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銮埋回被子里,声音抖了抖,“我们还没成亲,不能再继续了。”
    秦恕突然利索地褪下外袍,直接躺在她身边,指骨叩了叩被团,“我不动你,我也困了,借宿一晚。”
    岳金銮怎么敢探出被子,“我不同意,你走吧!”
    秦恕冷声道:“你真要我走?”
    岳金銮刚要心软,想到刚才被亲的喘不过气来的狼狈,便狠心道:“你走吧!”
    身侧的人一向利落,闻言果然起身,大步往正门走去,“那我走了,不过灯草似乎睡在外面——”
    岳金銮心肝儿一颤,“你从窗户走!”
    秦恕身形一晃,用手扶着墙,“可我喝醉了,头疼,使不上力气,从窗户走只怕要摔死,你忍心吗?”
    岳金銮气得拍床,“你方才醉酒亲我怎么有力气的很?”
    秦恕倚身,长眸带笑,“那你再让我亲一口,说不定我就有力气了?”
    岳金銮知道他是故意的,但留着他过夜实在不像话,便迟疑道:“真的,只一下?”
    秦恕挑眉不答。
    若能一个吻把这位小祖宗请走自然不亏。
    左不过又被占了分便宜,不要紧,反正方才占的也不少。
    岳金銮打定主意,抬起头,“那就一下,亲完就走!”
    秦恕来到她面前,刚一俯身。岳金銮便扯住他袖子,“不许咬。”
    秦恕轻轻一笑,垂眸贴上她唇,沾过即离,没有过多的纠缠。
    岳金銮松了口气,“从窗户走——”
    秦恕沉声道打断她,“假的。”
    他看着她怔怔的,被欺负的泛红的鼻尖可怜兮兮,心里却偏生不愿放过她,“我今晚要留下来,王妃赶我,本王也不走。”
    他展开长臂将她搂上床,幸而岳家大方,给未嫁闺女的床也不小,容他们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岳金銮被他气着了,赌气背对着他,留给他一截光滑的肩颈,线条柔软单薄,像拢来的一杯月光。
    秦恕从未与人同寝过。
    不知原来夜里怀中有个人的滋味这么好,书里提的温香软玉,似也不敌她垂坠在他面前的香软长发。
    前世他睡在普天之下最尊贵的承明殿,入了夜也是一样的冷清。
    他常梦魇。
    也多半是梦到她年少时的笑脸。
    其实那不是噩梦,是美梦,只因为多次心绞痛的无法呼吸,不得不惊醒,才被称之为梦魇。
    他是渴求那些有她的梦的。
    是回忆也好,是从未见过的画面也罢,有了她,夜里便不冷了,白日也总归有个念想。
    但再美的梦,也是假的,可现在怀里的人是真的。
    温热,且柔软,岳金銮匀浅的带着甜味儿的气息,拂在他的掌心里,痒到了他的心尖。
    细细的。
    像幼年养的奶猫,只有黏着他才睡得着。
    秦恕不停的出神,总把上一世的梦境与现在她的背影重合在一处,隐约觉得这兴许是宿命的定数,亦是恩赐,等了长长久久的那缕光,最后温柔地绕在了他的指尖上。
    他要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光。
    秦恕沉默地将她拢进怀里。
    岳金銮困了,便不怎么再抗拒,翻了个身枕在他心口前,小手搭着他腰。
    她娇软的眉目里尽是对他的信任与眷恋,眼皮累的抬不了,“秦恕……”
    秦恕应她,“怎么了?”
    岳金銮含混不清道:“下次不要喝酒了,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你以前从来不喝酒的。”
    她伏在他心口,呼出的热气也灌入薄衫,将心脏捂的浑热,秦恕闭上眼睛,“好,下次不喝了。我太高兴了,一高兴,没忍住。”
    “为什么高兴?”岳金銮轻声问。
    秦恕怔怔道:“因为你终于是我的了。”
    岳金銮半醒,软乎乎地重复他这句话,“你终于是我的了……”
    秦恕便笑,“对,我终于是你的了。”
    岳金銮不清楚他在讲什么,歪头枕着他手臂睡了过去,饱满的两片唇红的像抹了胭脂,都是被他咬的。
    秦恕低头用指腹蹭着她的脸,方才还困的,搂了她在怀,反而怎么都睡不着了,他心里一直有她,只有她。
    不过从今夜起,有了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更多的事。
    “阿柿,我想和你有一个孩子。”
    他的声音比月色还轻,“一个像你也像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疼它,不步天家父子后尘。像岳家疼你那般疼,不像我幼年那般疼。”
    岳金銮梦见自己肚子大了,不知道养了个什么。
    她摸了摸肚皮。
    还好,瘪瘪的,便又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时,身旁已没了人,窗户也掩上了,岳金銮不知秦恕几时走的,坐在被窝里揉眼睛,发觉昨夜的一切都像场梦,闺阁里什么关于秦恕的痕迹也没留下。
    灯草进来时,见岳金銮蹲在地上找东西,便问道:“郡主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没什么。”岳金銮心不在焉的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在找昨夜秦恕留下的痕迹,这可不能让灯草知道。
    灯草帮岳金銮梳头,随口问道:“郡主昨夜睡的可好,我做了个梦,梦见郡主房里进了个贼人,醒了便立刻挑灯去看,幸好没有。”
    岳金銮惊出一身冷汗,“你几时去看的?”
    灯草想了想,“五更天。”
    五更天,从前秦恕上朝的时间,约莫他那时间已经走了,否则被灯草发现,说都说不通。
    岳金銮虚惊一场,“我睡得挺好的……”
    除了有些热。
    闺阁里本就生着火笼,秦恕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夜里跟个火炉一样煨着她,还非要抱着她不松手,岳金銮都睡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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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才上辈子死时十五岁,这辈子也才十六岁,她不懂太复杂的那种事,苦了女婿了qaq
    第62章
    灯草信以为真, “我看郡主睡得是很香。郡主一定不知道,昨儿夜里定王殿下喝酒了罢!”
    岳金銮知道,只不过在她面前得装作不知道, 敷衍道:“是吗,他不是从来不喝酒?”
    “所以算是破戒了!”灯草神神秘秘道:“郡主可知, 殿下往日为何从不饮酒?连宴席上都不饮, 从来是以茶代酒。”
    往常秦恕不喝酒早是习惯,岳金銮只当他是不爱喝, 可听灯草这么说,似乎另有隐情。
    岳金銮再也不关心镜子里的妆容是否得体,仰着小脸道:“我是定王妃,有什么事是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通通告诉我!”
    灯草精心帮她梳了半天的头发被她一晃, 险些散了,她心疼地扶住发髻, 柔声道:“郡主再过几个月都要嫁人了, 理应端庄些,嫁人那日好命婆帮你梳头,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乱晃, 不吉利的。”
    岳金銮与她年纪相当, 素来将她当姐妹看待的多,心不在焉听着,心里却更惦记秦恕不喝酒的隐情,央着声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罢, 别卖关子了。”
    她一软下声调来撒娇,没人能硬着心肠继续冷落她的。
    灯草扶正了她的身子, 一迭声道:“好好好,告诉你。殿下之所以不喝酒,是因为苏才人正是皇上醉酒时幸的,酒醒了以后,皇上甚至没给名分,还是腹中有了殿下,查了起居册,才有了名分。殿下不仅不喝酒,还恨的很,平日听个酒字都会皱眉的人,昨儿大舅爷招呼他去喝酒,他竟笑着去了,半点没生气,大家都在奇怪,只怕殿下是当着大舅爷的面不好发作,想着今日殿下要发怒了,可是早上起来一看,殿下脸上带着笑,心情好得很。”
    她笑着摇摇头,“大约殿下是真的高兴罢。”
    原来秦恕不喝酒,是因为这个缘故。
    帝王之恩,纵是雷霆也得受着,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无力决定自己的命运,被玩笑般裹挟着卷入洪流,她有什么错。
    可有谁敢说是帝王的错?
    错在那杯酒。
    岳金銮怔怔看向窗户。
    昨夜秦恕就坐在那儿,喝醉了,轻轻歪着头,她若不醒,他也不会惊扰她的好梦。
    他喝酒的时候,脸上笑着,心里会不会也有那一丝难过?
    从前人人欺他,如今人人怕他,真爱他、敬他、护他的人,数数甚至不足五指。
    他许是觉得这个伤口太难以启齿,从来不告诉她。
    她自诩是最了解他的人,却也什么都不知道。
    岳金銮沮丧地拔下头上的簪花,“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灯草把她取下的簪花又戴回去,“宫人都知道。殿下小的时候,有一回有个小太监欺负他,骗他喝酒,想看他笑话。殿下素来话少,也不和人争,受了欺负便躲起来,那是第一回他反抗打回去,也才六七岁的人,凶的像狼崽子一样,硬是把那太监手指头咬下来一截,满口是血,啧——殿下那会真可怜。”
    这些桥段,岳金銮都是知道的。
    前世她不上心,不在意,可如今秦恕的名字烙在心头,再听这些陈年旧事,像是活活剥了痂往伤口上撒盐巴。
    细密如雨点的疼,密集的让人提不上气。
    岳金銮漆明的眸子里盈着水汽,“后来呢?”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灯草也记不太清,歪头回想道:“后来殿下被打了。怎么说他也是皇子,那太监被咬了无处发泄,又不能告诉上司,便集合几个宫人狠狠打了殿下,殿下浑身是伤,究竟伤在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我记得他发了三日高烧,险些没命,是岳贵妃娘娘听见宫女议论才知道的,请了太医。就是那位周太医,殿下能活下来,多亏了他!”
    灯草突然听见岳金銮的哽咽,她慌张地低头一看,“郡主,你怎么哭了,别哭呀,是我说错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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