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韵不置可否,微微侧头使了个颜色,一直跟着她的侍从便将奄奄一息的男子抬了出去。这时檀韵又转向那名满身血污的媚女,道:“赵氏一脉盘根错节固若金汤,唯有这见利忘义的陈纪邛才是令主费尽心思找到的突破口,你可不要坏了令主的大事。”
    媚女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是,属下谨记堂主教诲!”
    “下去吧。”
    见人都走了,檀韵才转向凌夕,指着石室的另一侧的大门,面不改色道:“从那出去一直沿着密道走就能出去了。”
    “媚女可是双姝令的使女?”凌夕母亲小周氏留下的那块双姝令执掌七星钉这个独门暗器,因此门下的使女大都是接受暗杀任务的刺客。听萧睿说,这些女子称自己为“亡女”,讲求的就是一击必杀。如此看来双姝令的另一支,被称为“媚女”的这些女子,似乎是以搜集情报、搅乱时局为首要任务的。如此一下,再想到柳飘儿当年同赵家大郎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几乎坐实了这位令主试图打探赵氏虚实的目的。
    “二小姐还不放弃双姝令?这本就不是你该碰的。”
    檀韵敢私自放自己离开,意味不明,也无法判断其是敌是友,如此一来凌夕也只得谨慎道:“我真的有要事要见令主,她真的不肯见我么?”
    檀韵笑了笑,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令主作何感想岂是我等下属可以揣度的?檀韵只知道若是二小姐再不离开,等阿泽发现端倪追过来可就都来不及了。”
    “那阿润已死,檀堂主又私自放我离开,堂主不怕阿泽去令主那里禀报?”
    “无需二小姐挂心,檀韵自有办法。”
    凌夕咬唇,实在拿“红妆夜叉”无可奈何,便叹了口气道:“罢了,此次算是檀堂主救我一命,以后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檀堂主但说无妨。”
    檀韵但笑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次凌夕推开门走了出去,檀韵便没有再跟上前来。一路走了下去,没想到密道幽深,半晌都还未见出口。
    莫不是被骗了?凌夕心里正犯嘀咕,忽然感觉前面有人影晃动。
    “谁在那里!”凌夕惊呼,慌忙间摸向腰间硬物,正是方才自己趁乱捡起的媚女的匕首。
    那人也不言语,听到凌夕的声音竟然径直冲了过来。只怪密道狭窄,凌夕逃跑不及,转身间便被人从背后擒住。
    “你是谁,放开我!”
    凌夕挣扎,背后之人分明是个男子,力气大的惊人,紧紧将凌夕禁锢在怀里,忽地趁机咬住她的耳朵:“下官救驾来迟,望娘娘恕罪。”
    “严卓清?”凌夕挣扎着转过身,双手抵在男子胸口死抓着衣襟,急切道:“我凌氏如何,我父兄姐妹可还活着,萧睿可还活着?”
    严卓清一愣,复又笑道:“皇命悬而未决,凌氏尚且禁足于凌府,萧睿亦是平安无虞。娘娘何出此言?”
    难道是阿润和檀韵故意放假消息激她?见严卓清气定神闲,也不像在说谎。凌夕暗暗放了一半的心,转而狠狠锤了面前人一拳,大骂道:“你这杀千刀的狗东西,当初为何把我仍在鸾凤堂!”
    严卓清手下丝毫不松,将凌夕腰身搂得更紧,一脸哀怨道:“娘娘怎么还在生下官的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红妆夜叉’那泼妇是什么德性,她要带你走我哪有本事拦着?”
    凌夕使劲挣脱了束缚,阴阳怪气道:“本宫见那檀韵姐姐肤如凝脂千娇百媚,一口一个‘清郎’的叫,还以为是严大人的相好呢!”
    严卓清一把又将凌夕拉入怀中,趁着黑灯瞎火又凑到凌夕耳边吹气:“冤枉啊,严某此生只有娘娘一个相好,单凭娘娘一个都让下官下不来床呢!”
    “呸,色胚!”凌夕知道他惯用花言巧语,便转而道:“再说这里是鸾凤堂的密道,严大人怎会在此徘徊?”
    “下官自然是来救娘娘出去的。”严卓清一脸真诚。
    凌夕当然不信,将他不老实的手扯开,又问道:“檀韵违背令主意愿私下放走我,偏巧就在这遇上严大人?”
    “我确实与那‘红妆夜叉’有几分交情,也是事态紧急才求她放你出来。”严卓清忽然住了口,悠悠叹了口气,正色道:“是薛将军出事了。”
    “表兄?”凌夕心中顿生不祥之感:“表兄发生了何事?”
    严卓清双手扶住凌夕肩头,黑暗中捕捉到她殷切的眼神,道:“薛将军最近频频毒发,怕是有……弥留之象了。”
    不可能!凌夕眼前一黑,明明上次见表兄还与他有说有笑,怎的数日不见便要生离死别。
    “快带我去见他!”
    严卓清此行目的便是这个,二话不说便拉了凌夕朝洞外走去。
    再见到薛安辰时,凌夕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健硕精干的体魄如今仿佛风烛残年的老者,往日丰神俊逸的容颜也干瘪地失去了神采和生气。
    “表兄……”凌夕强忍着心痛,伸手去拉塌上那只枯瘦如柴的手,却仿佛单薄得一碰就要碎掉。
    薛安辰双目紧闭,呼吸声轻得难以令人察觉。
    严卓清立在一旁,轻声道:“将军已经昏迷了五日,期间短暂地醒过几次,每次他都念着‘心儿’的名字,下官不知谁是‘心儿’,问遍薛府也无人知晓。薛府如今人丁凋零,芸娘也因承受不住而缠绵病榻,因此下官只得将娘娘带来,兴许能在将军临走前陪伴一程。”
    心儿……旁人不知,她凌夕岂会不知。幼时薛安辰曾半真半假地跟她说过:表妹是我心尖上的人儿,是我的心儿。
    “心儿可否等我长大,长大后表兄定会娶你,做第一个为心儿开苞的男子!”
    “表兄,何为开苞?”
    “嗯……这我也不甚清楚。”故作老成的薛安辰摸了摸并不存在胡须,拉紧了小凌夕的手,坚定道:“我见过父亲与母亲独处一室,双双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父亲骑在母亲身上,两人快活地大叫。我想那就是开苞吧?”
    “那心儿也要被表兄开苞,心儿只愿与表兄一起快活!”
    “嗯,表兄答应你一定做到!”
    那懵懂的少年,如何成为了今日的模样。凌夕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辈子都是欠他的,除了假山的那次情动,她一直都没能实现幼时的承诺。
    “你这孽种,还有脸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撞开。继而前呼后拥地挤进来许多人,令本就不大的仰竹轩更显逼仄。
    “何人擅闯!”严卓清皱眉,移步挡在凌夕前面。待看清来人后忍不住讶然:“芸娘,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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