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纵横江湖三十余载,逐月决一出,无人争锋,唯终日以谷为伴,如今险峻已平,隧留字出山,云游四海……”
    山壁上的字已有些年头,勉强可以让人辨认个大概,莫惑趁着方巾还未烧完,快速换行,“都道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徒儿,你看到这些字时为师也许已不在人世,可你既拜我为师,有句话不得不告诉你,为师不在乎你是正是邪,但丧尽天良的事不可干,否则为师哪怕已经成了鬼,也会抽空回来和你聊聊天。”
    莫惑:“……”
    祁真:“……”
    祁真沉痛地坐在石头上,伸爪子掸着膝盖上沾的土,第一次知道拜个师还能招鬼。
    莫惑看他一眼,再次换行,只见上面写道:“徒儿,山谷中有一对夫妻,乃为师的家仆,壁下的石盒里放着为师的玉佩,你拿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便清楚了,此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当然,前提是他们还在人世。”
    祁真一怔,凑过去找了找,果然发现师父说的东西,便高兴地收了起来,心想那对夫妻虽然已经去世,但他们的孙子如今成了天齐宫的人,没什么差别。
    他乖乖坐好,继续往下看。
    “为师一直有件心事未了,那家仆与妻子成婚十载都没孩子,为了宽慰他,为师当初便对他说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他将来的孩子定是个有福的,他挺高兴……”
    石壁上的字迹浅了些,也许主人写下时正在心虚,“这么多年过去,为师也没敢告诉他他其实有毛病,没法让他妻子有孕,他若还活着,你看看他的身体情况再决定是否对他说出实情吧,为师不太好意思回来。”
    所以这才是你去云游的真相吧?祁真瞪眼,特别想知道他这是拜了什么人为师。
    “现在来说说正事,”字迹很快又变深了,“这本逐月决乃为师的心血之作,你拿去多加练习,一旦掌握,江湖中无人能跟上你的速度,不过你将来若遇见练了天穹无境的人,记得有多远跑多远。”
    祁真精神一震,暂时没管其它,而是目光炯炯望着后面的字,准备拿秘籍,紧接着就见下句写道:“至于逐月决,为师没有。”
    祁真:“……”
    没有你说什么说!
    “这东西本是为师所创,早已滚瓜烂熟,留在身边实属多余,扔在这里恐怕年头一长便烂了。”
    祁真:“……”
    所以你到底扔哪去了!
    “你一定想知道秘籍在哪,恐怕最初拜师也是冲着这点而来,搞不好还觉得师父很罗嗦,”山壁的字更深了,仿佛痛心疾首一般,“虽说你我互不相识,但徒儿你既能来到这里便说明我们有师徒缘分,为师兴许是已死之人,耐心听为师讲几句也不过为。”
    祁真默然,忍不住深深地反省了一下。
    “为师好不容易能有个徒弟,逗逗徒弟还蛮新鲜的,呵呵呵呵呵。”
    莫惑:“……”
    祁真:“……”
    莫惑再次看向某人,见这小东西目光凶狠,一副恨不得冲过去挠几下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祁真暗暗吸气,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望向他:“你能把这山壁劈了么?”
    “能,你不继续看了?”
    “……看。”祁真磨牙,想知道这人还能写些什么。
    轻邪似乎也觉得差不多,终于正经起来,写道:“为师云游四海后会把逐月决交与少林保管,我与悟悲大师是多年好友,他的徒弟亦是守信之人,你拿着为师的玉佩过去,他们便会把东西交给你。若为师半路出了事没赶到少林,或年头太长连悟悲的徒弟也去了,临死前又没将这事告之他的徒弟,你自求多福。”
    祁真:“……”
    “看完后你若有能力便将石壁毁了,为师不想以后再收一次徒弟,往东走可离开这里,去吧。”
    方巾恰好烧完,不过多时便灭了,四周再次陷入沉沉的暗色。祁真正觉得有些无措,手便被人轻轻握了握,熟悉的温度传过来,他顿时踏实。莫惑将他拉起,另一只手仍握着木棍,稍微用了些内力把字抹掉,淡淡道:“走吧。”
    祁真感到强有力的双臂伸过来,忍不住抓住他,问道:“不是有打火石么?”
    莫惑挑眉:“你想拿什么点?”
    “可以撕一块衣服。”祁真好心提议,想要走回去,因为半路搞不好还能有新的发现。
    莫惑看看身后平坦的地面,想到来时对这人说过路不好走,沉默一瞬,淡定道:“行,你撕。”
    祁真便用力扯了扯袖子,顺便还咬了两口,结果布料太好,半天愣是没弄开,瞬间就老实了。莫惑勾起嘴角,轻松将他一抱,淡漠地告诉他别耽误时间,早些出去。祁真动动身体,还有点不死心:“周围没别的东西么?”
    “嗯。”
    “你确定?”
    莫惑依然很淡定:“不如我去前面等着你,你自己慢慢找?”
    祁真再次老实,心想师父既然没提,估计就是没有……也不一定,谁知那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由得问:“你说会不会等我辛辛苦苦赶到少林寺拿到秘诀,那上面只有一行字,写着徒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甜,为师说什么就信什么,逐月决还在山谷,你去找吧呵呵呵呵呵……”
    莫惑:“……”
    祁真想象那个画面,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会么?”
    “不太会。”莫惑道,据他所知轻邪做事虽然偶尔会有点不靠谱,但不怎么喜欢捉弄人,他说把东西交给少林保管应该是真的。祁真听他分析完,默默点头,对这个忽然多出的师父有些好奇,很快又问:“他的真名叫什么?之前那句里的青青是什么意思?”
    “没有真名,他当初闯荡江湖用的便是轻邪,人们也习惯喊他这个名字,”莫惑将人向怀里带了带,耐心道,“他喜欢穿青衫,大概与这个有关。”
    “那天穹无境是什么?”
    莫惑平淡道:“是一本武功秘籍。”
    “很厉害?”祁真想了想,“练完比逐月决快?”
    “没比过,”莫惑解释道,“当时武林中没人练天穹无境,只有一些传说,你师父就是不清楚会如何才让你跑。”
    祁真瞬间便听出有问题,师父之前在武林中的地位已经很高了,都能达到纵横江湖的程度,既然会让他跑,这说明天穹无境应该很恐怖。他问道:“都是些什么传说?现在有练的么?那个练完后会怎样?难道它是说书人故事里提到的总被人争抢的神功或邪功?”
    莫惑没有回答,瀑布的哗哗声在山谷荡开,显得越发清晰。
    祁真在昏暗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下意识凑近了点,恰好莫惑正看过来,顺便还将他向怀里带了一下,二人顿时碰在一起,那一瞬间都从唇上觉出了一股温软的触感。祁真急忙退开,完全不清楚刚刚碰的是哪,眨眨眼,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挑眉道:“嗯?”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莫惑垂眼看看他的唇,移开视线平静道,“天穹无境失传已久,武林这么大,兴许真有人练,但武功不分好坏,这要看使用的人,到了。”
    他把人放下,捡起大石上的湿衣服递过去。
    祁真隐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东西,便伸手抓住:“师父说要去东边。”
    莫惑嗯了声:“这就是东边。”
    祁真反应一下,震惊了:“所以还是得往上爬?你刚刚不是说上不去么?”
    “是上不去,”莫惑望着湖里的水缓缓流向另一侧的崖底,“我们从水下走,应该能出去。”
    祁真立刻明白又得下水,有点不高兴:“你说他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来回还得淌水,多麻烦。”
    “不,他直接走的上面,”莫惑慢慢将衣服穿上,解释道,“所谓的险峻已平就是这个意思。”
    祁真抬头看看上方极远的白光,张了张口:“你的意思是,我将来练成了逐月决也能走上面?”
    “也许,这要看你的悟性。”
    祁真又看了两眼,惊悚地转回视线:“不,练成后我才不干这种事。”
    莫惑:“……”
    祁真不会水,出去时照例被某人抱在怀中,感到阴冷冰凉的河水迅速淹没身体,顿时害怕地抓紧了身边的人。莫惑牢牢护着他,顺着水流游向前方,不过多时便察觉稀疏的光从头顶洒下,于是快速冲上去,拍拍某人的脸。
    祁真猛地睁开喘了几口气,只觉视线豁然开朗,眯了眯眼才适应这股亮光,他抓着莫惑的胳膊环视一周,只见这地方仍是一处幽谷,但光线却比之前的两处都足,漫山遍野长着不知名的花,幽幽静静的。
    “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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