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两名侍卫上前,夹起拼命挣扎的禾韵,不顾她歇斯底里的呐喊,将人拍晕丢上了出宫的马车。
    看着马车驶远,殊丽才缓和了情绪,面向冯姬深深鞠躬,“昨日多谢小公公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有用得上殊丽的地方,尽管开口。”
    冯姬赶忙扶起她,挠了挠头,“姑姑客气了,咱们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事,理应互相照拂。”
    “小公公说的是。”
    昨夜回去耳房后,她本想给元栩、冯姬和冯连宽绣些什么,以表谢意,可想到陈述白小气阴鸷的模样,悻悻作了罢,还是别给三位恩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在安静的小路上,双膝还是忍不住地打颤,昨晚惨烈的场景令她头皮发麻,有些细节已记不清楚,只记得陈述白的强势和无度。
    拢在披风里的双手扶上了腰,每走一步都重负不堪,她骂了一声狗皇帝,寻了个石凳歇息。
    这时,一支西厂缇骑朝外廷而去。
    想起他们仗势欺人的恶心嘴脸,殊丽摇了摇头,不愿再与他们有任何接触,尤其是张执。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多了,今天少点~狗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为王俊凯神魂颠倒 10瓶;嗯哼 9瓶;云出岫 8瓶;杨绿猗、cltt 5瓶;瑶光 3瓶;微然呀 2瓶;想吃肉夹馍、宋祁言、53532786 1瓶;
    第53章
    慈宁宫内, 太后正在跟邓大娘子聊着琐事,见张执走进来,冷脸问道:“昨儿怎么回事,丁点儿的小事怎么惊动了陛下?”
    除非是绝密, 否则一般的风吹草动, 太后都会知晓。
    张执躬身, 看了邓大娘子一眼。
    太后:“自己人,无妨。”
    张执点点头, “奴也不知陛下为何会忽然传旨保绣女们出狱,但传旨的人是冯大总管, 想必与尚宫殊丽有关。”
    太后正在吃绿豆糕, 闻言差点被噎住, 还真与殊丽有关啊,不过, 殊丽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能说服天子去理会宫女的纠纷。
    “你与殊丽有何冲突?”
    张执笑笑, “奴怎会与一个尚宫有冲突, 不过是她前来要人,奴按规章办事,拂了她的脸面罢了, 对了,她还惊动了兵部的左侍郎, 想必在朝中有些人脉。”
    难道是元栩说服的天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前不久,太后调查过殊丽的出身, 知道她与元栩的关系,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要不要试着“撮合”一下他们, 也好以温和的手段除掉殊丽和元栩这两个绊脚石。
    毕竟,与天子暗昧的人是殊丽,而与天子传出断袖传言的人是元栩。
    一举两得。
    越想越觉得合适,太后欣喜地吞掉绿豆糕,抿了口茶汤,对邓大娘子道:“嫂嫂帮哀家一个忙。”
    “太后请讲。”
    太后附耳道:“派人去秘密打听一下元侍郎的亲事。”
    邓大娘子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好办,正要赶上诺儿的生辰宴,到时候,让老庞邀请一些才子佳人来府中做客,顺道就把元侍郎请了,您再想个办法让殊丽替您来府中送礼,到时候略施小计,来个捉/奸在床……”
    这招百试不爽,是争宠者最爱使用的伎俩之一,但不能用在聪明人身上,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后不认同道:“此事不宜声张,以免被陛下得知。哀家的意思是真心撮合,而非陷害。诺儿的生辰宴就算了,免得将她搅进去,在陛下那里败感,再寻其他机会吧。”
    “......明白了。”
    太后扶扶额角,在送庞诺儿入后宫的道路上,她和庞家长辈也算是用心良苦,然而,庞诺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可除了这个侄女,庞家小辈中再没有第二个嫡系女子,如若不然,自己早就弃了庞诺儿这颗不中用的棋子。
    **
    这日是庞家大小姐十七岁的生辰宴,宾客众多。
    庞大将军老来得女,对庞诺儿极为宠爱,大摆筵席,皇城中数得上的名门闺秀都在邀请之列。
    珠翠罗绮的少女们站在山石嵯峨的小园中,簇拥着庞诺儿说说笑笑。
    一名画师倚在假山石上,为众人作画。
    来往宾客中,有人笑问庞诺儿:“大将军怎么请来个盲人画师,能画出咱们的衣着头面吗?”
    盛会之上,画师必不可少,贵女们都会精心打扮,自然想让画师将她们最美的仪态描绘出来。
    庞诺儿捻起馐馔中的一小块点心,小咬一块,又饮了一口普洱,带着点悠闲和清贵道:“此人能摸骨作画,画功了得,包你们满意。”
    那人惊讶,“那不适合给女子作画。”
    “瞧你这小家子气,人家又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庞诺儿又咬了一口点心,愣愣看着画师,她觉得这画师除了眼盲,再无一处缺点,生得丹唇外朗,凤翥龙翔,虽是一介商贩,却透着不可忽视的贵气,也许是个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庞家大郎走向假山,见画师正在给画作上色,好奇地停住脚步,打量着画和人。
    等画作上了色,将园中景色跃然纸上,大郎君感慨道:“兄台妙手丹青,佩服佩服。”
    不比庞家六郎,庞家大郎在朝为官,几年历练下来,早将暴躁脾气收敛个干干净净,颇为赏识才子,尤其是流落街头的才子。
    “今日府上热闹,时澈兄可到处走走,别顶撞了贵客就好。”
    画师颔首,“多谢郎君关照。”
    前几日还听画师说要去流浪,大郎君惜才道:“若时澈兄不弃,不如在寒府住下,等有了具体谋划,再离开不迟。”
    画师从容道:“若不打扰,那在下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时澈兄客气。”大郎君坐在他身边,指了指贵女中穿着玫红裙装的女郎,“小妹性子骄,不服管教,让时澈兄费心了。一会儿你还得为她和几位官家小姐绘画,一定要凸显她在众人中的美。”
    也好在选秀时派上用场,即便以庞家和太后的背景,庞诺儿可以跳过选秀,可一幅美人图还是必不可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子也不会例外。
    大郎君常年住在军营,不太了解自家小妹在天子心中的厌恶程度,还以为这样能博得天子好感。
    画师失笑,“抱歉,在下看不到,只能摸骨,若那几位小姐介意的话,还是算了。”
    “诶,瞧我。”大郎君拍拍腿,唤来庞诺儿,让她去说服几位官家小姐。
    庞诺儿说明画师的情况后,几个小姐妹虽别扭,但看他生得过分俊美的份儿上,勉强应下了。
    约定好作画的时间,几人并肩离开,画师略一眨眼,恢复了焦距。
    庞家女的生辰宴,怎会少了太后的捧场,太后虽没有到场,却让宫里人送上了厚礼。
    而太皇太后也像模像样送上了大礼,还特意委托殊丽前来,其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殊丽是朝廷内外公认的大美人,谁站在她身边都或多或少会失色一些,太皇太后让她前来,是不是打算喧宾夺主呢?
    下了马车,殊丽由宫人伴着走到礼台处,将太皇太后赏赐的礼品念了一遍:“金镶玉步摇一支、缂丝点翠发笄一对、金臂钏一对、檀木梳篦一枚、妆奁一个、宋锦十匹......”
    将礼单交给迎宾后,殊丽被府中侍女迎入垂花门,原本她是公事公办打算立即离开,可出宫前,太皇太后叮嘱她务必在府中逗留两刻钟。
    本就对庞家人心生排斥,又被太皇太后赶鸭子上架,殊丽有些愠气,走到众人面前时也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可她越这样,就越显冷艳,叫男宾客们忍不住频频回头。
    庞诺儿一直是喜欢抢人风头的,怎乐意被人抢风头,即便殊丽站在安静的角落,也还是觉得碍眼。
    因为元佑维护殊丽,庞家嫡系兄弟在钦差面前丢尽颜面,尤其是庞六郎,至今还耿耿于怀,一见殊丽落单,笑吟吟地走过去,殊不知,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攥成拳。
    “殊丽姑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地也该跟贵女们交际交际,要不然不是白蹭到这次机会了。”
    这个“蹭”字带了傲慢,殊丽一听便知。
    懒得与这种人多言,她掉转脚步想要绕过去,可庞六郎笑得一脸阴沉,迈过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宫里的侍卫按照规矩都在前院等候,殊丽没想到他不顾东家的礼仪和风度,当着宾客的面为难人,不过......附近的宾客都纷纷散开去了别处,又是何意?
    殊丽露出一抹笑,带了点讥诮,“庞六公子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支走其他人?”
    庞六郎没想到她会露出这么讽刺的表情,更为恼火,“劝你别在势单力薄时激怒别人。”
    殊丽笑了,笑靥如花,偏偏对他带刺,“你也说了,是人。”
    这是在骂他不是人了,庞六郎抬起食指,指着殊丽,“别以为你是太皇太后派来的礼宾,我就不敢动你!去给我妹妹道个歉,咱们的事一笔勾销,否则......”
    他开始上下打量她,目光轻佻,“一个贱婢,就算动了,陛下和太皇太后又真能与我们大将军府翻脸不成?”
    这种没见过市面的小娘们他见多了,只要粗声吓一吓,她们就会哭唧唧地求饶。再得宠能怎样,说到底不过是个没有血亲势力的宫人,真要动了,陛下也不会砍了他的头。
    看着他凶巴巴略显得意的嘴脸,殊丽失了耐心,“让开。”
    庞六郎逼近一步,目光愈发放肆,“不让,你能把爷如何?”
    殊丽再不愿与之僵持,刚要放出太皇太后送她的响箭引侍卫过来,就被一抹忽然出现的身影惊住了。
    她不是过目不忘的聪明人,但还是记住了偶遇几次的画师,只因这画师生得太过俊逸,想忘记都难。
    陈斯年状若偶然经过,听见拐角处传来动静,躬身作揖,“抱歉,打扰了。”
    起初,庞六郎以为是宾客路过,心里突突跳了下,一见是自己大哥请来的盲人画师,没怎么在意,甚至轻视到忽略了他的存在,伸手就要去触摸殊丽的腰,却在下一瞬被人踹了一脚膝弯,跪在了地上,正对殊丽。
    “你!?”庞六郎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刚要质问陈斯年怎敢如此大胆顶撞聘主,就被对方一记重拳砸中,砸得他鼻端眼角流出了血。
    若非练家子,绝不会有这等手劲儿。
    庞六郎捂住脸,瞪着面前的画师,“放肆了你......呃!!!”
    可话未讲完,肚腹被对方猛地一踹,“噗”地咳出了血水,轰然倒地。
    殊丽不可置信地看向双目失焦的男子,见他抬脚踩在庞六郎胸口,狠狠给了几下,像是要把人往死里踹,赶忙上前,“别打了,不值得为他犯事。”
    庞六郎晕了过去,陈斯年恢复焦距,转头问道:“娘子没受伤吧?”
    “没有,多谢郎君解围,可你打了聘主,如何……”
    “无碍,他罪有应得,娘子不必担心。”
    这人是为了自己仗义出手,殊丽决定一人揽下此事,“郎君还是快走吧,别让人看见。”
    “我走了,娘子要如何收场?”
    “他打扰我在先,我伤他也是......”
    没等殊丽讲完,陈斯年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了声“冒犯”,便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翻上了一侧的矮墙,跳到了墙的另一边。
    墙的另一边是马棚,除了一个呼呼大睡的马夫,再无其他人,陈斯年松开她,轻声道:“事急从权。”
    殊丽仰头,审视起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充满疑惑,“你到底是何人?”
    一个落魄画师能有这等身手?她虽然不会武,却觉得此事过于玄妙了。
    陈斯年只是轻笑一声,退后半步作揖道:“江湖术士,不值一提,还望娘子莫要追根问底。”
    殊丽不知该说些什么,扯下钱袋递给他,“这里有十两银子,能暂解郎君燃眉之急,郎君功夫好,可以去武馆谋个差事,也比骗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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