    此时,万山沉寂中,突然响起隐隐约约的萧声。封湛皱眉,他喜静,府中并无乐师,没有他的授意,无人敢在府中奏乐。
    “宋执。”封湛语气颇有不豫。
    宋执应声进来。
    “何处的萧声?”封湛这时也有了一些猜测。
    “殿下,属下听着,似是昭仁郡主府那边……”宋执声音渐渐隐了下去,那位,他可处理不来啊。
    封湛皱眉,那位昭仁郡主做事没有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了。
    思及此处,封湛倒有些好奇。
    秦烟有林下汲泉烹茶的风雅,也有牌桌上的只认钱不认人的俗气。大俗大雅间,让人琢磨不透。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
    月影横空,山色苍茫。
    昭仁郡主府,秦烟在竹楼南窗下的软榻上斜倚着,秦烟枕着月色,闭目休憩,听着夜虫鸣叫,蛙鼓于草间。忽闻钟声阵阵,是从玉泉山那边的大觉寺传来。
    “错了一个调子。”秦烟忽然悠悠开口。
    沈莹闻言,朝竹楼外石台上吹箫的江沐说道:
    “江少,主子说错了一个调子。”
    江沐皱眉停下了乐音,刚准备开口,见纪南风上来,
    “纪先生。”
    纪南风颔首,便迈上了竹楼。
    “主子,更深露重,切勿贪凉。”
    面对这样一个随性的主子,纪南风觉得自己越发像个老妈子。
    秦烟懒懒起身,接过纪南风递过去的一盅荷叶粥,尝了几口后放下。
    就着沈莹手中提着的灯,踏着月色,下了松坡。
    真是愉快地一天啊!
    作者有话说:
    好奇,是爱情的伊始。
    【1】本文中“吉神宜驱……修造。”改编自老黄历;
    【2】本文中“夏暑湿重……去烦渴之佳品。”改编自资料,出处不详。
    第22章 命大
    皇城,内廷,承乾宫。
    二皇子封羡陪淑妃用过午膳后,正准备离开时,却被淑妃唤住,让他留下喝了茶再走。
    淑妃遣退了宫人,殿中仅剩这对母子。
    二人皆只是呷着茶,均未开口,气氛有些低迷。
    封羡似乎已经猜到母妃将他留下是要说什么。
    前些日子在昭仁郡主府的乔迁宴上,赴宴的几人困在雨中竹楼打马吊的荒唐事,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甚至都传到了圣上的耳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圣上是龙心大悦。
    这些年太子同二皇子不能说是不睦,但关系的确不算怎么融洽。圣上惊叹太子居然能平心静气地同二皇子坐在牌桌上打了两个时辰的马吊。
    圣上笑称马吊可以在朝中推广,朝堂上解决不了的争议,拿到牌桌上去解决。
    此举遭到了太子封湛的反对,太子提出,马吊容易使人沉迷,无端浪费时间精力,耽误政事。
    这事却成为了笑谈,在朝中流传开来。
    太子自出身到从军,再到监国,第一次能有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供朝臣们私底下调侃。说马吊容易使人沉迷,太子殿下是有切身体会吧,不然也不会一反常态的在昭仁郡主府停留这么长时间了。
    ------
    封羡知晓母妃不愿他同秦烟走得太近,但秦烟是他能借力的为数不多的选择。
    后妃干政本也是大忌,封羡从未请求母妃插手他在前朝的事,而他对秦烟是势在必得,他不愿意母妃做不必要的干预。
    封羡不欲同母妃起争执,寻思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准备离开。
    “母妃……”
    封羡的话头却被淑妃微冷的声音打断。
    “你是哪儿来的自信可以同太子一争长短?”
    封羡沉默着没有接话,母妃向来不干涉他在前朝的动作,今日缘何突然如此发问?他本以为母妃是要说秦烟的事。
    淑妃搁下茶杯,看向垂眸坐在椅中的封羡,平静地开口:
    “你是对太子的势大有什么误解?因着皇后的关系,太子同其舅父左相不睦,那确实是自剪一翼。但太子的背后还有寿安宫那位萧太后。寿安宫那位一生没有子嗣,但她一手培养了太子。萧太后虽说早已退出了朝堂,也亲手除掉了她自己的母族外戚。但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根基已是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母妃知道,你觉得你的父皇是在扶植你以平衡太子的势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在撮合太子和秦烟,秦烟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不用我再赘言。而你的婚事呢?不说是正妃,连侧妃的影儿都没见到。”
    “你拿什么同太子争?我们娘俩安安分分过了这几年,去封地平安度过后半生不好吗?”
    淑妃说道这里,似有些激动,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下心绪。
    “母妃,父皇的子嗣不丰,除了太子,也就儿臣和三皇子封逸。三皇子无心朝政,整日寄情山水,说禅论道。儿臣不是要争,儿臣只是觉得,万一太子品行不端,又或是有个不测,大位还是得要人继承的。儿臣猜想,父皇的意思也是如此。”
    封羡并不认同母亲的说法,在他眼里,母妃也就一深宫妇人,哪里懂朝局,懂得圣人心。
    淑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确定三皇子封逸无心大位?”
    封羡诧异地看向淑妃。
    淑妃冷笑一声,开口道:
    “三皇子封逸是静妃的独子,静妃出自关内侯府,而关内侯手握重兵。听说三皇子酷爱听禅论道,是万宁寺的常客。”
    “万宁寺,母妃是说,宁王?”
    封羡对母妃的话很是震惊,宁王,那可是皇室禁忌。
    ------
    淑妃没有再回应,只是悠悠喝了口茶。
    淑妃明白,她的这个儿子小看了太子,也小看了圣上。
    伴君王侧多年,淑妃自己都没看清楚御座上那位的心思,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心思手段都还欠火候的儿子。淑妃不愿意儿子和自己成为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但奈何羡儿一意孤行。
    “罢了。”
    淑妃语气有些无力。
    “你就非秦烟不可?”
    “你可考虑过我的立场,我的感受?我一看见秦烟就会想起沈时英,你可曾想过,如果秦烟成了你的皇子妃,之后我同她,同你们如何相处?”淑妃声音有些落寞。
    封羡听到这话,却是关注于那句“如果秦烟成了你的皇子妃。”
    如果秦烟成了他封羡的皇子妃,镇国公府将会是他的后盾,舅父右相也会不遗余力地帮他,秦烟家资丰厚,那也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这样,他就又多了一重胜算。
    封羡忆起那日在昭仁郡主府打马吊,看起来秦烟对打马吊很有兴趣,自己给她喂牌示好,她应该看得出来,这是很好的进展。秦烟应该对自己也有了几分好感,就算是半分也好过像之前那样的抵触。接下来还要趁热打铁……
    淑妃见封羡并不答话,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般,唇间溢出了笑意。她心中微寒,冷声开口,
    “你走吧。”
    “母妃保重身体,儿臣告退。”
    封羡甚至都没留意他的母妃神色哀戚,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承乾宫,他还要想办法同秦烟拉近关系,不能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待封羡离开,嬷嬷进来给淑妃捏着肩,
    “娘娘,要不要小睡片刻?”
    淑妃沉默着不作声,她心中有些悲凉。
    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心只想着权势,想着大位,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受。
    她当初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一心只盼着是个皇子,可以巩固她在宫中的地位,可以帮助弟弟文正在朝中多争取一分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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