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蓝笑了笑,没有再多解释,而是先去找陈立恒商量。
    陈立恒正喝水呢,听了她的话差点儿没喷出来。
    “你是说,把城里的老百姓都调出来?”
    “对呀。”田蓝坐下来,自己先老实不客气地将桌上的盐水煮毛豆据为己有,一边剥毛豆吃一边说话,“所谓缺医少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药,我们就占据了主动权。人食五谷杂粮,谁无三灾两病。只要根据地提供义诊,就不愁大家不往根据地跑。”
    “人看好了病不会自己走啊。”
    “看病有这么简单吗?药只能在根据地喝,手术也只能在根据地做。”
    陈立恒摸头:“那人一家子不能为了治病就不过日子呀。”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提供工作岗位。”田蓝伸手指窗外大片的稻田,“农业增产靠什么一靠种子二靠肥三靠气候四靠水。我们新中国为什么粮食产量大幅度上升?就是因为建国初期兴修了大量水利工程。这些设施在提高农作物产量的同时也为闲置劳动力提供了诸多工作岗位。历史的发展也证明了,每当金融危机来临,大量劳动力失业,就是国家加大基础建设的好时机,能够一举多得。挖渠修坝修整道路,都是他们能做的事。除此以外,打土坯盖房子也是大家能拿工钱的活。”
    “不是,你要盖多少房子?到他们自己住就不错了吧。”
    田蓝摆手:“不,我们需要更多的房子。我们就要在农村办大学,我们要在农村建工厂。三线建设还记得吗?如果强大的敌人占领了我们的城市,我们要如何战斗?当然是将工业转移到农村地区,人口迁徙,将空城留给侵略者。”
    陈立恒目瞪口呆。
    他现在怀疑到底谁是60年代人。
    明明他才是土生土长的共和国长子。结果他生活的时代的那一套,田蓝玩得比他还溜。
    他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快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虽然听上去仿佛天方夜谭,但这并非不能实现。
    至于留空城这种事,我们伟大的领袖不也将空荡荡的延安城留给了那位委员长吗?
    很有搞头。
    只是。
    陈立恒摸着下巴,迟疑道:“那也没那么多人生病啊。小病小灾的,有几个老百姓会去找大夫,忍忍就过去了。”
    田蓝吐出嘴里的毛豆壳,擦了擦手,正色道:“人可以不吃药,但不能不吃饭。”
    “什么意思?”
    “切断粮食流通途径。简而言之一句话,我们不卖粮食进城了。放话出去,谁敢往扬州城里卖粮食,就是跟他们铁血军过不去。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立恒大摇其头:“那你不是在为难老百姓吗?城里的有钱人不在乎,江南地区的大资本家基本上同时也是大地主,家里都有良田千亩,还有粮仓。普通老百姓有什么?米缸都装不满。”
    “装不满就出来吃饭啊。人挪活,树挪死。都已经打仗了,不把自己的立场摆摆正,难不成还指望我们弄个罩子把他们套起来?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亡国灭种的时候。”
    陈立恒说不过她,他感觉这人比自己更激进。他只能提实际问题:“这事儿真不能想当然,不是说你不卖就卖不进去。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大资本家跟大地主是一个人两个身份。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买我们的粮食,他们自己田里的粮食就吃不完。”
    田蓝微微笑:“他们的良田在城里吗?”
    “当然不是,在乡下。可田是他们的呀,到时候佃户还得把粮食给他们送去。江南地区的佃户负担之重,全国都首屈一指。”
    新四军之所以转战苏北,跟这种情况就有关系。他们找不到生活在城里的大地主,又不能找佃户的麻烦。生活物资没保证,只能转移阵地。
    田蓝却笑道:“我要的就是人跟地分离呀。我们也不是土匪,我们只不过是按照正常的市价买下这些田。”
    陈立恒疑惑:“他们肯卖?”
    一般情况下除非破产,否则有他们的人家绝对不愿意卖祖田,丢不起这个脸。
    田蓝似笑非笑:“这就由不得他们了。重庆的委员长不是一直想搞土地改革吗?你既然是他的爱将,就应该为他排忧解难,主动挑起这副重担,在江南地区率先开始土地改革。以赎买的方式,从大地主手上获得良田,然后分给农民进行经营。把协议写好,把钱送给他们的管家,把话递上去。他们要是愿意到乡下来跟咱们谈最好,不愿意的话,那就先斩后奏吧。”
    陈立恒接受不能。
    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根正苗红革命二代,他感觉这种行为属于强买强卖。
    田蓝受不了这家伙,伸手指着墙上的青天.白日旗:“你搞搞清楚,同志,你现在信仰的是三民主义,你拿的是重庆政府的军饷。你怕什么呀?”
    陈立恒哑然失笑:“我这身份还挺方便的呀。”
    军爷愿意给钱,军爷同意跟你谈,那是给了你天大的脸。
    你收钱最好。
    你不收钱的话,你也不能把田收回你在田里的家。
    军爷征收了,搞集体农场,你有意见又咋滴?老实呆着吧。
    陈立恒被他描述得热血沸腾,浑身上下,瞬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爽感。
    不得不说,突破道德界限,做坏事还是挺爽的。
    他又开始来回踱步,口中念叨:“好好好,就把粮食给堵住了。真留在城里跟日本鬼子共存亡的,咱们也管不了了。那个——”
    他抬起头来,“你说日本鬼子会不会从别处调粮食过来,来缓解粮食危机呀。”
    “估计不太可能。今年日本也闹旱灾,他们的粮食同样紧张。再说他们真调拨粮食那好啊,咱们谢谢他送货了。拿了囤着,以后正好养灾民。”
    花园口现在已经决堤了,1942年的天灾人祸估计难以幸免。她现在能做的是尽可能准备好,钱粮住处都备下,到时候能救一个是一个。
    第97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
    铁血军要打江南地区大地主们的主意, 作为根据地的大总管,王友志同志自然得做好一切应对准备。
    是先礼后兵呢,还是先兵后礼, 还是先兵后兵?
    作为军人,他十分欢迎先兵后兵。
    可现在要搞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能随随便便对同胞亮刀子。那他就得讲究策略。
    王友志下了请帖,邀请诸位“开明绅士”齐聚一堂。谈的好最妥当不过,谈不好那就慢慢谈。
    至于那些不可能的人,不好意思, 既然你已经放弃了表决权, 那我只好当你默认了。
    就在王友志准备将厚黑学发挥到极致的时候,让整个江南抗日军都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拿到请帖的地主兼资本家居然集体到场了。
    对于铁血军提出的希望赎买他们田地的事,在场的没有一个反对,甚至还有人主动提出要将自家的百亩良田悉数捐赠给铁血军,以资军用。
    王友志惊呆了, 诸位如此不安常理出牌,搞得他都不晓得要如何接牌了。
    “不必不必。”他赶紧摆手, 一本正经地强调,“土地改革,利国利民。陈老先生您也是民国国民,我们当然不能掠夺您的利益。外面市价是多少, 政府就花多少钱把地买下来。”
    谁知那位山羊胡子的陈老先生却坚决不肯收:“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我们早就希望可以为政府为国家出一份力了, 但始终苦于没有机会。现在,贵军能够给我们指明一条路, 我们只有感激不尽。”
    其他几个地主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有人跟着附和要捐赠, 有人则闷头不吭声。
    王友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只叫会计拿着算盘出来当场算账:“大家是行家,都说说看现在地价是个什么情况。报个数字,我们好钱货两讫。我们先前也找人打听过,有人说日本人打进来之前,一亩上等田是70块钱,也有报纸写一亩田二三十块都找不到买家。这价格差的有点大,我们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只能向你们请教。”
    地主们又开始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先前那位坚持要捐赠土地的山羊胡子陈老先生先开口:“是我跟《新报》记者说的。三年前,我家手头不方便,想要卖田周转。结果市面上没人接手,100亩上好的水田只卖了2000块大洋。当初买的时候,可是花了整整10倍的价钱。”
    王友志做出大吃一惊的模样:“哎呀,没想到地价降的这么厉害。早知道如此,当年我就应该多攒点军饷,回老家买几亩地。”
    其他人跟着干笑:“是啊,洋米便宜,田亩就不值钱了。挂出去,也没人肯买,自然价钱就下来了。”
    王友志满脸为难:“那咱们现在按什么价来交易好呢?”
    先前没表态要捐赠的地主赶紧开口:“当然按照咱们民国的价钱,20就20,法币也行。”
    法币已经发行两年多了,眼下在市场上已经贬值。地主能主动提出用法币交易,就是示好的表示。
    王友志笑容满面:“那好,总不能让大家吃亏,该什么价还是什么价。”
    他招呼众人上前记账,按照他们现场算出价钱签下契约,然后再拿地契过来换钱。
    赴宴的地主,约摸半数坚决不肯收钱,还有人当场写了捐赠条书。剩下的一半,都按照每亩20的价格,签了买卖协议。
    这事儿陈立恒没出面,却一直在后面关注消息。
    他肉痛啊!今天来了上百位地主,50个人要钱,那就意味着他们起码得准备10万法币。
    想想看,他们从重庆政府手上才拿了多少军饷。
    打这个仗,掏的全是他们的老本。
    结果账本拿到后面,陈立恒一瞧,顿时开始呲溜嘴:“这算错了吧?怎么才5万块?那个不是说了20块一亩吗?不能压的太狠,说出去,不利于团结。”
    警卫员笑嘻嘻的:“司令,你误会了,明标价码,一亩地都没少算。”
    田蓝伸头瞧了几眼,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了。主动要求捐赠的,都是拥有百亩以上良田的大地主和中地主。选择将田地换成法币的,则基本上只有几十亩地。
    所以虽然后者人数不少,但他们拥有的土地总量却不多。
    陈立恒摸下巴,难以置信:“地主就几十亩地?”
    按照他的理解,起码得有好几百亩乃至上千亩的良田,才算得上是有规模的地主吧。
    放眼全国,江南都属于富庶地区。怎么地主瞧着还挺寒酸的。
    田蓝琢磨了一回,就猜测了个大概:“我估计就是因为江南经济发达,工商业也发达。大家要么投资办厂要么干脆做买卖,钱都涌入到这些地方了,农村经济日益凋亡。这样,没人愿意投资农村,兴修水利,增加农田产量。加上天灾人祸,地产逐渐降低,土地产出价值下降。农民破产离开农村去城里做工,农村愈发凋零,土地就更加不值钱。这相当于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陈立恒恍然大悟:“难怪这帮家伙这么大方呢,合着是觉得不值钱了。”
    他越想越乐,“他们是不晓得你的能耐。要知道你能够让土地每亩多产出好几百斤,他们肯定得后悔死今天的大方。”
    警卫员也跟着笑:“这就是小看了我们铁血军的厉害。我们打仗行,我们种地也行,我们干什么都行。”
    事实证明,玩心眼子,在地主面前,他们都是弟弟。
    王友志拿着一沓子地契回来汇报工作时,听到大家喜气洋洋的议论,眉毛往上跳了好几回。
    看得田蓝都瞧不下去,直接催促他:“你说吧,王主任,你再不说,我们都要替你憋死了。”
    王友志放下地契:“那我真说了啊,你们猜,按下手印,签完协议之后,那些地主说什么吗?”
    “有话快说!”
    “他们说,可算是来了。你们再不动,我们都要吓死了。”
    周老师疑惑:“什么意思?”
    “嗐!就是说天底下没有不祸害老百姓的当兵的。咱们不问他们强征军饷,咱们也没霸占他们的家产,更没有将他们赶出去。他们不适应,觉得心里不踏实。现在我们问他们要东西了,他们就觉得可以花钱消灾了,觉得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田蓝都想感叹一声,这是被虐出来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合着还是铁血军下手晚了,白让人家担惊受怕了小两年的功夫。
    陈立恒倒是理智:“咱们不打前面的仗,他们也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这拳头啊,才是硬道理。”
    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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