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再要多言时,安和郡主身边的秋菊特意找了过来,让她去大房一趟。
    黄氏不太情愿地跟着秋菊走,等到了没人的路,就抱怨道,“一定是安和不想我多说话,才想着把我岔开吧?”
    秋菊不好说主子坏话,笑着道,“大奶奶每日都想着您,是急着想见您呢。”
    “哎,我也想她。”说这个,黄氏的眼眶就微微湿润,但在进大房院子时,又赶忙擦了眼泪。她倒也不是特意针对三房,就是看着前院热热闹闹,自个的女儿却凄凉地躺在屋里,她心里就不平衡。
    等进屋时,黄氏立马换上笑脸,但看到床上面色如纸的女儿,又忍不住眼眶的泪水,“安……安和啊,你怎么又瘦了呢?”
    “我就是这样。”安和有气无力地道,“如今大郎艰难撑着侯府,您就别再为难三郎,往后大郎还得靠三房帮扶。”
    “你都这样了,还操心什么大郎的事?”黄氏深呼吸道,“从你嫁到江家那么多年,既是生儿育女,又是辛苦管家。应该是他们江家竭尽全力来医治你才是,你到这会,却还要帮江家说话,糊涂啊你!”
    安和咳了两声,摇头道,“母亲,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这会找你过来,我有两件事想和你说。”
    黄氏看安和咳嗽,不敢再多话,赶忙喂女儿喝茶,“你别费力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来和你说。”
    “之前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就是江家派人去查,也查不到那家人去了哪里。”
    “这个……这个事,是我一时糊涂。”安和还是忍不住插话,“当时我太好强,想着生下侯府长孙,才动了歪心思。好在林氏没有事,不然我更是彻夜难眠。”
    “就算看在我的请求上,也……也请母亲对林氏好一点,就当帮我赎罪了。”
    安和的身子不过是拖着,能多一日是一日。
    这人整日躺着没事做,就容易想一些事。现在想来,长孙出自哪房又如何,她的夫君是嫡长子就够了。三房的长孙根本比不上她的儿子,没有必要去计较。
    细细想来过去二十几年,有好些后悔的事情。
    “好好好,我听你的。”黄氏怕女儿激动,哄着都同意。
    “还一个……就是……”说到另一件事,安和多少有点不愿意开口,她和大郎夫妻快十年,虽然有过拌嘴的时候,但更多时都是互敬互爱,她实在不忍心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黄氏看女儿说不出口,放下茶盏,也有点不愿意提这个,但又不得不说,“你膝下的三个孩子都太小,其他人家来的继室,不见得有自家人上心。我知道说这个是戳你的心,但总要为了三个孩子考虑,总不能让狠毒的后娘蹉跎了孩子们。”
    顿了顿,黄氏再次叹气道,“你三妹妹明年及笄,她虽是庶出,却老实温和。况且她姨娘拿捏在我手中,又没有同胞兄弟,往后都得靠你兄长扶持,不用担心她会对孩子不好。”
    安和早就知道家里有这个意思,现在听母亲当面说起来,心里才痛得厉害。
    但这又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就是怕我婆母不会同意。”嫁进承安侯府多年,安和很了解自己的婆母,大部分的事婆母都不上心,但大郎就是婆母的命。
    “孟氏若还想大郎能得到元家的扶持,就会答应这个事。”黄氏早就想好了。“如今的承安侯府可不是以前,你公爹没了官职,还被皇上厌弃。一个落魄侯府,还是续弦,你三妹妹嫁过来绰绰有余。”
    “孟氏要想挑更好的人家,也得别人看得上承安侯府才行。”
    现在嫁给江云帆做续弦的,就要立马接手承安侯府的一大堆烦心事,还要给三个孩子当后娘。除了一个侯府的爵位,其他没一个能吸引人的。
    安和听母亲这么说,才觉得这个事有希望。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她不想母亲在这里跟着她叹气,便让母亲去前院喝茶。
    “那我就去看看顺顺几个,好些天没见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些没。”黄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黄氏再到前院时,看到众人围着安儿玩,她冷哼一声,便绕开了。
    安儿生得像雪一样白,眼珠又黑又亮,看谁都笑。
    一众夫人小姐看到了,即使以前看不上林氏的,也忍不住过来多看两眼。
    但徐宜兰太喜欢安儿,她又是国公爷的女儿,别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抱安儿。
    直到徐宜兰手酸了,陆氏才心满意足地抱住白胖的安儿。
    安儿一周多几日,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他认得陆氏,虽然叫不出“外祖母”,却还是能喊出“母”字。
    林氏知道安儿沉,看母亲抱安儿好一会儿,过去想抱走安儿,母亲却说不累。
    “你去忙你的,今日安儿有我们带就好,不用你操心。”陆氏舍不得放下安儿,她再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恨不得一直带在身边。
    林氏无奈,只好去接待其他客人。
    江云康在另一个会客厅和男宾说话,他正在招待文渝几个时,门房来说徐大人在门口,给他准备了贺礼,但徐大人不打算进来。
    他听到徐大人,原以为是门房称呼徐国公,多问了一句后,才知道是徐敬文在府外。
    第63章
    江云康匆匆到门口, 看到徐敬文的马车后,马上笑着过去喊了声徐大人。
    徐敬文的车夫掀开帘布,徐敬文才穿着官服下来。
    “方才路过, 我听云帆说你们府上今日摆酒,正好我得了一套注释本,希望能借花献佛, 对你往后有用。”徐敬文说话时,车夫就把马车里的注释本拿下来。
    江云康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和徐敬文并没有来往,以前承安侯倒是和徐敬文常来往, 不过后来承安侯辞官了,两家也就少了往来。
    徐敬文能特意停下送他礼,还真是让他意外。而且他记得,前些日子徐敬文还升官了,正是被重用时。
    “徐大人快进府,您来得正好,再过会就要开席了。”江云康邀请道。
    徐敬文却摇头说不用, “你看我身上的官服就知道,我手上还有事要忙。乡试里, 我看过你和亚元的文章,年轻人都很不错,你要继续努力。”
    简单说了两句, 徐敬文也没有要和江云康深聊的意思, 便上马车离开。
    江云康目送徐敬文的马车走后,心里倒是很好奇, 回去问了大哥, 大哥说徐敬文很惜才, 应该是喜欢他的文章,才会特意送礼。
    事实上,徐敬文确实挺喜欢江云康的才学。
    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在那次书馆的比试后,他对江云康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直期望江云康能从承安侯府跳出去。
    而现在,江云康确实做得不错,让他更期待。
    江云康让书砚收好徐敬文送的礼,再去应酬其他客人。
    一整天忙下来,让江云康和林氏洗漱后,就马上躺下了。
    林氏侧身躺着,靠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江云康立体的鼻梁,“今儿侯府才办三十桌,不说我们两个,就是安儿都累得早早睡下。过两日母亲还要摆酒,也不知道那一百桌如何应付得了。”
    “再累也要撑着,那是岳父岳母的心意。”江云康抬手搂住林氏,闭着眼睛道,“安儿被那些夫人抱来抱去,连睡午觉都有人看着,他今日真是团宠。”
    “团宠?”林氏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大家都喜欢他。”江云康解释道。
    “这倒是。”林氏对自己儿子还是很有自信的,从安儿满月之后,只要见过安儿的人,都夸安儿好看。
    安儿被林氏养得极好,特别是他又不认生,总是笑眯眯的,看到的人都想抱抱他。
    林氏能专心养安儿,也是因为承安侯府的事不用她操心,三房小院的事并不多,每日打理用不了太多时间。反而是看酒楼和绸缎庄的账本要多花些时间。
    “安儿抓周抓到了印章,也不知他以后能不能像你一样会读书。”林氏很满意夫君的功名,现在开始期待儿子。
    江云康想了想,在古代这种环境,只要不太笨,家里又有条件的,往后读书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离安儿读书还早呢,娘子两年后再想这个。今儿都累了,咱们早些歇息。”
    一觉好眠到天亮,江云康这几日都会待在家中,等过了林府的宴席,再去木府读书。
    他洗完脸,正要和林氏用膳时,书砚进来说五弟已经出发去书院了。
    “那么快?”林氏有些意外,“昨儿我看五弟心情就一般,想来这次没中,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江云康点头说是,“五弟要强,他一直都不想输给我,结果被我甩在身后,肯定不甘心。他能有上进心是好事,希望他能越挫越勇。”
    “哎,要是源儿也能有这个上进心就好。”林氏叹气道。
    “娘子放心,源儿不努力,木须先生也会督促他的。”江云康笑道。
    江云熠去了书院后,承安侯府安静不少。
    江云帆休息一日,又要去忙公务,六郎江云成则是继续被承安侯盯着读书。
    到了林府宴席这日,虽然陆氏夫妇是想帮安儿和江云康做酒,但这会也不好太明着说,毕竟还是要和承安侯府来往,多少要给孟氏和承安侯留点面子。
    不过林府的人要比承安侯府的人能干,江云康原以为要做很多事,结果陆氏早就安排妥当。
    林家来京城没多久,根基都还没站稳,把能请的都请了,也是为了能拉拢关系。
    江云康是林家的乘龙快婿,跟着林海在前厅迎客,每个人看到他都要夸两句,这还是穿越后头一回有的待遇。之前在承安侯府,他都是被看不上的那个。
    快到开席时,江云康正要去后边带客人落座,前头的小厮说于家小公子来了,他愣了下,怕于景山闹事,忙折回前厅。
    林海刚让人给于景山上了茶,他虽不熟悉于景山,却也知道于景山名声不好,正纠结怎么和于景山搭话,就看到江云康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于小公子,你怎么来了?”江云康过去问。
    于景山撇撇嘴,“没什么,就是路过来看看。毕竟你是解元,宴席都要办两次。”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
    到天井里时,于景山又停住,回头看到江云康没有要送他的意思,这才大步往外走。
    上了于家的马车后,看到翁行鑫奉承地打开水壶,嫌弃地摆手说不用。
    “景山,江云康那么不识好歹,上回没喊你,这次又没留你吗?”翁行鑫问。
    “你怎么知道他没留我?”于景山瞥了翁行鑫一眼,不悦道,“是我自己不屑参加他这种宴席,出席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我要是真留下,那就丢了我的身份。”
    翁行鑫赶忙点头说是。
    于家的马车走远后,林府的小厮才回去传话。
    林海有些担心,“三郎,那个于小公子好像有点要示好的意思,咱们连一句邀请都不说,会不会太赶客了?”
    做生意讲究八面玲珑,和什么样的人都能说上两句,故而林海处事更圆滑,不想得罪任何人。
    “不会的。”江云康和于景山交手多次,早就摸清于景山的性格,“他这个人啊,你别搭理他,他就只会咋咋呼呼地说两句不讨喜的话。一旦挨上了,那就真是磨难。”
    于景山不讲道理,他希望所有人都围着他。同样是纨绔,但徐放和于景山就有很大的区别,徐放做事是有原则在的。
    江云康不喜欢于景山这个人,就算于景山有示好的意思,他也不喜欢。他也不觉得于景山能走得长远,所以还是不要来往比较好。
    因为于景山的突然到来,江云康和林海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往后院走时,客人们已经开始落座。
    林家的宾客,各行各业都有,江云康倒是更喜欢和这些人相处,会自在许多。
    忙了一日,在林府用过晚膳,江云康才和林氏乘马车回去。
    安儿已经睡着了,彩萍抱着他坐在一边。
    林氏靠着江云康,小声笑道,“今日还有人找我说娃娃亲呢,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好笑。还好有母亲和大嫂在,我才不至于被那些妇人给吞了。”
    江云康看着熟睡中的安儿,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咱们不定娃娃亲,等安儿长大后,给他找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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