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站在这里当诱饵,替我拖延时间。”岁宴安排道。
    祈佑没有问她拖延时间是打算做什么,虽然做诱饵这件事本身就是危险重重,但直觉告诉他,岁宴不会害他。
    他用牙齿咬着被用来当做绷带的手帕,一瞬间的紧绷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带来痛觉的同时又给了他瞬间的清醒。
    哪怕不是为了顺宁的百姓,也要为了在客栈中不知是否安睡的母亲。
    *
    自交代了让祈佑拖延时间后,岁宴就开始游走,只留下了鬼魅般的身影。
    频繁的拉扯让祈佑的伤口一次次被撕裂,血液的不断流失让他开始发冷,握着剑的手也控制不住地抖动。
    就连一个飞扑上前想要撕咬他的恶鬼,他都失了准头,剑尖只刺中了对方的肩,换来了对方一瞬间的迟疑。
    不过很快,那恶鬼又扬起了尖利的爪牙,叫嚷着打算再次进攻。
    就在祈佑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沉重快要提不起的时候,忽然有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同他合力将恶鬼击碎。
    岁宴不知什么时候又窜回了原地,祈佑埋头一看,脚下布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咒。
    这种大型的阵法最是消耗精力的,岁宴伸手敲了敲头,强打起精神,道:“待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在脚下滴三滴血。”
    眼见着岁宴身后蹿出一个满脸血污的恶鬼,祈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用伤手一把拉过岁宴,而后伸手刺向对方。
    岁宴暗道一声失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放松了警惕。
    看来,是不能再耽搁了。
    “一。”岁宴朱唇轻启,用伞面推走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年纪的孩子。
    “二。”她和祈佑背对着背,互为对方的底线。
    “三!”岁宴大声喝斥着,震退了一众凶鬼。
    祈佑应声而动,鲜红的血液落在地上,竟顺着符咒的方向四处蔓延开来,眨眼的功夫,就在布满了整个院子。
    岁宴将手中纸伞往上一抛,纸伞无风自动,瞬间遮天蔽日。
    只见岁宴左手捏紧了右手手腕,右手指尖在阵中一点,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在说着什么符咒,及至最后,才终于吐出了三个字。
    “万鬼灭。”
    话音刚落,原本暗红的阵法瞬间起了火,有些失真,但却升腾着愈燃愈烈。
    这种杀阵威力极强,即便这是岁宴亲自布下的阵法,但同为鬼身的她还是免不得会受到影响,只得左手一拂,捏出了个躲避用的咒术。
    虽然这个阵法对于祈佑一介普通人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伤害,但岁宴还是下意识地拉着祈佑往角落躲。
    那原本张牙舞爪的火焰瞬间被一层摸不着的雾气隔开,几番冲撞不成,只能转而奔向其余众鬼。
    方才还拼命往祈佑面前凑的众鬼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火焰来的蹊跷,瞬间开始四下逃窜,却仍然躲不过。
    他们被烈火灼烧着,嘶喊声不绝于耳,苏家的后院当即像是变成了炼狱场一般,遍地是扭曲着求饶的恶鬼。
    岁宴强撑着身子,一直坚持到火焰燃尽,才终于力竭,控制不住身子往下倒。
    祈佑手比脑子率先做出反应,伸手揽住了她瘫软的身子,眼神落在了她早已被恶鬼撕裂而露出细嫩肌肤的手臂上。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疤,颜色很浅,像是陈年旧伤一般。
    但和祈佑手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这些鬼是群演,所以不算在竞猜当中!
    顺便剧透一下 下章应该就要揭秘了!所以有奖竞猜活动在明天发出来之前就截止了哦~
    明天有事 更新可能会在凌晨了,宝子们不要浪费时间等啦 早点休息!!
    第33章
    岁宴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
    无论是她往哪个方向跑,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黑暗,像是永远也无法迎来天明的黑夜。
    不对, 这不是黑夜, 而是一片虚无。
    没有人烟,没有花草,也没有风, 没有云。
    “有人吗?”岁宴喊道, “或者,有鬼吗?”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回答的声音, 但更让岁宴觉得棘手的是,她连自己的回声都听不到。
    那就意味着, 她所处的这片天地,广阔得漫无边际。
    岁宴从不怕面对穷凶极恶的凶鬼, 再怎么好勇斗狠的对手在她眼里不过只是多费些气力罢了。
    但她最怕这种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的感觉。
    就像是她被抛弃的感觉。
    她尝试着召唤出自己的纸伞, 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念咒都没有反应。
    不仅是伞, 煞鬼铃也不见了踪迹。
    岁宴苦笑了一声,这下连晃着铃铛听个响都不成了。
    此时此刻,她算是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确切地说, 应该是孤家寡鬼。
    长期间的跋涉让岁宴觉得喘不上气, 她意识到这样看不见尽头的奔波只能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
    与其再这样跑下去, 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这里是哪里。
    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
    岁宴席地而坐,身下一片空荡荡, 却很诡异地没有往下坠。
    她闭上眼回想起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个场景,是祈佑用鲜血淋漓的手接住了瘫倒的她。
    祈佑?
    对啊,祈佑在哪?
    为什么只有自己在这个怪地方?
    难道是阵法失了效?那祈佑岂不是一个人在同那些恶鬼缠斗?
    那怎么行呢?那些恶鬼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比被春风吹过的野草还多, 祈佑他……他身上还有伤啊。
    一想到这里, 岁宴噌地一声站直了身子,想要尽快脱离现在的处所,却只能再一次的白费力气。
    直到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岁宴才渐渐捡回了一些理智。
    她记忆中的最后一眼,阵法已经启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觊觎祈佑鲜血的恶鬼燃烧殆尽。
    岁宴松了口气,暗自给自己的心慌意乱找了个理由——总算是没在凡人面前丢脸,让一群恶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人。
    暂时缓过劲来的岁宴又拂袖坐下,袖口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她这才发现衣衫不知何时被抓出了三道裂缝。
    本就被困于此心情躁郁的她更是又添了几分怒气,她平日里最不喜一副邋遢模样示人,下意识抬手就想遮住。
    而这一抬手,她就看见了手上的异样。
    虽然从小到大岁宴身上偶尔会冒出一些莫名的伤痕,但她确信,在之前并没有手上的这道。
    那些伤痕虽然都不痛不痒,有些过一段时间还会消失,但毕竟不好看,岁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陈年旧伤,那就是……这两天的事?
    岁宴望着那道伤痕左看右看,想要瞧出个端倪出来,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是这位置看起来,和祈佑新添的那道差不多。
    等等……不是差不多,分明就是祈佑身上的那道伤。
    为什么祈佑的伤口会在她身上呢?
    莫不是这地方有什么迷惑心智的效果,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岁宴总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东西,她想起了芸娘和谢氏。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事绝对不该发生在她和祈佑身上,一定是这个怪异的地方带来的错觉。
    那个念头一旦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就开始疯狂地滋长,岁宴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只觉得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住,起身就开始往外跑。
    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气喘吁吁也不停歇。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挣脱这片黑暗。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声呼唤。
    岁宴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而后这个光点渐渐扩散开来,变成了仅供一人穿过的门。
    没有片刻的迟疑,岁宴抬腿而出,眼前出现了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岁宴姑娘,你终于醒了”
    *
    “我怎么了?这又是哪?”岁宴轻声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无法忽视的嘶哑。
    祈佑单手端起桌上的茶壶,替她斟了一杯清茶。
    茶盏上飘起的袅袅热气带出阵阵茶香,萦绕在岁宴鼻尖,让她灵台多了一丝清明。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拽着祈佑那只受伤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用力拉扯,鲜血从包扎的绷带上渐渐溢出,给那一片洁白染了色。
    岁宴觉得既刺眼,又烫手,忙不迭的松开后撇过脸。
    祈佑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将茶盏放在床边的春凳上,有些怅然若失。
    “你晕过去了,”他解释道,“这里是苏家的厢房。”
    “大夫说你是劳累过度所以晕了过去,岁宴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让大夫再来看看?”
    “大夫还给你开了一剂安神的汤药,我已经付了银子拜托小厨房里的婶子帮忙熬煮了,岁宴姑娘你等等喝上一副应当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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