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县衙府邸
    夜深梦浅,庭院有股扑鼻而至的药香气,蔓延整个院子。
    白贞起身,本想查看许萱怎么好几个晚上都在倒弄药方,谁知还没入药房,门外就有小徒守着,拱手而阻,师娘,师傅不让任何人进药房。
    白贞虽然不解,但还是微微笑的问道:"你师傅最近在忙什么,他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在这么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你入内问问他,看看他想不想吃夜宵?夫妻,自然是该同甘共苦。"
    最后一句,她提高的音量,眼尾一看,一眼透视的就看到许萱真的认真地,在捣弄药方,书写记事。白贞突然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许萱本就是这种爱药成痴的性子。可这些日子来,许萱好像对她有那么些疏离,不若往常他们夫妻恩爱相依那般,就连夜里也多半在书房或是药房睡了。
    天将刚白,许萱还没回房,就有人又送来了一幅画像过来。白贞趁人不察,把画像给拿进屋里,缓缓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她相公在药棚替人把脉的画像,旁边题的诗句,倒是赞美称扬的,可是用词却极尽暧昧。她本以为是哪个对她相公,偷偷芳香暗许的姑娘家所送来的。谁知,她竟在这画像中,感受到高太守的气息。
    白贞暗想,莫不是高家也有个姑娘喜欢许萱?而高太守也有意牵成这条姻缘线?
    当年的李庭芝,她相公就为了怕委曲她,不敢说要娶妾或是娶平妻,她自是不信许萱这回会为了娶高家女休弃她或是纳妾。
    白贞越想越气恼,莫不是高府有姑娘想要嫁与她相公,这才这一而再的送画过来表明心迹。
    而她家相公也实在太过老实了,怕她多想便总是把这些画给藏了起来,莫不知她早就知道这些画的存在了。
    岂知,天微露亮色,就有女子在滨江县衙外击鼓鸣冤。
    女子高喊,"徐县令,民妇乃冯少康之女,民妇要状告棱睁神庙一众,炮制假药骗财害人,此举使人家破人亡,丧心害命。"
    不过一刻,就有府兵开门,请冯女入县衙等候。
    直至午时,滨江县衙的公堂才开审。
    冯女一踏进公堂,就看见两边放着威武跟肃静的牌子,两边都站着数个七尺男儿的衙役,她还在回视,公堂之上的县太爷徐绍山就拍了下惊堂木,直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要诉。"
    冯女被惊堂木吓的缩了下身子,直直伏跪而道:"民妇乃冯少康之女,冯丽娘,今日惊扰徐大人,是为了棱睁神庙一众,炮制假药骗财害人之事。"
    徐绍山面无表情一语,呈上状书。
    旁边师爷小心翼翼的呈上刚才冯丽娘所写的状书。
    公堂上鸦雀无声,只剩下徐绍山坐于公堂之上细读状书,一刻钟才刚过,师爷就到徐绍山边细语,说无垢真人李道长来了。
    徐绍山大惊,他可还没让人去请李道长过来,这李道长竟如此神通,能算出今日有人会有人状告棱睁神庙的丹药。徐绍山连忙请师爷,把这李道长给请了进来。
    只见一青衣道服,手执拂尘的老道人走进了公堂。老道人一眼就看见跪于公堂上的冯丽娘,可他无视,就是朝徐绍山拱了拱手,也不跪拜,就被徐绍山给请到一旁听审。
    徐绍山又看完状纸,才对堂下道:"冯丽娘状告的棱睁神庙的丹药,乃无垢真人所炮制的。为了公平审案,我请了李道人到堂一问。"
    "冯丽娘,这李道长人就在此,你若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便是,本官定替你主持公道。"
    冯丽娘微微抬起头,她看向那李道长一眼,见此道长一袭青衣,还颇有风骨的样子,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可自己的公公就真的是服了这丹药而死的呀!那个外来的许大夫也说这丹药有问题。
    因此,冯丽娘的大的胆子,把自己公公的死,还有许大夫之言全然告知。
    李道长听完,不怒也不惊,就是微微一笑抚着胡子,老道人看着跪在堂下的冯丽娘说,"若你能找到有三个大夫,愿意出来指证这丹药有问题,那才有我辩解的机会。否则,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论药,你不懂,论医,你更是不懂,那还谈什么呢?再者,你公公之死,只是你一个人的疑问,你夫家人并无有此疑问。只怕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自己想牝鸡司晨,做大主罢了。"
    李道长说完,便有礼的朝徐绍山拱手,退出公堂。
    徐绍山不拦着,也不怪罪什么,只是拍了下惊堂木,才对堂下的冯丽娘说道:"冯丽娘,李道长所言,你服是不服。若你能找到有三位大夫,来指控这丹药有问题,我这公堂定会为你再审。"
    冯丽娘被这老道跟徐大人一人一种说辞,绕的是脑袋有些不清楚了,确实她是不懂医不懂药,因此徐大人的意思是,让她去找人出来证明这药是有问题的吗?非得自己去找证据证明丹药有毒,这喊冤才能喊成吗?
    冯丽娘很是不解,就这样离开县衙。
    可她并不知道,她才一出县衙门口,她的家人在就等在县衙外面,躲在巷弄中盯着她走出县衙,冯母本是想直接把人给抓回家教训,但被冯丽娘的兄长给阻止。
    可冯丽娘也是个好强的性子,还真的挨着个从最热闹的大街上,寻几间最有名的医堂,挨个进去问这寿丹,她没想到那些大夫听到这是那有名的百寿千寿丹,给她的答案,无非就是这寿丹,确实是好东西,若不是好东西哪会有那么多人抢。有些大夫保守点的,就说自己学医不精,没有资格评断这药的好坏。
    冯丽娘从间小药铺出来后,碾药的学徒就跟着走出来,还多事跟冯丽娘说,"只有很老的大夫才有可能以观其色闻其味,准确的知晓这丹药是怎么炮制的,你肯定是被那个外来的大夫骗了,最好能这样一闻就知道这药有毒。"
    冯丽娘带着疑惑的心一离开,药铺的老大夫就走出来,从学徒的后脑勺就是一下敲了下去,老大夫严声喝道,"让你随时谨言慎行,别乱说话,你都做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个外来的大夫骗了冯姑娘。真是胡来。"
    学徒抱头鼠窜,躲到药架旁,小声地说着,师傅,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寿丹,好多雅士公子哥都推崇的,哪里可能会有问题。
    老大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学徒一眼,
    愚蠢,肤浅,蠢的跟牛一样,无可救药。
    老大夫入屋拿了本旧书,就气的甩在学徒的脸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连习医的基础功都可以违背,你说那算什么?枉费老夫多年培养你的苦心,天医真君的脸面,都被你跟那些人给丢尽了,气死老夫了。
    学徒一身狼狈的把书本给捡了起来,随便翻了几页,就不解他师傅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让乱说话的是他师傅,现在他就随大流所言,他老人家也生气。
    这学徒真是摸不着头绪。
    冯丽娘走出药铺,才走到街上,冯家人就从马车上下来,把冯丽娘给半推半扯的拉进马车。马车里的挣扎争执,也慢慢在一巴掌下逐渐安静。
    路人见之,冯家人只道是冯家的事,旁人可不敢多管,连旁边的男子都视而不见。
    冯丽娘又怎会知道,她到县衙的事,会那么快的传到她双亲兄长耳里。
    夜里,老大夫在天医真君的画像前喝着黄酒,只道是:"顶上满尽白发霜,坐困牢笼已半生,时穷何曾节乃现,羊头狗肉满街是。"
    老大夫像是喝醉了,实在醉的就趴在桌上哈哈大笑,那笑声满是悲凉跟抑郁。
    就是那张医真君的画像上,旁边有提着作画者的小字跟小印,写着泗水翁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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