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玉夫妇分到了距离皇上住所不远的一处小院子。
    说是小院子,却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浴房,巍子和云儿若是要休息,也只去专门给各府下人们住的地方,距离小院子还有些距离。
    云儿是不会离开陈娇阳的,所以她夜里会留守在院里,打算在一旁的浴房寻个地方小憩。
    浴房与主屋一墙之隔,万一有什么动静,她也好及时出现。
    陈骄阳看着收拾整洁的床榻,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伦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娘子,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左彦吧,假装和他叙旧,到时候就说天晚了,我懒得回来……”
    陈骄阳没有回应,伦玉只有又道:“明日我就去找陈思齐,后日去找……”
    “不行。”
    陈骄阳面无表情,这山庄到底也就这么大点,没有不透风的墙,伦玉一连几日不在自己院里睡,众人定会怀疑,旁人陈骄阳不怕,但她怕皇上,也怕嘉荣皇贵妃听到什么。
    “那、那我去睡浴房,叫云儿来陪你……”伦玉说着,抱起床上的枕头,委屈巴巴地准备朝外走。
    “罢了,”陈骄阳长叹一声,“你留下吧,但是只能睡地上。”
    伦玉嘴角忍不住扬起,见陈骄阳冷冷看过来,便立即撇了下去,他扁着嘴道:“地上好硬啊,明日还要骑马,万一我没休息好,出了什么状况可……唔!”
    伦玉狭长的眼眸在此刻瞪如铜铃,一只白皙的手正紧紧捂在他的唇上。
    手的主人,一脸责备地対他道:“你再说话没个分寸,就滚去浴房睡!”
    伦玉脸颊滚烫如火,他怔怔地点点头,眼神无比乖巧。
    陈骄阳收回手,一抹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
    夜阑已深,院外隐隐传来虫鸣,屋内静谧无声,床上与地上的一双人,皆没有入睡。
    陈骄阳忍不住翻了个身,伦玉也憋不住了,索性坐起来轻轻道:“娘子,你是不是也睡不着啊?”
    陈骄阳没回话,佯装入睡。
    伦玉叹了一声气,开始舒活筋骨,深夜里,他身上时不时发出的“咯嘣”声,尤为突出。
    他一边活动,一边还会嘀咕几声牢骚,“诶娘耶,真硬,诶爹爹啊,渗人……”
    声音虽轻,却是字字入耳。
    陈骄阳更睡不着了,她也半撑着起身,不悦道:“你唠唠叨叨什么呢,还叫不叫人睡觉。”
    “咯嘣”一声,伦玉扭着脖子道:“娘子,我这个人最注重养生,听人说地上湿气重,我怕我真的这么睡一宿,明日浑身都会关节痛。”
    “不是给你垫了厚褥,哪有那么夸张?”陈骄阳不信,她怀疑伦玉目的不纯。
    伦玉一脸无辜地道:“你不信你自己试试啊……”
    陈骄阳当真坐起身,她在伦玉的铺盖上面踩了两下,倒是真的硬。
    “那你想如何?”陈骄阳问。
    伦玉自然是想睡床上,但是他不敢说,只好抿着嘴道:“我……还是将就将就吧。”
    说完,伦玉在陈骄阳的注目下,表情十分勉强地慢慢躺下,他用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就像只被烫熟的虾子。
    “娘子?”
    屋里昏暗,伦玉看不清陈骄阳神情,只是知道她还在床边坐着。
    陈骄阳:“嗯?”
    伦玉关切道:“咱家的床是我娘特意命人做的,你睡久了那样的床,肯定也睡不惯这里的,但是明日事多,你好歹也得合着眼躺下,不然身体会吃不消。”
    陈骄阳微微叹气,他自己都那样了,还关心她作甚。
    没等到回应,伦玉忍不住再次开口:“实在不行,我明日去找一趟姑母,再给你弄两床褥子垫在身下,今日不行了,太晚了……”
    “别说了,”陈骄阳猛然将他打断。
    伦玉立即噤声,随后弱弱地道:“你要坐着便坐着吧,但是好歹披上点东西啊……”
    “上来。”
    “嗯?”伦玉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陈骄阳再次开口:“我叫你上来。”
    “可是,可是……”伦玉小心翼翼起身,抱着枕头还是不敢迈步。
    “可是什么,你怕我吃了你?”陈骄阳板着脸。
    “不不不!”伦玉头摇如拨浪鼓,是他吃了她还差不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伦玉一咬牙,当真就要上床去,见陈骄阳纹丝不动地坐在床边,意思是让他睡里侧,伦玉犹豫开口,“娘子,山上后半夜会特别凉,不如你睡里侧吧?”
    “不要,”陈骄阳命令地口吻道:“你去里边。”
    伦玉不再多话,麻溜地爬进了里侧。
    待他将被子盖好,床边的陈骄阳这才躺下,她本就瘦,又是侧身睡在床边,和伦玉之间竟空了一大块儿地方。
    伦玉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眼皮最终还是没撑住,缓缓盖上了。
    第二日天亮。
    云儿算着时间,端来热水敲门道:“主子,可起来了?”
    未见里面传来回应,云儿又扬声唤了一遍。
    “啊——”陈骄阳尖叫一声。
    云儿立即踹门而入,待她看到眼前一幕,便又立即跑了出去,她将门重新合上,红着脸道:“主子,世子赎罪,奴奴婢重新打水去。”
    小姑娘不等回复就跑了。
    屋里,被踹下床的伦玉,揉着屁股哭道:“是你!是你非要靠过来的!”
    陈骄阳沉着脸,“出去。”
    伦玉满心委屈地爬起身,抱着衣服来到院子,他一面换衣否,一面委屈的又开始絮叨起来。
    “昨日都说了外面冷,让你睡里面,就你倔!好嘛,晚上不声不响凑过来,拽着我胳膊就是不放手!到现在我胳膊还是麻的……”
    直到二人骑着马前往围场的时候,伦玉的嘴还没有停下。
    “今晚你睡里面,不然我就去找左彦!”
    陈骄阳将马拉住,她冷冷地看向伦玉,隐约有种被糊弄的感觉。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不会允许你去找左彦,所以故意昨夜那样说?”
    伦玉矢口否认,并且用不可思议地眼神打量陈骄阳,好像她问了一个极为稀奇的问题。
    陈骄阳的眼神危险,警告道:“你别肖想今晚,若是你敢去找别人,我让你伦家彻底绝后。”
    说完,陈骄阳驾马而去。
    留下伦玉在风中凌乱。
    如陈骄阳之前所言,当她骑着静离出现在围场上时,众人的目光皆投射而来。
    陈骄阳淡定自如地扫视一圈,发现熟悉的人,便驾马来到前去。
    陈骄阳微笑道:“不必多礼,近日可过得不错?”
    纪静腼腆一笑,下马朝陈骄阳行礼,陈骄阳也翻身下马,“怎地你一人在此?”
    纪静脸色微变,垂眼道:“郡主有所不知,自打那日桃花宴一别后,京中贵女便不再有人与我主动攀谈。”
    陈骄阳冷笑,一抬眼便対上了不远处柳荣乐的目光,她笑意更冷,“是我的缘故吧。”
    纪静怎敢应是,她连忙摆手,说是她自身的缘故,不过她说着,却是忽然一笑道:“我也不稀罕与那样的人结交,有句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
    纪静将那些在桃花宴后,上京贵女中出的一系列祸事说予陈骄阳听,陈骄阳神色不动,且还有几分笑意。
    直到说到李明诲,陈骄阳神色却是一顿。
    “李明诲不仅被夺了进士称号,往后三代终身不得入考?”陈骄阳眉梢轻挑,“这是何故?”
    纪静声音压得更低,“我哥哥在吏部任职,我也是听到说了才知道的,是有人匿名举报李明诲考时之文是找人代笔的。”
    陈骄阳吃惊不已,“天子脚下,他竟如此大胆?”
    纪静原本怀疑是陈骄阳所谓,可看陈骄阳的神情,又似乎不是她做的,可不是她又会是谁?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娘子!”
    伦玉骑着黑宝,笑着朝陈骄阳挥手。
    围场人多,陈骄阳自然有所顾忌,她回了一个微笑,也冲伦玉抬了下胳膊。
    一旁纪静羡慕地道:“众人之前皆传伦世子与郡主感情不和,如今却都称世子宠爱郡主。”
    宠爱到令人吃惊的地步,白楼买下金影的事,传到最后,便成了伦玉主动带着陈娇阳去白楼挑选乐伎,且临走时还说,只要他娘子喜欢,就算是面首也养的得。
    陈娇阳险些笑出声。
    伦玉驾马过来后,翻身而下,好奇地道:“娘子怎地这般开心,可是听到了什么趣事?”
    纪静很有眼色,见伦玉来了,便借口寻哥哥,先走一步。
    二人牵着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在围场边踱步。
    伦玉听陈骄阳说到李明诲时,大笑出声,“活该,太活该了!”
    陈骄阳微微侧目,“你说,到底是谁举报的,为何早前不举报呢?”
    伦玉不知从哪儿摸出颗花生,丢进口中,“这我哪儿知道,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他这人嘴贱,也就我心眼直,敢和他硬怼,遇见个心眼多的,可不得想着法子办法整他。”
    “皇上驾到——”
    围场上首的明黄色账内,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旁边的侍卫拿起鼓槌重重敲了两声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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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伦玉:我是乖乖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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