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殊丽痛苦的嘶喊,她心里乱糟糟的,走出殿门,朝元栩勾勾手指,“元侍郎借一步讲话。”
    元栩走过去,像是有所感知,没有应答,等着她发问。
    陈呦鸣抱臂问道:“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是。”既已到了临盆的日子,元栩觉得没必要再瞒下去了,“陛下在镇国公的葬礼上遇袭,胸口中了一刀。”
    这下,换陈呦鸣惊掉了下巴,“陛下可有性命之忧?!”
    “很重,难以痊愈......”
    “不是说在镇国公离世前,就稳住了那边的部下吗?”
    “稳住是稳住了,可不排除有人假意臣服,当初榆林侯的旧部不就是个例子么。”元栩眸光深沉,缀着点点幽暗,“人心是最难把控的,公主应该早就知晓。”
    陈呦鸣捏下发胀的额,心道陛下的伤势必然很重,若非如此,怎会在金陵那边修养两个月不止。
    元栩的声音不小,守在殿外的宫人们听得真切,不出一刻钟,就传到了一些臣子的耳中。
    大理寺天牢内,一名官员提着食盒走到陈斯年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陛下遇袭,伤势难愈,自顾不暇,正是咱们夺权的大好时机!”
    朝中的确还有一批陈斯年的眼线,包括大理寺中的某个高官。
    看完纸条,陈斯年将纸揉成团塞入口中,不紧不慢地吞咽下去。
    牢外的官员迟迟得不到指使,咳了下,“如何?”
    陈斯年凝着牢中狭窄的铁窗,幽幽问道:“那女人生了吗?”
    到这个节骨眼,还有心思去管准皇后生没生产?官员不悦道:“还望宣王以大局为重,如今,我等在朝中提心吊胆,就怕哪一日被陛下查出身份,秘密处决。”
    “及时收手不好吗?”
    “殿下!”官员脸色愈差,“您若歇了心思,就尽早告知我等,我等也好另作打算。”
    陈斯年歪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若歇了心思,今日所饮就是鸩酒吧。”
    官员沉默,而沉默往往代表着不友好。
    “我这一辈份,只有五个皇子,老三和老五都是陛下的亲信,你们左右不了他二人,所以你所谓的另作打算,是打算在了老大身上吧。我倒是识别不清,老大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官员哼了声,“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殿下若不识趣,也休怪我等翻脸不认人。”
    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马上就有拎着粗铁链条的狱卒走上前。
    官员掸掸衣袖,轻飘一句:“送他上路。”
    几名狱卒提着哗啦作响的链条,走进了牢门......
    “哇!”
    随着一声洪亮的啼哭,产房内传来稳婆的喜报:“娘娘为皇室添了一位小公主!”
    木桃第一个冲进产房,跪在了床前,握住了殊丽的手,“姑姑生了,没事了。”
    陈呦鸣头重脚轻地走进去,不知要如何告知殊丽天子遇袭、重伤难愈的情况,她呆呆看着殊丽,眼中含泪。
    不明情况的殊丽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孩子。
    稳婆为婴儿清洗后,裹上万字团寿锦被,递到了殊丽面前,“娘娘瞧瞧小公主。”
    木桃小心翼翼抱住孩子,这个动作,她练习了无数遍,“姑姑快看,大宝儿可真漂亮。”
    后走进来的晚娘抹了把泪,心想紫不溜秋的,哪里漂亮了,不过这是殊丽的孩子,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刚经历了一场难产,殊丽浑身乏力,没办法去抱孩子,只轻轻摸了几下,就叫稳婆抱走了。
    慈宁宫内,太后在听说殊丽生下一个女儿时,心境极为复杂,一时不知该不该去瞧瞧孩子......和孩子的生母。
    倒是太皇太后,托着病弱的身子,过来探望了殊丽,也如愿瞧见了曾孙女。
    垂暮的老人普遍喜欢孩子,太皇太后也不例外,抱了好一会儿,被煜王送回了福寿宫。
    两刻钟后,殊丽开始第一次为大宝儿喂奶。
    小家伙不仅不闹人,还本能地努起小嘴,眯着眼睛寻找奶源,很快趴在殊丽怀里吸吮起来。
    咕咚咕咚喝鼓了肚子。
    紫不溜秋的肤色与殊丽雪白的肤色形成对比,很难想象这会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木桃还在夸赞孩子漂亮,弄得晚娘哭笑不得,只有陈呦鸣倚在窗前心事重重。
    察觉到陈呦鸣的情绪,殊丽问道:“公主怎么了?”
    陈呦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化为无奈的笑,“皇室添丁,多愁善感了。”
    在殊丽眼中,陈呦鸣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这会儿身子实在疲乏,没心思多想。
    深夜,殊丽睡不踏实,一醒来就寻找孩子。
    木桃守在乌木小床前,宽慰道:“大宝儿很好,呼呼大睡呢,姑姑别担心。”
    殊丽躺回床上,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尚早,窗外灰蒙蒙的,木桃和大宝儿却不见了身影,床前坐着一道身影,于烛光中静静看着她。
    殊丽彻底清醒,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你何时回来的?”
    男人凤眸似海,有着殊丽看不懂的深情,他走到床前,附身抱住她。
    殊丽一惊,小幅度挣扎起来,“我身子虚弱,你别乱来,陈述白!”
    为何侍卫和宫人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为何木桃和孩子会不在屋里?疑惑诸多,殊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僵在他怀里,“你何时回来的?”
    “刚刚,这几个月辛苦了,抱歉没有陪在你身边。”
    男子的声音又低又哑,很是疲惫.......
    意识到问题,殊丽心里疑云更浓,她使劲儿嗅了嗅男人衣衫的味道,龙涎香,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心中升起担忧,她捧起男子的脸,发现他目光空洞,薄唇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对。
    用力掰开男人的手臂,她定眸细细打量起来,衣着、铠甲全是破损的。
    心口还在流血。
    他伤的很重,他怎会伤的如此重?!
    可为何,为何若即若离,触碰不到他了......
    一种荒诞的猜测炸开在脑海,她微瞠美目,眼框一瞬红了,“是梦?”
    她倒希望是梦,陈述白,你不能有事!
    见她哭了,男人赶忙掏出锦帕为她擦拭,吻了一下她眼角的湿润,默认了她的猜测。
    殊丽接受不了他浑身是伤的样子,紧张到快要抽搐,却被男人抱住,可她感受不到温暖和触感,忍不住叫了一声,想要让他先去就医,却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木桃的声音传入耳畔,“姑姑梦靥了,梦靥了。”
    殊丽睁开眼,愣愣望着帐顶,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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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皇城之外, 秋幕寥寥,一辆辆马车疾驰而行,花白头发的老宦官正在给躺在车中的男子擦拭额头溢出的汗。
    男子苍白着脸,像在极力隐忍痛苦, “几时了?”
    “回陛下, 寅时二刻, 离皇城还有五十里地。”
    马上就要入京了,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段路途, 经历数日有余,那些听闻天子遇袭重伤难愈的前太子余孽, 以及陈斯年的旧部们, 也该有所行动了。
    两拨势力交织而生, 很有可能拧成一股绳,对抗坐镇朝堂的宋老太师和元栩, 夺取传国玉玺。
    陈述白捂着心口坐起身, 费力倚在冯连宽递来的靠枕上, 望了一眼车帘拂动间的晨色, 撸起左侧衣袖,吻了一下缠绕在手腕上的长发。
    按着日子,她已经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像他还是像她......原本承诺三个月就会回去, 如今过了这么久,她一定很怨他吧。
    没能陪着她生下孩子, 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丽丽, 你还愿意等我吗?
    咱们的孩子, 可有名字了?夜里会不会闹你, 而你恢复得可好?
    凤眸凝聚温柔,伤口却痛彻难忍。
    剑走偏锋,铤而走险,为了肃清隐藏在朝廷各个角落的余孽,他故意在镇国公的葬礼上挨了一刀,就是为了让人给朝中送去真实的口信,消除那些余孽的猜忌,点燃他们的激情。
    不过,这一刀被捅得极深,幸好当时穿了护心甲,未伤到心脏要害,否则,再难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
    冯连宽拧了一块用冰水浸泡的脸帕,搭在陈述白额头,“以老奴推断,入城的几道关卡中,必然有叛徒眼线伺机而动,刺杀圣驾,不如咱们乔装入城,掩人耳目,以确保稳妥。朝中都已安排好,不必咱们再做什么,只等着收网就好,咱们也不必着急赶回去。”
    陈述白耷着薄薄的眼皮,指了指塌下,示意冯连宽取出冰鉴中的蝉翼面具。
    “找个人易容成朕,我们带着十名侍卫乔装成良民,单独入城。待刺客大批涌来时,不必顾及小卒,尽量抓头目,留活口。”
    “诺。”
    冯连宽依命前去吩咐,折返回来时,召唤来几名心腹,“不知陛下打算让谁易容成您?”
    此时扮作天子,无疑是最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乱箭射成靶子。
    陈述白看向跪地的几人,疲惫地笑了笑,“可有自告奋勇者?”
    不等其余几人请命,跪在中间的冯姬最先抬起头,淡然无畏地迎上天子的目光,“小奴愿为陛下马首是瞻。”
    弘毅者,不问出身,那一刻,陈述白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年轻宦官,狂风萧萧,狂狼涛涛,他如一片秋叶坠入漩涡,却怀着风骨,不愿随波逐流。
    “冯姬,告诉朕,你的本名,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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