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姝叫来丫鬟,一同将李若水搬回贤芳轩的耳房,小丫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问:“白......白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李若水安然地躺在床铺上,白姝低眉自忖片刻,道:“你去打些水来。”丫鬟忙应是要下去,没走几步白姝又叫住了她,道:“你先别声张,让其他人也别声张,特别是竹兰阁那别让人知道。”
    丫鬟连连点头跌跌撞撞下去了,白姝坐至床边,替李若水擦拭脸上的残血,一边擦一边思忖着怎么与顾菌禀明,她有些后悔没即刻把李若水被抓之事告诉顾菌。
    即使是她都没能适应李若水已然死去的事实,她看着李若水毫无血色的脸,却总觉得她只是睡下了,更别说若是顾菌忽喇喇地知道了会怎样。
    等了许久没见水来,白姝起身欲去催促一下,放推门却迎面撞上了正要推门的顾菌。
    “小姐?”白姝有些慌乱,还未起身先下意识看了眼屋内。
    顾菌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屋内看了一下,她依稀看到那有一个人,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将她拉了起来,笑问:“你怎么还在这?不回竹兰阁了吗?”
    说着便要向屋内去,白姝拦住了她,顾菌停了下来,问:“怎么了?”顿了顿,问:“屋里有谁?是红莹吗?”
    李若水的尸身还在屋内摆着,顾菌只几步就能走到床边,事到临头,不得不说了。
    “小姐,在里面的是若水小姐。”白姝道,顾菌蹙起眉,道:“李若水?她怎么在这?你又拦着我做什么?”白姝看着顾菌的神情是无尽的悲悯和不忍,她再三张口,直至顾菌快要按捺不住,才不得不道:“小姐,她已经殁了。”
    白姝的声音很小,她也不知顾菌听到了没有,但方说完,顾菌便像是个摆件般停在了那儿,一动不动的,俄而低下了头,望了望屋内,又看向白姝,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似乎是想否认,但看着白姝无话可说的表情,最后一丝苍白的笑容也被无助代替,她松开了白姝,踉跄着往屋内走去。
    “小姐......”白姝小心地跟随其后。
    顾菌走至床边,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她伸出手抚了抚李若水冰冷的脸庞,白姝窥见她的手有些许的颤抖,她想要给顾菌递一块帕子,但上前却没见她流泪。
    “怎么回事?”顾菌的声音似腊月天的雪般冰冷刺骨,她的目光定在了李若水毫无生机的脸上。
    白姝说明了她所知的来龙去脉,顾菌没做出反应,良久方才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话毕,她便欲撤身离开,但方要转身似乎是瞥见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顾菌俯下身,抬起李若水的左手,那手攥着拳像是握着东西,她先是轻轻地想要拉开李若水并拢的五指,没拉动,最后几乎是用双手扳才撑开了她的手掌。
    白姝看见了,那是李若水总是挂在腰间的翡翠琉璃竹节珮。
    “啊......”顾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扶着床沿坐下身,默默良久,方托起李若水的脖子将她抱入怀中。
    白姝以为她会抱着李若水的尸身痛哭流涕,但她只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良久凑在李若水的耳旁轻声说了一句:“我以为这次你能活得久一点呢。”
    “姝儿。”顾菌颤声道“你先走吧。”
    白姝默默退了下来,她走出房中回想着顾菌心痛无声的模样,没由来地产生一阵无力感。
    此刻,蓉城褚府。
    “老公爷,府外有人带着皇贵妃懿旨求见。”
    褚文接过懿旨,打开匆匆看了一眼,便激动地道:“快请进来!”
    小厮将两名带着纱罩身着夜服的女子带了进来,褚文见人来了,压抑着兴奋的心绪,道:“行了,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待小厮退下后,其中一名女子才掀开纱罩,褚文望着许久未见的那张脸,险些被催下泪来。
    褚瑶朱唇勾出一个淡笑:“爹。”
    次日,白姝再回至耳房,顾菌依旧如昨夜般抱着李若水的尸身,白姝心间一颤,心想她不会就这么抱了一夜吧。
    顾菌听见响动抬头,白姝见她眼中布满血丝,很是心疼,顾菌轻轻放下李若水,哑声道:“按老规矩办,让王生到各处报丧。”
    又道:“褚府我亲自去。”
    白姝一一嘱咐清楚,又吩咐厨上备好早膳,但顾菌已然让人备好去褚府的车马准备上马了。
    “前两日李若水是被皇贵妃召入宫了吗?”车厢内,顾菌脸偏向车帘外,她的语调平平的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问早膳用什么一般平常。
    白姝下意识回答道:“是。”但说完她便有些后悔,她感受到顾菌似乎觉得此事与李若水的死有关,而她说得那一个字就像是在有意地抹黑褚瑶一般,这让她有些不好受。
    顾菌也没有追问下去,她知道李若水在被带走前才从宫中回来,她只是想要确定或者说否定她心中的猜想。
    二人相对无言直到抵达褚府,褚府的阍人换过不认得顾菌,又叫来了都总管方才放行。
    褚文得了消息亲来迎接,顾菌见了礼,一行与其往书房内走一行报了丧,不过她暂且说的是病逝。
    待叙阔毕,褚文又留了顾菌用午膳,顾菌也未拒绝,午膳前她踱步回到褚瑶从前的住所。
    白姝跟随其后,随着顾菌来到一个树墩旁,顾菌走到这便停了下来。
    “这里本来有一棵杨柳,现在没有了。”顾菌低声道,白姝知道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也没有吱声。
    静立片刻,一众婆子走来,见顾菌站这儿,忙见了礼,顾菌问起这里的杨柳为何被砍了,那婆子道:“我们娘娘入宫前嘱咐的,说是请钦天监的大人算过,这树有不祥,便让砍了。”
    顾菌没说话,婆子们便走了,她又静立良久而后在那树墩上坐了下来。
    “姝儿,你记得这棵树原本的样子吗?”顾菌仰着头,像是在看杨柳郁郁葱葱的枝丫,白姝摇摇头,顾菌淡淡地苦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合上眼,脑中闪过上一世李若水被澹容摧残至死的枯瘦的尸身。
    寒风呼呼吹过耳旁,白姝出来的匆忙穿得单薄,顾菌失神之隙注意到她冷得哆嗦的肩膀,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敞开了狐皮大氅将她裹紧。
    “还冷吗?”顾菌贴在白姝耳旁,轻声道。
    白姝小声道:“好暖和。”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顾菌的鼻息扑在白姝的耳廓,痒痒的,她感受到顾菌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白姝不自禁地回抱了她。
    “姝儿。”顾菌的手渐渐收紧,白姝轻声应道:“嗯。”
    又是许久的沉默,白姝耳边渐渐地传来了顾菌啜泣的声音,这声音如风般轻飘飘的,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悲怆。
    直至最后顾菌几乎是在嚎啕大哭,周围走过的仆役皆掩嘴啼笑,白姝将顾菌抱得更紧了,她对李若水并无太多的交情,但此刻听顾菌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她也禁不住地眼眶一酸。
    “吵到你了?”不远处的茶寮内,褚瑶正偏头望向这啼哭声传来之处,身旁为其斟茶的佳贵人见她听得这样入神,忍不住问。
    褚瑶又细细听了一会儿方转头,她接过佳贵人递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没有,只是听这哭声惨烈,忍不住多听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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