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落水后,孙哲就落下咳嗽的病症,天冷时就忍不住想咳嗽,特别是风吹来时。大夫说这个病不能根治,只能养着。
    但孙哲在孙家处境艰难,他要是不努力,便真要窝囊死在孙家。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江云康和于景山。
    面对有家世的于景山,孙哲暂时还不能报复。
    但是想到江云康,他心中的一口气,一直难咽下。
    等后日考完时,尽管身子已经快撑不住,孙哲还是在江家马车边上等着。
    江云康刚和林源从考场出来,本来刚考完应该松一口气,但看到孙哲的马车时,又皱了眉。
    “许久没见三郎,你倒是容光焕发。”孙哲半眯着眼睛,“不像我,病痛缠身,连考试都撑不到最后。”
    江云康没有停下,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林源对孙哲做了个鬼脸,跟着一块上马车。
    孙哲提高了点音量,“听闻江陵书院有两位学子也借住在木府,木须先生倒是大度,这个时候本该帮着自己学生,却连别人的学生也热心指点。三郎难道就不吃味吗?”
    “啪”的一声,江云康有些用力地推开木窗。
    “孙哲,你知不知道,挑拨是非的人,在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江云康神色不善地道,以前还要顾及一下两家人的情面,现在半点都不需要,说话也就可以直接怼,“你如今会病痛折磨,都是你的报应。”
    “三郎为何这般说我?”孙哲眼眶湿红,眼泪说来就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那么讨厌我?”
    “最开始和三郎打招呼,我也是真心倾慕三郎的才学,可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曲解我的意思。”
    “江三郎,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江云康懒得和孙哲废话,直击要害地道,“孙哲,于小公子来了。”
    一听这话,孙哲立马打了个寒颤,往后缩去。
    等看到江云康眼中的嘲讽时,才知道是江云康在耍他,但是等他再要开口,江家的马车却往前驶去,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孙哲想让车夫跟着江家马车,但是听到车夫说于小公子真的来了,赶忙让车夫快点离开。
    他现在,最怕看到于景山。
    江云康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江云熠。
    今日江云熠迟了点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文渝和张博宇,他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张博宇隔窗和江云康打招呼,文渝则是静静坐着没说话。
    等江云熠上马车后,江云康才知道文渝考试时,因为风把炉飞吹了点到试卷上,这会正心情不好。
    林源“啊”了一声,遗憾道,“好可惜啊,木须先生说过,这次最能和姐夫争头名的,便是文师兄。他这下卷面出了差错,岂不是要被比下去?”
    江云熠白了林源一眼,凶巴巴地道,“你到底和谁一家的?虽说文渝很可惜,但你不是更该希望我三哥得头名吗?”
    林源这次倒是没和江云熠吵,因为他想的确实和江云熠一样。
    江云康却道,“一点炉灰而已,大家考试都会格外注意,肯定不会沾太多到卷面,不至于影响到文师兄的名次。就算因为卷面而赢的文师兄,那也胜之不武。”
    林源道,“可运气也是实力嘛。希望文师兄别因为这场考试,而影响最后一场。以他的实力,考中前排并不难。”
    乡试一共三场,如今两场已过,只剩下最后一场考试。
    而且考试时间安排密集,今日考完出考场,明日就要再进考场。
    连着三场考下来,谁都要瘦两斤。
    现在去和文渝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文渝这会也不会想听安慰的话。事情已然发生,坦然去接受下一场就好。
    不过这次中头名,那真的是运气在帮江云康了。
    回到承安侯府时,江云熠会先去正院,和江云康并不顺路,两个人过了正堂后,便分开了。
    江云康急着回去休息,但他回到三房时,只看到奶娘在带安儿,问过后,才知道大嫂又请了大夫,林氏过去探望了。
    与此同时,林氏刚从大房的里屋出来,身边还跟着向氏。嫡母有话要问大夫,故而让其他人都出去。
    向氏最近这段日子学管家,虽然很累,但心里却很嘚瑟,哎哟叹气道,“大嫂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以前我真不懂管家那么累,现在帮着母亲管家,我才知道太累了。”
    顿了下,目露羡慕地看着林氏,“还是弟妹好,你只要养一个安儿就好,其余的什么事都不用管,我真的太羡慕你了。”
    林氏笑笑不说话。
    这段日子向氏帮着管家,先是记账出了错,等稍微上手后,又开始吞公中的银子。因为管家的事,向氏不知道被孟氏骂了多少次。
    现在听向氏明着说累,实际炫耀的话,林氏就觉得向氏这个人很好笑。
    向氏没能得到满意的回应,无趣地撇嘴,“弟妹,你说大嫂这个病还能不能好?”
    林氏滴水不漏地说着客套话,“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加上母亲日日关心,想来能好。”
    “那你希望大嫂好吗?”向氏突然小声一点,听得林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林氏撇开目光,不去看向氏探究的目光,“我自然希望大嫂能好。”
    “你可真大度。”向氏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对,你应该是到现在都不懂大嫂对你做了什么。”
    林氏好奇地朝向氏看去,直觉告诉她不要多问,但又很想知道向氏在指什么。
    向氏说话不过大脑,但是她这个人小心思多,虽然很多时候没用在正事上,但总能歪打正着一些。
    她让彩萍那些伺候的人先别跟上,她带着林氏往前走了一点,低声问,“还记得你被烫伤的那次吧?”
    林氏点头说记得。
    时至今日,想到那个事,她还很后怕。
    “我都派人查过了,大嫂把那个丫鬟送去庄子两个月后,丫鬟一家就全离开庄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向氏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四周,“要我说啊,那次肯定是大嫂指使的,不然何必要让那家人悄悄离开。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你先生下侯府长孙,这才想要害你腹中孩子。只是没想到,你的丫鬟手脚太快,这才让你逃过一劫。”
    “所以说啊,你应该恨大嫂才是。还好你当时没事,不然今日卧病在床的就是你。”
    第58章
    江云康换完衣裳, 见林氏还没回来,朝院子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面色苍白的林氏, 当即被吓到,“娘子,你怎么了?”
    林氏摇摇头, “我们进屋说。”
    江云康扶着林氏进屋,听完林氏转述向氏的话, 眉头紧皱道,“那次的事, 我也确实这么想过。”
    当时只是猜测,他也提醒过林氏,但后来大嫂的态度又很亲切,他们便没去追查。
    不曾想,二嫂竟然会去查。
    虽然安儿已经一周岁了,但现在想起被烫的那件事,林氏还是会害怕, “若不是二嫂说起这件事,我都快忘了。三爷, 你说这事大嫂真的是故意吗?”
    “有八成的可能。”江云康想了想道。
    如果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把人给送走,既然悄悄送走人, 说明心虚。
    “现在想来, 大嫂从那之后,就对我关心得多, 想来是她自个害怕了。”林氏抿了一大口茶, 但心跳还是很快, 想到大嫂现在的模样,她又叹气道,“如果是真的,大嫂也遭到报应了。”
    “之前我还想着,大嫂要是能好就好,毕竟大房三个孩子那么小,若是日后继室嫁进来,总不如亲生母亲尽心。但听完二嫂说的,我就没这种期望了。”
    江云康握住林氏的手,“待会我也让人去查查,确认一下事情是不是真的。二嫂那个人的嘴你也知道,她的话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有目的。”
    “这个我知道。”林氏马上道,“二嫂虽然表面和大嫂关系好,但二嫂跟着管家后,就不想把管家权还给大嫂。如果大嫂不在,往后大哥娶个门楣低的继室,也还是二嫂继续管家。她是想看我生气,跑去质问大嫂吧。”
    林氏不明白,承安侯府人多,是非也多,管理那么大一个家族,费心费力,还没什么好处。她宁愿管着自己的小院子,也不愿意去管那么大的侯府。
    江云康却懂一些向氏的心理,二房的手头紧,日子不如大房,也不如三房。林氏是手中有钱,所以才不会想要管家时占便宜,但向氏不一样。
    “算了,不说这个,你明日还有考试,说这个只会让人心烦。”林氏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但还是问了句大嫂现在怎么样。
    “看脸色就不太好,以前大嫂多贵气的一个人,现在面颊消瘦,一句话没说完,便出了一头的汗。”林氏回想了一下,当时她都不敢多看,“虽说母亲把我们给支出来,但我觉得,大嫂怕是难撑过这个冬天。”
    就是因为亲眼看到大嫂的病态,林氏这会才没气愤地去对峙,毕竟人都快死了,要是被她气死,她自己夜里也会睡得不踏实。
    事实上,安和郡主的情况确实很不好。
    大夫和孟氏说了“油尽灯枯”四个字。
    一般还能好一点的情况,大夫都不会这么说。
    孟氏听到时,当即两腿无力地坐下。
    她千挑万选求来的儿媳妇,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送走大夫后,孟氏再进里屋前,擦了会眼泪才进去。
    安和躺在床上,她面色如纸,不仅头发稀疏,还有一些白发。
    “母亲,我……我是不是不行了?”安和眼角滑下一行泪,这一日日的卧病在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今年酷暑时节,她连冰块都不敢用,可见身体有多虚。
    孟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你别多心,你还那么年轻,只要好好休养,一定可以养好。”
    “您不用宽慰我,我心里都……都懂。”安和很费力地睁眼,她出身宗室,心里清楚等她走后,江家必定还会给大爷续弦,她奋力地伸手。
    孟氏看安和快撑不住,赶忙握住安和的手。
    “母亲,我嫁进江家快十年,这么长的日子,我不敢说样样都做好,却不曾出过大差错。我求……求您一件事。”说着说着,安和的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流,“我知道我自己快要不好了,最放不下的就是膝下三个孩子,大姐儿也才七岁。没了亲娘的庇佑,往后怕是多有艰难,还请母亲多多照拂,我求您了。”
    “你别这样。”看到安和哭,孟氏也忍不住流泪,“你就是操心太多,才会有今日。要是没了你,我上哪去找那么好的儿媳。”
    这是孟氏的真心话,安和出身宗室,但当年的承安侯府已经在走下坡路,算起来,是承安侯府高攀了这门亲事。如今承安侯府彻底落魄,就算大郎有本事,那也再娶不到安和这么好门第的儿媳。
    婆媳俩哭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安和撑不住后,孟氏才从里屋出来。
    其实安和能不能好,孟氏心中也有数。
    她活了四十几年,各种情况都见过,心中虽然不舍安和,但还是去找承安候商量以后的事。
    承安候听到安和不太好,也是叹气惋惜,他坐在躺椅上,眉头紧皱,“如今大郎是整个侯府的希望,就算安和真撑不住,你也要和元家维系好关系,往后还是要当亲戚来往。”
    顿了下,他又道,“你可以开始看看,若是有门第好,能帮到大郎的姑娘,便多留心。大郎迟早要继承家业,大房不能没人打理。”
    “侯爷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觉得。”孟氏擦了眼泪,傍晚江云帆回来时,孟氏就把江云帆叫了过来。
    江云帆今日虽然很忙,但作为夫君,他还是知道安和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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