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封湛回太子府处理事务, 秦烟没同太子腻在一起, 她也没那心思故意晾着秦文正, 因而,今日秦文正并未在厅中等候太久。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裹着一身银狐披风的秦烟步入厅中。
    议事厅中虽门窗大开,冷风时而涌入, 但厅内燃着数处火炉, 也不算太凉。
    秦烟神色淡淡地看了秦文正一眼,任沈莹给她解了披风, 径直走向首座, 接过沈莹递过来的白瓷盏, 慢条斯理地品饮, 浅酌。
    秦文正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烟,这个同他关系最为不睦的长女,也是如今他唯一能确定是他血脉的女儿。
    秦烟的相貌,六七分像沈时英,但也带了几分他的影子, 甚至同其姑母淑妃也隐隐约约有些神似。
    秦相万般确信,秦烟是他的亲生女儿。
    而秦念更像她的母亲宋眉,甚至从秦念的容貌上,丝毫看不出同秦文正的一丁点相似之处。
    若非秦相昨夜偶然间听见了宋眉和秦四爷的对话, 秦文正从来没有怀疑过秦相府中那一对姐弟的身世。
    但如今, 既然秦四爷提到了秦洺, 那么,秦念的身份,也不得不让人怀疑。
    思及此处,秦文正心中酸涩难当,自己竟然会面对如今这个难堪的局面。
    秦文正朝着秦烟张了张嘴,但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朝堂上辩论政事,舌战群儒的秦相,面对他自己的女儿,却有口难言。
    ------
    秦烟放下茶盏,抬眸看向面上一片灰败的秦文正,淡声开口:
    “秦相是来喝茶的?”
    秦文正心口一噎,对于秦烟对他的这声称呼,颇为不豫,似乎自秦烟回京,就没有唤过他一声父亲。
    但秦文正转念一想,面前这位,可能是他如今唯一的亲骨肉,他心中又软下几分。
    自己昨日之前,竟还盘算着让秦烟将家业给秦洺。
    枉自己在朝中摸爬滚打二十余年自,自诩精明,但后宅家事,竟是一团糟。
    秦相深深一叹,而后对秦烟道:
    “烟烟,我有些家事,想要同你单独谈谈。”
    秦烟明白,秦相这话中,是指此刻正立在她身旁的沈莹。
    秦烟不喜秦相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她只想赶紧打发了秦相,一会儿有太子那位美男作伴,她何必在这里同秦相耗费更多的时间。
    秦烟抬手,沈莹立马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当即走了出去,立在厅门外。
    秦相见厅门大敞,眉头依然紧皱,但他也不能再提更多要求。
    秦文正看向秦烟,颇有些难堪地开口:
    “烟烟,你之前,在我抬宋眉为平妻的宴席上,派人送的那套翡翠,是什么意思?”
    秦烟,屈指轻叩几案,思索片刻,却只是笑笑,并未开口.
    秦烟每日要经手的事情很多,宋眉的事情,她并没放在心上。
    不过,看样子,秦相是终于知道了什么?
    秦文正见秦烟这个态度,心中是又羞又气,秦烟既然这么早就知道这些事,为何不告诉他,是在看他笑话?
    见秦烟仍未有开口的意思,秦文正追问道:
    “秦洺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秦烟手上的动作一顿,凤眸微眯,面上的神色,由微讶,逐渐变为轻嘲,
    “我的人,只是查到宋眉和秦四爷之间不太干净,原来你那宝贝儿子不是你的。”
    “是秦四爷的?”
    秦文正听见秦烟这带着几分揶揄的话,面上更难看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烟却没了兴致同秦相谈论这个话题,以免污了自己的耳,
    “这些事,我没兴趣知道,也没心思同你讨论。”
    “秦相可以问问我府中的纪先生,失陪。”
    “沈莹。”
    沈莹应声进来。
    秦烟起身,让沈莹将披风给她披上,抬步走向厅门。
    “烟烟……”秦文正起身唤道。
    经过秦文正身前,秦烟转头看向秦文正,淡声开口:
    “当初,你这么坚持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如今,可还满意?”
    ------
    是夜,谢长渊安排了公务,又在北衙捱了一个时辰,终于还是纵马去了永定侯府。
    这是自谢长渊搬离侯府后,第一次回来。
    侯府的一众仆从都有些惊讶,谢长渊入府后径直往自己原来的院子而去,转过一处抄手游廊,从拐角另外一边的小径上传来几句下人的低声议论。
    谢长渊耳力极佳,在听见谈话声中的几个名字后,谢长渊猛然顿住了脚。
    “侯爷又去了世子夫人那里了吧。”
    “可不是,这些时日,侯爷每日都去夫人院子,这做公公的可是比儿子还勤快。”
    “我可是看到侯爷好几次都是第二日才从夫人那里出来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听人说,世子成婚那夜,世子没回来,而侯爷去了新房。第二日,在新房外当值的王妈和李妈就失踪了,搞不好是被灭了口。”
    “啧啧啧,那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世子的,还是侯爷的。”
    “你操那个闲心作甚,终归还不是姓谢。”
    “那倒也是……”
    ……
    谢长渊面色黑得吓人,周身气势陡变,他紧攥着双拳,手背青筋暴起,强忍住没有冲过去质问那两个嚼舌根的下人。
    而谢长渊在此地耽搁的时辰,足够府中奴仆前去通知谢侯。
    因而,待谢长渊一身冷气地走到叶清璃的房间时,只见坐在一张圆桌旁的叶清璃和立在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不见谢侯。
    “世子。”
    丫鬟向谢长渊行礼,这个小丫鬟还是从前伺候阿嫣那个。
    谢长渊面色铁青,生如寒冰,
    “出去。”
    小丫鬟担忧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叶清璃,并没有立即动作。
    “出去。”
    房中又响起了谢长渊的一声怒喝。
    小丫鬟身子一抖,但脚步仍定在原地。
    侯爷让她定要留下看着,且夫人怀着身孕,世子若是对夫人动了手,她没办法向侯爷交代。
    谢长渊一双怒目瞪着那个小丫鬟,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如今竟然连一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
    叶清璃似是因有了身孕,身材看起来丰润了一些。她巧笑嫣然,看向自己的夫君,谢长渊,开口吩咐丫鬟:
    “你出去吧,世子要同我说说私房话。”
    小丫鬟面上一红,偷偷瞥了谢长渊一眼,快步离开。
    ------
    房中的夫妻二人,气氛有些紧张。
    谢长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清璃,冷声开口:
    “你是先益州王的私生女。”
    谢长渊的不是在提问,而是在道出一个事实。
    叶清璃初听时有些惊讶,她的出身被掩藏地极好,知道从前那些事的人,都下了黄泉,居然还是会被查到。
    不过,查到又如何。
    叶清璃知道谢长渊的经历,因为安阳长公主的事,谢长渊最是痛恨私生子,私生女。
    叶清璃仰头看着谢长渊,嘲讽地一笑,
    “是啊,我就是个出身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但如今,也是你谢世子的嫡妻。”
    谢长渊没料到叶清璃连狡辩掩盖都没有一句,她似乎更像是在挑衅。
    这个曾经单纯可爱的女人,如今竟变成了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谢长渊想到方才听见的府中下人的墙角,怒火中烧。
    “你同谢安……”
    但谢长渊仍是不知怎么将这句话说完,如此奇耻大辱,自己要怎么问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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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璃反应过来,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是终于传到了自己这位夫君的耳中。
    谢长渊终于知道了啊,也不枉她这些日子费尽心机,勾地谢安同她几乎形影不离。
    叶清璃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夫君,你我相识三载,先是得圣上赐婚,之后又得太后赐婚。”
    “成亲当日,你置我于不顾,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你对我无情无义,但夫君,你的父亲,侯爷,可是对我这个儿媳体贴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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