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像话了,还说想念他,鼓动他回想一块儿搞新农村建设。
    糊弄谁呢?根本就没给他留位置。
    两人又骑着自行车走了。
    剩下知青和中学生们面面相觑,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开玩笑啊。县食品厂,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厂,居然到他们这里来买糖稀了,还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田蓝宠辱不惊:“有啥好奇怪的?买方卖方,甲方求乙方,谁有求对方谁就得主动。这是他们动作快,迟一步还买不上呢?”
    英子惦记着要给自己姥姥家买糖稀,她姥姥总共4个儿子,7个闺女,几乎生了一辈子的孩子,家家都要糖稀呢。
    现在,全卖给食品厂了,她拿什么给姥姥交差?
    其他人也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对呀,都包圆了,找上门来的客人怎么办?
    陈立恒一本正经:“所以要扩大生产规模呀,不然招你们这么多人来干什么?记住了啊,明天吃过早饭就赶紧过来,多的是活让你们干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惊讶,难不成他早就和食品厂说好了,要给食品厂供货呀。不然为什么白天兰花花就招揽大家?
    唉!到底是城里来的知青,跑去食品厂,找干部推销都不发慌。
    胡长荣也心情复杂。同样是下放知青,自己就泯然众人矣,现在谁瞧见他不当他是个普通农民?刚才宋清远在的时候,他甚至没好意思上前跟人说话。
    原先大家都是知青啊,现在各自奔天涯,际遇也天差地别。
    众人都热闹着呢,谁还顾得上他这点小情绪。
    小云的妹妹认真地问:“那咱们这儿收不收玉米芯啊?我们家有不少呢。”
    其他人反应过来:“对对对,各家都有玉米芯,不用去粮站拖了,这么远,多浪费功夫。”
    其实大家各有心思。原本玉米芯子都是拿来喂猪的,现在还能卖笔钱,多好啊,相当于天上下钞票了。
    田蓝和陈立恒交换了个眼神,都点点头:“行,没问题,高梁壳子玉米芯子我们都收,就按照从粮站买的价格。”
    田蓝还补充了一句,“你们也不早说,我们还以为你们留着自家喂猪呢。”
    知青和中学生们哄笑:“我们才不要呢,我们就等着酒糟和糖渣喂猪。”
    那么香那么甜,他们闻着都觉得晕乎乎的,何况是猪呢。一个个吃的可香了。
    田蓝笑道:“行啊,多吃点养足了肉,大家都过个肥年。”
    第115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 紧跟着食品厂过来的不是县里各家工厂的工会来买年货,而是县里的酒厂。
    酒厂的干部郑重其事,绝无一辆自行车摸黑而来的道理, 他们郑重其事地拿着介绍信先去公社拜访,然后坐着拖拉机, 一路突突突进的赵家沟。
    大队书记听说公社干部陪着县里的人来知青点时,第一反应就是眼前一黑。
    完蛋了,李逵找上李鬼的门了。
    酒作为要消耗粮食的副食品, 严格来说,除了酒厂之外, 就连供销社的酒坊都不应该投产, 根本就没销售资格。
    但法理之外有人情。
    县领导也清楚,单凭酒厂的产量根本没办法满足全县老百姓的需求。因为酒厂的产品主要外销啊,能在本县销售的还不到一半呢。
    所以, 各家公社供销社自备酒坊酿酒卖酒的事,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凡事都有度, 已经下放到公社一层了,估计人家酒厂早就忍得够呛。现在你大队都开始酿酒, 你不是成心砸人饭碗吗?以后大家都酿酒, 那酒厂还开不开?大家还吃不吃饭?
    大队书记一个劲儿在心里打鼓,没见到贵客,先自己的腿发软。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 他又陡然挺直了背,没等跟人握手打招呼,就脱口而出一句话:“我们大队没用粮食, 用的都是喂猪的饲料, 人不能吃的!”
    他在心里拼命地补充, 要是县里的人责问玉米芯子和山芋粉渣都能吃,当年饿肚子的时候连玉米外面包着的皮都抢着吃,那他就带人去猪圈,直接回怼对方:有种你捞出来吃!
    没想到公社办公室主任满头雾水:“老赵你说啥呢?”
    大队书记还绷着脸,眼睛瞪得跟牛似的,说话硬邦邦:“我说我们没有违反以粮为纲,我们没有浪费一粒粮食。”
    办公室主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大队今年公余粮没交上?”
    “谁说没交的,我们一两粮食都没少。”
    “那你给我叨叨这干啥?”
    大队书记不敢放松:“那你们来干啥?也没说要检查工作,还从县里来人。”
    “检查个屁!也不看看啥月份,谁不忙啊?”公社主任指着旁边穿着大皮袄的中年人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县酒厂的王科长,过来可是有大事呢。”
    大队书记就苦着一张脸,要给人递烟。
    过滤嘴的香烟他自己可舍不得抽,他都是抽旱烟,好不容易攒下的几根香烟都为了招待领导。
    他可怜巴巴道:“王科长,你瞅瞅,我们大队能酿多少酒?从早忙到晚,也不超过50斤,都是我们社员自己喝了,也不往外面卖呀。”
    反正他要咬死一件事,这都是自产自销,跟大队的豆腐房粉房一个道理,属于农副产品,没搞投机倒把,也没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
    跟在王科长身后的年轻人笑了,替领导解释:“大爹你误会了,我们来不是为了买酒而是为了买糖。”
    大队书记这才松了口气。他也听儿女回家叨叨过知青点的事,晓得陈立恒去县里找关系,准备把酒和糖作为年货推销给各家工厂。
    嘿!看来宋清远那小子还挺够意思的。
    当初自己没白投票推荐他去当工农兵大学生。人虽然没回来,可还当赵家沟是自己的地盘,愿意为村里出份力,就很上路子了。
    大队书记立刻换上了笑脸,赶紧积极推销:“买糖啊,好,我带你们去糖坊看看,要订哪种糖,玉米糖还是山芋糖?照说。”
    没想到王科长却皱起了眉毛,追着问了句:“你们做糖用的不是粮食而是猪饲料?”
    大队书记点头:“没错,一个是玉米芯子,一个是山芋粉渣,人吃不了,只能拿来喂猪,我们真没占粮食指标。”
    王科长立刻大摇其头,十分遗憾:“那怎么行?我们的酒都是要卖到大城市里去的,要是让人知道我们的原料是猪饲料,还有谁买我们的酒啊?”
    大队书记急了,立刻嚷嚷出声:“咋就不能吃?你尝尝看,我们造出来的糖又香又甜,干干净净的。玉米芯子山芋粉渣搁在20年前都是救命的口粮。全国老百姓有几个没吃过呀?谁吃出毛病了?这是两天好日子一过全都烧的不行了,还嫌弃起来了?”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罐子糖浆,愣是让大家都尝尝:“你们吃吃看,你们说这糖不香不甜吗?我看供销社卖的冰糖都比不上这味儿。”
    众人抿着嘴巴细细品尝味道,公社主任头一个竖起大拇指叫好:“不错,真不错,比白砂糖还甜。”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只那位王科长皱着眉毛,半晌没出声。
    大队书记恨不得扒住他的脑袋用力晃一晃,你倒给句话呀。
    “咱们做的糖,县里食品厂都说好。人家可是行家。”
    不知道是不是大队书记的这句话终于打动了王科长,后者可算勉强同意去糖坊看看。
    大队书记大喜过望,赶紧踩脚就要带人出去。
    他婆娘喊住他:“帽子帽子,把帽子戴上。”
    这老东西,还当自己是火力壮的小伙子呢。前两天挖水渠就光着脑袋,回家塞鼻子也就算了,耳朵都冻出了冻疮,晚上痒的睡不着,成心折腾人。
    她埋怨了一句:“急啥急,把帽子戴好了。”
    大队书记瞧不上往自己脑袋上扣狗皮帽子的婆娘,嫌弃了一声:“你懂个啥?这可是县里的干部。”
    他老婆可半点不怵:“中央的干部也不差让人戴个帽子的功夫。就你急吼吼。”
    嘿!这老娘们懂个啥呀?如果县里的厂都订了他们赵家沟的货,那就代表他们支援了工人同志。如果后面还有人犯红眼病,过来叨叨找事,他可有话回了啊。
    你们想干嘛?这是要破坏我们农民跟工人老大哥的团结吗?我们产的东西,那可是支援工人阶级的。
    哼!这话说了婆娘也听不懂。一点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就会围着锅台转。
    他要不是为了这群娃娃想,他没事大冬天吹着西北风,跑前跑后,帮忙张罗这事儿?
    大队书记在老婆子炸毛要揍他之前,赶紧捂紧了帽子出大门。
    从他家到知青点也不远,走路还不到10分钟。
    当初给知青点盖房子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自己得离近点。人家从天南海北而来,人生地不熟的,他这个当大队干部的要不多照应着点,叫人咋活?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知青点,却走了个寂寞,谁也没过来搭理。
    大家太忙了,不管是迎接高考的知青还是本村的中学生,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外加八条腿。
    熬糖的熬糖,蒸酒的蒸酒,拌料的拌料,招呼顾客的招呼顾客,个个都希望自己能生出第三只手,好歹能多做点事。
    大队书记领着人过去找田蓝,她正忙着做酒曲呢。因为多了人手,所以现在蒸酒熬糖的活她也交出去了,省得她天天被酒熏的晕的慌。
    “老九呢?赶紧喊他过来,这可是县里酒厂的贵客登门。”
    田蓝随口应道:“忙着挖地呢。啥事啊?说吧,妇女也顶半边天,我们这是集体作坊,搞民主集中制。”
    酒厂的王科长和他的下属张干事从进了知青点之后,两只眼睛就没歇过,一直来来回回打量工作环境。
    现在被点名道姓地问,张干事也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你们制糖的地方?”
    田蓝点头,手上也不歇,做了点说明:“虽然我们条件简陋,但食品卫生这一块很注意,你看我们的操作,所有人都戴口罩和手套的。”
    王科长追了一句:“你们真的是用猪饲料做糖的?”
    田蓝笑了笑:“那得看您怎么看。比方说南瓜,做得好,端到大饭店的桌上也没问题。可要是收了就把他们切了煮煮喂猪,也不稀奇。同样的东西,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张干事好奇道:“你们这用玉米芯怎么做出糖的?”
    田蓝笑眯眯的:“玉米芯本来就是糖啊,富含淀粉。就好像你们酿酒一样,淀粉既能转化为酒精也能转化为糖。”
    王科长开始挑三拣四,一会儿说他们条件简陋,没办法保证产品的质量。一会儿说他们是乡下的手工作坊,生产的东西跟榨糖厂根本没办法比。
    大队书记还在边上强调:“人不可貌相啊,咱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是好。你们又不是没尝过。”
    结果田蓝当场撂挑子,一点儿都没招揽客人的意思,还如释重负:“那正好,我还真怕你要糖稀。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我不给你们,面子上也过不去。”
    大队书记急了,这姑娘咋回事儿。平常脾气不好也就算了,现在来的可是贵客。
    他一个劲儿朝田蓝使眼色,还在边上拼命找补:“我们同志忙工作,说话直,其实不是这意思。我们还是非常欢迎……”
    田蓝今天打定主意拆大队书记的台,当面就让他下不了台:“我就是这意思。实不相瞒!我们的糖稀都已经叫县食品厂包圆了。他们说的很明白,有多少给多少,绝对不嫌多。这做买卖有先有后,人家先到的,我们当然得紧着人家供货。”
    她露出歉意的笑容,“谢天谢地,你们不缺糖就好。等明年吧,明年如果你们想发糖当年货,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预留。当然,你们看不上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大队书记听她直接把买卖给推走了,差点没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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