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家颇会做生意,也算取之有道,种苏倒不反感,只是知道其背后的环节,未打算参与。
    孰料李妄看起来却似颇有兴致。
    “燕兄?”种苏道。
    李妄抬眸看了种苏一眼,开口道: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拿?种苏正要再说,伙计却注意到他两,朝二人道:“两位公子,随意挑选随意挑选_今日两位公子来的巧,正好老太爷老夫人在,可以教二位亲手编织红绳哦。老太爷老夫人年纪大了,可不是天天在这里。”
    李妄打量着那些红绳,只看不语,种苏微笑道:“我们看看。”
    伙计见两人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便十分热情,问道:“看两位公子定已有意中人了罢,那更要学学了——亲手编织的红绳更情深义重,一生绵延,地老天荒……”
    “多谢,不必了,”种苏见那伙计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夸张,忙开口道,“我们还未有意中人。”
    话音落,李妄便侧首,投来凉凉一瞥。
    “我的意思是说,并不想……”并不想亲手编这种东西,相当无聊,然则一旁的目光实在不能忽视,只好适时改口,“好吧,试试吧。”
    伙计马上道:“公子这边请,五两银子一位,包教包会。另需饰品搭配,可进店挑选。”
    种苏:……
    种苏与李妄到一旁排队等候,前面排了好几位,过一会儿方轮到他们。
    种苏摸了摸鼻子,事已至此,她反倒不劝了,出来玩嘛,就是图个开心,偶尔做点这种事,也颇为有趣。想来李妄也不是真信这些,不过头回遇到,好玩而已。
    队伍朝前移动,很快轮到种苏与李妄。
    两人在两位老人对面坐下。
    两位老人头发皆已雪白,显然年轻时曾吃过苦,非天生养尊处优之人,面容与双手都残留沧桑痕迹,但老来有福,过的顺遂安乐。两人感情也确实看的出来很不错,并非假装。
    毕竟真正的情意难以掩盖,亦难以伪装。
    这对老人几十年相濡以沫,携手至白头,那份默契与情感,经过无数岁月的锤炼,已藏在每个不经意的细节里。
    他们头发梳的齐整,衣裳干干净净,面上带着慈爱温和的笑意。
    “你们好呀。”
    红绳编织的手法并不难,老夫人教的仔细而耐心,老爷子有点耳背,对人笑笑,坐在一旁,给老夫人慢悠悠一下一下打着扇子。
    种苏忽然有点明白,这种商业把戏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愿意“上当”。
    只因坐在这两位老人面前时,面对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感,会不由自主沉静下来,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令人内心深处为之感染,仿佛未来也可以如他们一样,白首到老,恩爱如初。
    种苏不由看了眼李妄,几乎同时,李妄也抬眸看过来,两人对视,彼此眼神柔和,眼中倒映着对方身影。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心心相依,相互扶持,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教完之后,老夫人伸出手,握住种苏与李妄各一只手,笑眯眯祝福道。
    种苏知道李妄不太喜欢他人碰触,李妄却未抽出手来,由那老人握着。
    “两个好孩子,”老夫人看看他俩,笑眯眯道,“好好的。”
    种苏疑心老人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老人却已松开手,低头去喝茶。
    片刻后,种苏手中握着一把红线,两颗小玉珠,茫然的站在街头。
    他们居然真的买了,但为何东西都到了她手中?
    种苏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燕兄?”
    李妄看向她。
    “要么咱们还是去领两条免费的吧?”种苏道。
    李妄看着种苏,微微拧眉,“欺骗老人,罪大恶极。”
    种苏:……
    方才离开之时,种苏的确对老人说了“我们会好好编的”,但那只是一时冲动下顺嘴说的客气话而已……
    “我没太学会。”种苏只得老实道,她自小女红不太好,也志不在此,方才老人那手法看着简单,但只看过一遍,实际动手起来却不一定那么容易。
    “燕兄学会了么?”种苏问。
    李妄那时的神情颇有点漫不经心,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他一个男子,平日里又从未接触这些,想必多半看了个热闹而已,种苏打算他一说不会,便马上收起红线,当做无事发生。
    却见李妄略一沉吟,竟点了点头。
    “是么?”种苏表示怀疑。
    “可以试试。”李妄道。
    说着,李妄从种苏手中拿了一半红线和一颗珠子,看着种苏道,“一人一条,三日后,检验成果。”
    种苏:……
    第94章 花木摇曳
    种苏:……
    种苏并不想编织这种玩意儿, 但李妄拿着红绳已经施施然走了,种苏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只好先收起剩下的红线与玉珠,预备到时请教下桑桑。
    翌日,宣政殿。
    王家倒塌, 撤职了一批官员,自然也相应的亦擢升了一批新官员,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这批官员以最快的速度任职就任。
    他们大多乃科举考试上来,或任官多年,本身都有着真才实学, 如今得到提拔, 自竭尽其能欲展一腔抱负,是以遇到问题时纷纷各抒己见, 朝堂上一片火热欣然之势。
    今日所议乃江南水患之事,水患向来为朝廷一大要事,多年来却一直无法有效解决。
    朝臣们就解决之道展开了讨论。
    一部分人认为应加强建坝筑堤,加大工事防护力度,另一部分则认为此举治标不治本,应规划长远之策,譬如南水北引之类的,但马上有人认为此举太过劳命伤财,以目前的国力而言根本不可能完成, 还是应该尽快疏散和安置重涝区百姓至其他地方……
    几方人马各持己见, 争的热火朝天, 最后, 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御座上的一国之君。
    自王家之事,众人捋清所有的真相,包括当年那场政变之后,陷入了更深的震惊,接着就是对这位天子愈发的敬畏之中。
    众人发现,不知是不是解决掉王家的缘故,李妄最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不如以前那般阴郁暴戾,但其帝王之威也愈盛,仍旧喜怒难辨,朝政上毫不马虎,不留情面,令人仍旧心惊胆颤。
    老臣们尚且已经习惯,勉强能够应对,新晋官员们就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尚在适应期,不得不时时察言观色。
    然而今日他们却发现,李妄似乎在走神。
    御座之上,李妄漫不经心坐着,脊背微靠在椅上,他双手放在面前双膝上,宽大的御座挡住了阶梯下的群臣视线,是以无人能看见他膝上之物,以及他正做之事。
    唯有案旁的谭德德看的一清二楚,简直快要不相信自己双眼。
    只见李妄低眉垂目,手中几缕红线,修长手指不疾不徐,正将其编织成绳。
    朝堂中众臣争论不休,李妄却神情平静,也不知是不受影响,还是根本没有在听。
    “陛下?”
    李妄手上动作未停,慢条斯理的再编一股后方抬眸一扫殿下。
    讨论声渐停,殿中寂静。
    “众卿皆言之有理,”李妄看似走神,却一心二用,众人所言皆听在耳中,开口道,“一个水患之灾数年未有良策,百姓与朝廷深受其苦,真正的问题在哪里?朕要的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切实可行的东西。”
    “……此事列为朝廷要务之一,三年内,务必彻底解决。”
    满殿肃静,众人皆知马虎不得,几部侍郎纷纷打起精神,开始更加深入而周全的商量对策,几方人员的建议都有可取之处,能否三相结合,具体如何做,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以及所需多少时长……等等,这些都是李妄实打实要看到的东西。
    李妄淡淡听着,垂下眼眸,继续手中之事,无人敢再疑心他走神。
    三日后,流云殿。
    种苏慢腾腾从袖中掏出一红绳,轻推到案几上,再一瞥对面的人。
    案上两根红绳手链,同样的材质与样式,都是简单的编织花纹,中间穿一粒小小玉珠,然则那工艺水准实在天差地别,高下立现。
    “我……尽力了。”种苏揉了揉鼻尖,确实已经尽力了,有桑桑在旁不时指导,方勉强编织成功。
    她那日回去后方回过神来,感觉掉进了一个坑,然而已经东西都拿回来了,只得作罢。料想李妄不过起了玩心,谁知他编的还真不错。
    “真是陛下自己编的?”
    李妄淡淡扫了她一眼。
    “陛下真厉害。”种苏笑道。
    李妄拿起种苏那根红绳,看了看,未予置评,倒也没有嫌弃的样子,接下来的动作更令种苏怔住。
    只见李妄竟往手上戴去。
    “陛下……”种苏有点傻眼了,这种街头小玩意儿,用来玩玩是可以的,万万没想到,李妄竟真会戴。
    “陛下喜欢这种东西吗?”种苏忙道,“改日我买个好点的,或再重新编个像样点的吧,这个就别要了吧,实在是……”
    种苏不是不懂,只是这个当真不太像样,那玉珠质地也十分普通,倘若当做第一次赠送的礼物,实在有点寒碜。
    李妄却像未听见一般,兀自戴进手腕,反而将手伸至她面前案上,“帮朕系上。”
    种苏顿了顿,展颜笑起来,不再说什么,转而伸手,轻拉接口处细线,将红绳系好。
    种苏的手搁在案几上,没有收回,李妄拿起另外一根红绳,握住种苏手腕,慢慢的戴上去。他的手掌依旧干净温暖,只是与种苏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有种特别的灼热。
    有点痒,种苏忍住没有动。
    幸而李妄也未多停留,戴好之后便松开种苏的手。
    “嘿,还挺好看。”
    种苏端详两人手腕,他们肌肤都白皙干净,红艳艳的绳,搭配墨色玉珠,衬在雪白的手腕上,有种极简朴素却意想不到的美丽。
    李妄目光在两人手腕上停驻片刻,唇角勾起。
    “戴好,不许丢了。”
    “遵命!”种苏道,于是看见李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种苏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本来就爱笑,与李妄在一起后,每日如在蜜中一般,更尤为爱笑了,而种苏发现,李妄的笑容似乎也越来越多,虽在朝堂上,面对其他人时,他依旧一副冷峻模样,但与她相处时,却常常会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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