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间密室,在殊丽到来后,也对近臣、近侍开了敞口,不再隐秘。
    天空飘起雪,亦如陈述白此刻的心境,他沉着脸看向元栩离去的方向,强行压制住躁动,他们是过命之交,在元栩没有犯下大错前,他不愿毁了曾经的信任。
    掩在衣袂中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他暂收火气,走进密室抱住殊丽,没有言语,坚决而有力。
    殊丽是他的,从老三那个笨蛋将她拽到御前那日起,孽缘便埋下了种子,也是从那一眼起,他心中卑劣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朕今日不处理公事,留下来陪你。”
    殊丽靠在他怀里,望着殿门前微弱的日光,无力地闭上了眼。
    **
    薄雪初霁,晴空万里,陈述白为殊丽裹上厚厚的斗篷,带她去了一趟御花园。
    冬日赏梅,最富意境,能在萧瑟狂风中领略枝头的红霞。
    漫天白茫,唯寒梅傲然天地。
    折了一朵梅花下来,陈述白将其镶在袖口掏出的钗镊上,插在了殊丽的素鬟间。
    天寒地冻,男人修长皙白的手指被冻得微红,可他还是执意为殊丽插出最漂亮的样式。
    殊丽双手揣在兔绒手捂中,掌心还握着暖炉,背风吸了吸鼻子,“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难得半日清闲,陈述白想要多陪陪殊丽,于是搂住她的肩,指了指结冰的鱼塘,“去看看喜欢哪几条,朕让人凿冰取出来,养在燕寝。”
    养在燕寝,供她观赏吗?
    殊丽站着没动,平静的面容划过一丝悲鸣,“鱼在池中游得好好的,陛下作何要将它们囚于陶缸中?”
    一语双关么。
    淅淅沥沥的雪沫自枝头吹拂而下,散落在面庞,清清凉凉没甚威力,偏偏凉进了心里,陈述白装作没有听懂,搂着她踩上冰面,扣在她肩头的手慢慢收紧,稳住她的身形,以免她脚底打滑。
    冰面之下的游鱼种类繁多,全是街市上鲜少能见的品种,五颜六色,汇成绚丽多姿的一隅乐园。
    殊丽正低头观赏时,下弯的后颈徒然袭来一抹温热,她蹙下眉尖,默许了他的动作。
    轻吻过后,陈述白自后拥住她,附耳道:“朕送你个菜园子,想种什么,就跟冯姬说,他会帮你。”
    菜园子?殊丽暗自摇头,真想种些什么,何不去尚衣监的小菜园跟绣女们一起忙活?
    “陛下不必为我费心,我吃穿不缺,不劳作也能活下去。”
    多自嘲的一句话,偏又捅进陈述白的心中,她是在自喻金丝雀吧,但凡叫两声就能获得主人投喂的食物,不必像笼外的野鸟需要自己寻找吃食。
    “别那么说自己。”陈述白加紧手臂,将她勒在怀中,一刻也不愿松开。
    被勒得上不来气,殊丽挣了挣,没有挣动,索性由着他了。两人在冰天雪地里贴近,虽暖也冷。
    陈述白还是带着殊丽去了昨日才收拾出来的菜园子,处在御花园的一角,工匠们正在想方设法为其避寒,也好在冬日里种些抗寒的植被。
    殊丽无心研究,僵在陈述白怀里打个细弱的哈欠,人也悻悻的没有力气。
    陈述白察觉不到她的兴味,与出逃前判若两人,跟换了芯似的,哪还是那个略带小心机懂得曲意逢迎的尚宫殊丽,如今的她,如同失了魂魄,徒剩躯壳。
    “殊丽。”
    “嗯?”
    殊丽抬头的瞬间,下巴被攥住,陈述白附身吻了吻她的鼻尖,露出空洞的笑。
    离心的人,尚且无法破镜重圆,何况是从未交过心的两个人。
    回去的路上,殊丽走得很慢,起初,陈述白以为她只是没有精气神,可随着她步履越发的缓,陈述白掀开她的长裙看去,才发现冰寒的天,她穿着一双单薄的绣鞋。
    不冻脚才怪。
    “怎么回事?”陈述白转眸看向身后的宫侍,目光淬了冰,“娘娘有孕在身,你们几个就是这么服侍她的?”
    宫侍们赶忙跪地磕头,说是尚衣监按着殊丽原来的尺寸连夜做了棉靴,奈何娘娘瘦了一大圈,衣裳尚且能穿,可鞋子晃荡晃荡的不合脚,于是又吩咐尚衣监再次赶做,赶在今日晌午前送来,哪知天子一大早要带着娘娘去御花园,娘娘又没拒绝,她们几个更是不敢多嘴,这才有了所谓的失职。
    殊丽拉了拉陈述白的衣袖,算是为几人求了情,“是我要穿合脚的鞋子,跟她们无关。”
    哪有人瘦的脚都小了,陈述白闷闷的说不出滋味,挥退宫侍,自己带着殊丽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将她按坐在上面。
    有斗篷隔凉,坐在上面也不会着凉,殊丽不明所以,眼看着男人逆光曲膝,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陛下......”
    陈述白没有接话,抬起她的双脚,褪了鞋袜,拢在掌心,小幅度地搓揉起来。
    嫩白小巧的玉足不及他的手长,是怎样一步步跋山涉水前往的鸾城?陈述白漠着眉眼继续搓揉,还附身呵了几次热气,直到感受到她双脚有了温度才停手。
    殊丽哪里会想到他挥退宫侍是为了给她搓脚,一时不知该道谢还是继续见外。
    “擦擦手吧。”拿出桃粉色的绢帕,她垂着眼递过去。
    陈述白没有接,为她套上绫袜,起身坐在她身侧,竟脱去了自己的裘靴,套在了她的脚上。
    因着裘靴太大,他还用地上的细枯枝为绳,绑在了殊丽的左右小腿上,勉强固定住靴筒。
    厚厚的裘靴带着他的体温,殊丽不再感到冻脚,可他要穿什么?总不能穿她的绣鞋,成何体统......也穿不进去啊。
    可陈述白压根没再拿起那双绣鞋,就那么踩在了青石路面上,背起一脸错愕的女子,朝燕寝走去。
    殊丽趴在他的背上,语气略显急切:“陛下别着凉了,还是让人送双鞋子来吧。”
    “朕的皇儿嫌凉,要回寝烤火,等不了了。”
    一句话,殊丽哑口无言,原来是关心她肚子的小崽子啊。
    陈述白知她误会了,但不这么说,她还是会固执地要求他换回靴子。
    冰冻对于一个上过沙场的战士来说,不痛不痒,但对一个怀胎三月的女子来说,可不是好事,陈述白没有解释,也没觉得自己浮躁,一路稳稳背着她,深色的大氅拂过脚踝,带来缕缕凉风。
    “待会儿出宫去转转?”
    “陛下去忙吧,不必陪着我。”
    “朕不忙。”
    不忙是假,但他下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说要陪她,便不会食言。
    殊丽斜睨一眼他踩在地上的双脚,“陛下总要穿双鞋。”
    “好。”
    不知一个难服侍又毒舌的人怎会忽然变得好说话,殊丽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明显感觉他僵了一下肩膀。
    出宫的随行侍卫众多,殊丽知道,陈述白在防她趁机逃跑,其实,完全没必要的,她是一只被威胁了的金丝雀,还能飞出重重看守的笼子吗?
    马车停在一间布庄前,陈述白抱着殊丽下了马车,大步向里走。
    街市上人流攒动,比肩接踵,殊丽小声道:“人多,放我下来。”
    陈述白是一步都不愿她多走,坚持着将她抱进绣坊。
    令殊丽意想不到的是,店内空无一人,像是刚刚出兑了。
    将人放在地上,陈述白环视一周,“觉得这地方如何?”
    空荡荡的布庄能规划出许多种经营模式,至少前堂能接客,后院能织染,地段又极好,可谓难得。
    陈述白忽然问道:“向你请教一二,若是想在皇城开一家有特色的布庄,该如何布局?”
    被那句“请教”震惊到,殊丽咳了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玩笑似的规划起布局,“若我是掌柜,就在这边摆放昂贵一些的绸缎和绫罗,那边摆放廉价一些的絁绢和斑丝,中间摆放价钱适中的雾縠和霞绡,这样,囊中羞涩的顾客也不会止步不进了。”
    听她细致地规划,陈述白深沉的眸子染了暖意,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松开,总算寻对了一点儿讨好她的方式。
    所谓投其所好,大抵如此。
    “朕觉着你说的有道理,过段时日,就由你来经营这家店吧。”
    殊丽诧异地看向男人,“陛下要把这家店送给我?”
    陈述白不置可否。
    天子怎知她想要开个绣坊或布庄?
    殊丽狐疑起来,她没同他提起过平生的夙愿啊。
    “我能力不够,恐负重托,陛下还是另寻高明之士吧。”
    皇后当不了,掌柜也当不了,做什么都推脱,惯会气他,陈述白紧抿双唇,无奈地揉揉她的发顶,忍下了顿生的郁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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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回到宫中, 陈述白抱着殊丽走进密室,将人放在了铺满月季花的大床上,不等殊丽说什么,张臂将她纳入怀中, 头埋在她柔顺的长发中, 闷闷地道:“三个月可以了。”
    又在试探她的底线, 殊丽反唇道:“陛下若能君子一些,孩子生下来也能清朗些。”
    都是借口, 刚刚成形的小东西,还用不着胎教, 陈述白心里不痛快, 将人翻转过来, 附身去吻她的唇。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外人不能觊觎。
    被剥夺了呼吸, 殊丽身子发软, 连连后退, 后背抵在了床柱上,“唔......”
    不再唯唯诺诺后,再没心思跟他亲热, 殊丽不停捶打他的肩,“放开我, 他动了!”
    陈述白过于投入,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唇一点点移动, 从女子下巴一路蜿蜒, 来到裙面上。
    双手有些激动地向上推起, 他抬起那对金铃铛搭在肩头,舌尖划过颤巍巍的铃铛,又沿着线条所引,慢慢试探着。
    殊丽双肘撑在枕头上,娇唇溢出破碎声,又彷徨又闷热,盯着双膝前的黑色发顶,说不出是羞恼还是默许。
    不过,尝过情滋味,她也知那是曼妙难以言说的,可心里绕不过去当下的结,不愿与他亲昵。
    “你放开,孩子动了!”
    动了?孩子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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