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盛紘虽然觉得丢脸,却也没说她什么。毕竟她只是个被气晕了的母亲,那骂街的活儿都是她姐姐干的来着。
    盛老太太那头知道了这事儿,点评道:“她倒是聪明了一回。”
    王若弗心头大患去了一半,畅快得很。唯一不美的是白日里嚎啕了一场,夜里小日子便提前了,让她痛了半夜。连着两天都歪在塌上修养。倒是刚好圆了她被袁家气病这个谎话。
    过了两日,王若与便来邀功了,说是华兰的姑母已经送了一个良家女子给袁老爷做妾。人她亲自看过,是个好脾气且懂事儿的。
    至于懂的是什么事儿嘛……姐妹二人心照不宣。
    送走了姐姐,王若弗便去寻了平宁郡主,说了白鹿洞书院的名额的事儿。
    好在平宁郡主一贯高傲,白鹿洞书院的事儿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当即便应下了。
    如此,华兰总算能过安生日子了。
    第7章
    王若弗正和如兰一道用午膳,下面人着急忙慌地进来,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便急道:“大娘子!刘妈妈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是大姑娘要生了!”
    王若弗惊得手上的碗都给摔了,“什么?不是还有半个月才生么?套车,我去看看!”
    小丫鬟含糊地说了句“说是大姑娘胎养得不大好,好不容易才保到现在生呢!”
    王若弗便更心急了,一路小跑上了马车,差点儿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跑了一路,坐到马车上,她才觉得小腹一揪一揪地疼。可她忧心快要生产的女儿,也顾不上自己这点儿难受。等到了袁家,又是一路疾走进了女儿的产房。
    好在,最后这一个半月,华兰养得还算不错,身子不至于像前世那般虚弱。且她前些时候被婆婆磋磨,茶饭不思,胎儿也小。这次,华兰的大女儿没折腾母亲太久,很快就生出来了。
    就是孩子看着和七八个月早产的差不多大,可怜巴巴的。
    好好关照了一番女儿和外孙女,王若弗又交代了素月等华兰坐完月子再回盛家,才喜气洋洋地回盛家给盛紘和盛老太太报喜去了。
    当天晚上,刚刚晋升外祖父的盛紘久违地来了王若弗的院子。
    他进来的时候王若弗正在宽衣。王若弗听见下人禀报,想着都老夫老妻了,看便看了,只继续手上的动作。
    盛紘盯着她瞧了半天,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胖了?”
    王若弗心里想着女儿和外孙女,有些没听清,便问了句“什么?”
    盛紘还当真重复了一遍,“我觉着夫人自打我那大姨子上袁府闹了一遭,心情便好得很。这段时间许是心宽体胖,你瞧你那腰粗的!”
    王若弗气得火气直往头顶冒,一个枕头就朝着盛紘丢了过去,“我心宽体胖?阖府上下哪件事不要我操心?我忙上忙下为你打点人脉,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来笑我胖了?”
    盛紘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不就是说了句她胖了么?何至于此?便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你这脾气倒是见长啊!人到中年,胖就胖了,我又没嫌弃你什么!”
    王若弗一听“人到中年”,更生气了。哪怕她已经做了外祖母,可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被人说自己老了,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男人,“我胖了我老了,你去找你那腰肢纤细的林小娘去啊!少来我这儿讨人嫌!”
    盛紘小声念叨了句“泼妇”,竟当真转头去了林栖阁。
    王若弗出门的时候肚子就有些不适,只不过因着外孙女出生的喜事,让她没空关注自己的身子。这下被盛紘一气,肚腹间更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袭来,下身好像也有些黏腻的东西涌出来。
    她连忙唤了人来,忍着痛换洗了,用上了月事带躺上床。
    可这一番活动之后,肚子却是更痛了。
    饶是前两次来月事,她反应都有些大,却也没像这次这般痛的。她捂着肚子不住□□,一方面觉得因为月事请大夫有些丢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直把自己疼得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还是下面的丫鬟看她情况实在不对,自作主张去报了老太太,请了大夫来。
    “夫人这是喜脉啊!”那满面白须的老大夫把过脉之后,来了这么一句。直把仍在苦痛中挣扎的王若弗给雷得外焦里嫩。
    那厢,已经在林栖阁歇下的盛紘,被盛老太太派来的丫鬟慌里慌张给叫走了。林小娘骂了两句,也没太在意,自己歇下了。
    实际上,盛紘并未把丫鬟所说的大娘子身子不适太当一回儿事。毕竟他这位大娘子一向强壮得和头牛似的,便是他这个大男人体质都没她好。
    于是,等他不紧不慢赶到葳蕤轩,盛老太太去府外请的大夫也刚到。他倒是刚好听到了那句“夫人这是喜脉啊!”
    盛紘也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
    他的嫡女都有孩子了,老妻还能有孕呢?
    “唔……呃……”王若弗忍过一波疼痛,气喘吁吁开口:“您不是瞧错了吧?”
    毕竟,她上一回与盛紘敦伦,还是卫氏产子那一天。这都过去三个多月了,中间她还来了两次小日子呢!
    “老夫从医多年,喜脉怎么会瞧错!”老大夫显得很是不满的样子,沉着脸给王若弗开了药,又扎了几针。
    等一碗药下肚,王若弗才感觉腹中像要把人撕裂的疼痛缓了缓,终于有力气好好说话了。“大夫,我不是不信任您的意思……只是,我实在不可能有孕啊!”
    老大夫瞧了一眼在旁边同样一脸懵逼的盛紘,“二位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不可能有孕了?您这胎都三个半月了!”
    见大夫如此笃定,王若弗才算是相信自己真的偌大年纪又有了身孕,“可我……还来过两次小日子呢……”
    那老大夫一听,问道:“可是量少、时间短,且伴随着腹痛?”
    王若弗一张老脸红了个彻底,嗫嚅着“嗯”了一声。
    “那就是了。这头一次应当是胎还没坐稳导致的,尚算正常;第二次怕是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兆。加上这回,您这都动了两回胎气了。多亏了您身体底子好,这孩子才留下了。接下来须得安心静养,不然怕是保不住的。”
    盛紘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大半夜被搅扰了一通的大夫,坐在王若弗床边,“原来夫人不是胖了,是有身子了啊!”
    王若弗刚吃完药,靠坐在床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将盖到胸口处的被子给掀开,露出被胎儿微微撑起了一点弧度的小腹,“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肥肉还是你这老不修在我肚里种下的种子!”
    盛紘虽然偏疼林小娘,可也明白,大娘子所出的长柏、华兰,绝对是比林氏所出的长枫、墨兰强上不知道多少的。
    对于这个中年才意外得来的嫡子或嫡女自然也是万般期待。王若弗如此挤兑他,他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孩子是孩子!都是为夫的错,不该说你胖了。”
    男人说了几句软话,王若弗气也平了大半,熟料盛紘又来了一句:“夫人你也是气性太大了些,我不过是多嘴说了句你胖了,就气得动了胎气。往后还得收敛收敛你在火爆脾气,保胎要紧!”
    王若弗一听这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肚子又有些痛了,她骂道:“你还是快滚吧!看见你我就来气!”
    盛紘于是麻溜地滚了,没再惹她心烦。
    许是感念老妻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还给他怀了个嫡出子嗣,这回倒没奔着林栖阁去,自己去书房歇下了。
    华兰那边,自是也听说了自家母亲又有孕的消息,便想着叫刘妈妈也就是素月回去伺候母亲。
    王若弗得了消息,使唤人去传信,说是自己并无大碍,刘妈妈还是等到她出了月子再回盛家。
    素月虽然有些忧心自己的主子,可王若弗都这般说了,她一个奴婢也是做不得主的。只得还是留在了袁家。
    而自打知道自己有孕,王若弗可谓是过得水深火热。
    她肚里这个许是报复她这个做娘的这么久都没发现它的存在,还舟车劳顿、劳心劳力,动了两次胎气。没发现有它的时候,王若弗基本一点儿孕期反应都没有。可自从发现了它的存在,这小家伙就无时无刻不在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呕——”人还没完全清醒,王若弗已经熟练地摸过床边的痰盂,呕了一通,直呕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等收拾妥当了,丫鬟们上了早膳,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呕意又涌了上来,“快拿走拿走!”
    偏偏她这胎不太稳,还得日日喝安胎药稳着胎。本就容易恶心的孕妇,喝那苦药汁儿,不更恶心才有了鬼。她常常是喝一碗安胎药便要连着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一碗半。
    她真是长到三十多了都没受过这等苦楚。
    一个月下来,原本有些丰腴的人直接瘦成了盛紘喜欢的纤细身姿。只那肚子鼓起了个更大的弧度。
    等到素月回来的时候,看她憔悴的样子,直接心疼地哭了起来。王若弗安慰了两句,便问起了华兰。
    素月也顾不上哭了,将这几个月华兰的情况交代得一清二楚。得知华兰那恶婆婆算是被妾室给搅得分身乏术,再没工夫去找华兰的麻烦,倒叫华兰安安生生坐了个月子,将亏空的身子补回来许多,她才放下心。
    只是她如今还在卧床养胎,外孙女的满月宴倒是去不得了。
    好在盛老太太知道她挂心女儿和外孙女,从袁府回来便亲自来看她。又是说华兰气色好了不少,又是说华兰新生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可爱得紧。王若弗总算宽了宽心。
    说完了华兰,王若弗又提起了如兰,“母亲,您身边已经养了明儿,儿媳本也不想扰了您清净的。可我这些时日实在是提不起劲儿,也没工夫管着如儿。她们姐儿几个每日只用去庄学究那里听半日课。剩下半日如儿便是撒了欢儿似的,从无心学学女工什么的。儿媳是想着,不若叫如儿跟明儿一道,每日去您那里听半日的教诲。不知母亲可否帮儿媳这个忙?”
    盛老太太闻言,自是痛快应下了。回去的路上,跟自己的心腹嬷嬷咬耳朵:“我家这个大娘子如今可算是想开了。她因要养胎分身乏术,管家权落到了林栖阁手里,竟然也没央着我去管家,落那林小娘的面子,只提了如兰的教养。也算是沉得住气了。”
    房妈妈掺着老太太,附和道:“老太太也总算是能放心了。”
    第8章
    华兰出了月子,便忙不迭来看自家有孕的母亲了。
    “母亲怎么瘦成了这样?”刚一打照面,华兰就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王若弗想着,果然只有她生的孩子们最心疼她,“你这小弟弟小妹妹是个脾气大的,我以前怀你们姐弟妹三个加起来吃得苦,还没它一个多!”
    华兰听母亲如此说,略微放了心,又试探道:“您当真不是因着管家权落在了林小娘手里,把自个儿给气成这样的?”
    王若弗白了她一眼,却也明白若是换了前世没在家庙修身养性十年的自个儿,这会儿恐怕当真就是在因这事儿生气。也没再辩驳,只握着女儿的手唠家常,“你娘我早看开了!什么管家权,横竖她林小娘也管不到我的院子里来,柏哥儿和如儿也有老太太看顾。她管得哪门子家?不过是做些苦力活罢了,我乐得清闲。”
    话赶话地提到了盛紘,王若弗却是一改方才的淡然,面上露出几分不忿来,“要说生气,那林氏早不值当我生气了。倒是你父亲,惹我生气一把好手!”
    华兰赶忙问父亲做了什么。王若弗便把他说她胖,以及概因她气性大才动了胎气的事儿说给女儿听。
    华兰听了有些无语。
    父母加起来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耍性子。可这保持心情愉快对于有妊的妇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更别提她母亲还是高龄得子,更得小心。
    斟酌了一下措辞,便开始劝自家母亲:“母亲,您有时候,对着父亲也不能太硬了。这女儿家,还是要软些,才招人心疼啊!”
    王若弗气道:“你叫我学林氏那扭捏做派?我可学不来!”说罢,一口气儿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
    华兰给她顺了顺气,才又接着刚刚的话往下说,“我可没那意思!她那妾室做派,母亲学了才是糟污了自个儿呢!女儿的意思是,男人一贯是怜惜弱小的。往日您身体好,装病博得男人的怜惜那叫歪门邪道。可如今您真真切切是哪里都不舒坦啊!下次父亲来,您就说几句软话,说说自己孕期的不适,父亲想必也不舍得再惹您生气的。”
    王若弗虽然没想着要讨好盛紘什么,可也不想叫这个二愣子见天儿地惹自己生气,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华兰见她如此,又拿自己的例子现身说法,“那日姨母闹上门去,虽然是我那婆婆的错,可我夫君那人您是知道的,一味愚孝……”
    闻言,王若弗有些急了,“怎的?他还敢给你脸色看?”说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她这般大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了她那只被薄薄中衣盖住的浑圆肚腹。
    华兰连忙扶着她坐好,将被子也给她盖上,打趣自己的母亲:“我看父亲有句话没说错,您这脾气真是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接着说。”王若弗听她这话茬儿,就知道后面还有事儿,把心落回肚子里等着女儿继续讲。
    “他那几日虽然没说什么,可心情还是有些低沉的。毕竟我那婆婆可是被公公好好罚了一通。虽然不是我的错,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刚好,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请了几回大夫,他在的时候真真假假地哭两声把大夫的话讲给他听,再哭几句害怕生产不顺,他也就顾不上心疼亲娘,只一心关心我的胎了。”
    王若弗听得心中暗爽。果然,前世没有自己帮忙,华兰还能把袁文绍那个大孝子从他娘那里拉回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送走了华兰,晚上盛紘来瞧她的时候,她就试验了一下。
    盛紘来的时候,恰好她刚刚吐了一通,本来就难受得紧,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见盛紘来了,她甚至都没从被窝里出来,只虚虚瞥了他一眼,又将眼儿合上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见惯了王若弗张牙舞爪地跟他闹别扭,突然看她如此虚弱的样子,盛紘倒真生出了几分怜惜来,“娘子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可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王若弗气若游丝道:“我又不是今日才不舒坦,打从怀上这孩子,我就没舒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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