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眼拙了?沉默半晌,老太太才终于开口说:“且不说孩子们之间是否有情,只说这家世。你我嫁到盛家,都是下嫁,足见我们都不是那看重门第之别的。可咱们不看重,不代表旁人也不看重。顾家那头,顾候我不大清楚,可那小秦氏却是个继母,若是顾二想娶咱家的姑娘,怕是她只有偷着乐的份儿,只他家事务繁杂,如儿嫁进去能不能应对得来,还是个问题;再说齐家,平宁郡主我也算是有几分了解,她啊,只怕是不会愿意让独子娶了咱家的女儿的。”
    王若弗心说,只待顾二出人头地了,上门来提亲,我有前世的记忆,定能帮如儿避过那些祸事;明儿那头,待有了顾二这么个新贵姐夫,平宁郡主又失了皇帝皇后这最大的依仗,咱盛家也不差她家什么嘛!
    可这话她却是不能跟老太太说的,只得含糊过去:“哎呀,母亲,如儿和明儿还小,亲事先不着急,咱们还是先说四丫头的亲事吧!”
    听她这意思,盛老太太便知晓,她怕是没绝了攀上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的念头的。唉,自己这个儿媳,她倒是清楚几分,倒也不是想用两个女儿的婚事去为儿子长柏换前途什么的,就是单纯觉着,这两个孩子人好,又和女儿们青梅竹马,往后定是夫妻情深。可她到底还是没见识过真正的后宅厮杀,不晓得那些吃人的路数。只怕她这打算啊,是不成的。不过,老太太同样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打击王若弗,只接着说起了墨兰。
    “墨兰这孩子,早些年被那林氏教导的性子瞧着是有些左了。好在近些年掰了过来,也愿意听咱们这些长辈一句话,嫁个平凡人户。还多亏了你不计前嫌,叫她和如儿明儿一起学规矩呢!”
    “我那也是为了盛家好。四丫头不好了,家里其他几个姐儿又哪里能好?”
    总之,最后是定下了,要让墨兰同那贺弘文相看一番的。
    回到自己院儿里,没坐多一会儿呢,盛紘又来寻她一起用晚膳,还特意叮嘱叫孩子们自去用饭,不要来打搅。想来是有事儿要交代给她的。
    果然,饭还没吃完,盛紘竟也提起了墨兰的婚事,“我为墨兰瞧中了一个举子,家里姓文的。虽然家世贫寒了些,但我亲瞧过了,孩子是个不错的。学问做得极好,乃登阁拜相之才!”
    王若弗自是知道,这文炎敬上辈子确确实实是官拜宰辅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这个前女婿的嫌弃。拖着她如儿过了那好些年的贫寒日子,还要日日受婆母磋磨,就这,也没见他少纳妾啊!
    虽然墨兰是林噙霜生的,但这辈子被自己教养的还算懂事,王若弗自然也是希望她过得好的,嘴上说着:“我知晓了,回头我遣人去打听打听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心里却想着,看我怎么把这桩婚事给搅黄了!
    没几日,王若弗便将盛紘叫了来,“主君啊,我身边的刘妈妈亲去打听过了。这孩子的才学呢,主君这里盖了戳儿的,我便躲了个懒没去问。可他这家里啊,实在是……一个寡母拖着三个孩子,不易是不易的,可我听闻,他这位母亲啊,为人甚是……彪悍。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好招惹呢!”
    盛紘听了,面露犹疑,却实在是看中了文炎敬这个人,便说:“夫人自小锦衣玉食,自是不知穷人家的苦楚。想来,人家一个寡妇,不彪悍些也很难护持着三个孩子长大吧?”
    王若弗先是点点头:“主君说得有理。”后又来了个但是,“站在母亲的角度,我能理解她为了孩子们不得不逼着自己做个彪悍人,可若是给女儿寻未来婆婆……你瞧瞧华兰的婆婆就是了,那可真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华兰那婆婆尚算有文化的,你还能略微跟她讲讲理,且袁家还有个公公在,好歹能压一压她。可那文家老太太,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呀!你同她说理,她听得懂么?这世道又是孝道为大,家里没个公公可以压着她,文炎敬那孩子也不好顶撞母亲,你叫墨兰以后怎么办?再者说,我虽是个和善人,可墨兰到底不是我亲生的,也不在我跟前儿养大,你也不能指望我像为华兰撑腰一样去给墨兰撑腰吧?到时,你打算自己上门去同那文老太太说理儿?”
    她这连珠炮似的炮轰了盛紘一通,搞得盛紘也哑口无言了,也明白了王若弗只怕是没看中文家的,只得问她的意思,“夫人这么说,可是心里有主意了?”
    王若弗答道:“倒不是我,是母亲。她为墨兰瞧中了白石潭贺家的。”
    盛紘却明显有些犹豫了:“咱们文官清流,那贺家到底是从医的……”
    王若弗却不认了:“从医有什么不好?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主君只怕不知吧,我同那宁远侯家的大郎媳妇儿之所以能交好,还亏得人家想结识贺老太太,这才主动来与我攀交情呢!往后只怕旁人家还有求上门来,叫咱们引荐贺家呢!要我说,这贺家啊,有钱有地的,墨兰定能过得和在家里一般水准。这贺家哥儿的祖母,你是见过的,再爽朗大方不过的,定不会为难孙媳妇儿。他母亲又常年卧床不起,听说一个月也没几天能下地走动的,想来也没空为难儿媳妇儿。做这家的媳妇儿啊,定是一世和顺的。”
    听她这么说,盛紘也有些被说动了。墨兰到底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什么门第不门第的,哪儿比得上女儿的幸福重要?当下便说:“一切由夫人和母亲安排便是。”
    得了盛紘的话,贺老太太便带着孙子上门走动了几回。
    王若弗和老太太也安排了贺弘文和墨兰单独说话。
    几次之后,王若弗叫了墨兰来,“四丫头,你瞧那贺家哥儿,怎么样?”
    墨兰垂首,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对人家不感兴趣。嘴上只说:“贺家哥哥医术高明,一眼就瞧出女儿怕是有宫寒的毛病,给女儿开了房子。吃了之后,倒是好了很多。”
    不提人,只提医术,想来是对贺弘文兴趣不大了。王若弗也不逼着墨兰,“没事儿,只是见了几面,看得中看不中,都没什么妨碍。既然你对他没什么意思,我便去回了贺家老太太。”
    墨兰有些诧异地抬头:“母亲?”
    王若弗笑了笑,“既说了,会好好替你相看,那定是要看你的意思的。不然,勉强嫁了过去,心里气儿不顺,便是那人再好,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听着王若弗的话,墨兰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她哽咽着说:“多谢母亲……”
    这丫头以前不都叫她大娘子的么,什么时候将称呼换成了“母亲”的?王若弗之前没大注意,现在才刚发现这一点,便将其拿出来说了:“既然叫了我一声‘母亲’,我也定是要为你出一份力的。回去吧。”
    墨兰这头,拒了贺家的婚事。可梁晗却是不知晓的。他只从派去盯着盛家的人描述出的一点儿细枝末节,猜到墨兰大概是要议亲了。
    他嫉妒得几乎要发狂,却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日日借酒浇愁。他那庶兄见状,便顺势提出要带他去庄子上散散心。
    梁晗不疑有他,恰好心中也烦闷,便同意了。
    第66章
    梁晗和他大哥骑马,他嫂子和侄子侄女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来了郊外的庄子。到附近的时候,他那大哥说:“六弟,你先在此处跑跑马,我将你嫂子和侄子侄女们安置好,再来陪你。”
    梁晗答道:“大哥放心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
    现在,只剩下梁晗一个人了。不过,他马术并不算好,自然做不来像顾廷烨那般策马飞驰,只能驱使马儿匀速跑着。
    “公子!公子——”忽然,一位姑娘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梁晗下意识回头去看。便见一身着桃粉色衣衫的女子正快步向他跑过来。
    墨兰最喜欢的,便是粉色。初见时,她便是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薄衫。不久前他做的那种梦里……她衣裳的颜色,更是和眼前这女子的一模一样。
    梁晗不禁有些恍惚了。
    他还坐在马上愣神呢,那朝他跑过了的女子却突然跌了一跤。瞧着还摔得不轻。整个人几乎是向前飞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虽然梁晗并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可她好像是奔着他来的,许是人家认识他也说不定。又是因着他没有回应人家,她许是怕他走了,跑得快了些才狠狠跌了一跤,梁晗也不好丢下人家一个姑娘家不管。
    于是,梁晗便策马奔到了那姑娘面前,然后纵身一跃跳下马,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儿吧?”
    瞧着他全然陌生的眼神,那女子却是陡然红了眼:“公……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梁晗下意识蹙眉,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这张脸。可他……真的不记得他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了。
    虽然他喜欢美人儿,可那仅仅是出于对美的事物的欣赏,长得好看的男子,他也更乐意和人家交朋友的。可要说这风流债,他却是当真没有的。
    其实,大哥也带他去过几回酒楼,听曲儿什么的,也曾有那烟花之地的女子往他身上蹭。可他却觉得,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太重,熏得他头疼,并不很愿意亲近她们。至于家里,母亲虽然也给他备下了通房,可那两个通房,都比梁晗大个三四岁,性子无趣,人长得也寡淡,他自然是瞧不上。
    是以,虽说梁晗在家里的小丫鬟们那里最受欢迎,谁都喜欢凑上来同这位长得好看性子又好的六爷说说话,可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童子鸡来着。
    为什么眼前这女子要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
    梁晗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姑娘,我确确实实,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了。”
    闻言,对方垂下头,将脸上的表情隐藏了起来。可梁晗虚浮在对方身侧的手,却分明感到有水源源不断地滴在他手上。这会儿艳阳高照,又没有下雨,这水珠子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了。
    梁晗更感到头大。虽然他怜惜柔弱女子,可却真真是没见识过这种未语泪先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只得说:“姑娘莫哭,我看你摔了一跤,好似还摔得很重,不若我先送你回家,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那女子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泪意哽住了,一下子就猛烈咳嗽起来。毕竟男女有别,梁晗也不好去给人家拍背顺气,只好傻傻蹲在一边,等着对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哽咽道:“多……咳咳,多谢公子了……”
    梁晗将手伸出去,本意是想做一根尽职尽责的“拐杖”,给那姑娘借个力好爬起来。可她却似半点儿不见外似的,直接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手里。
    梁晗瞪大眼睛,却是骑虎难下,只得手上一使劲儿,将她拉了起来。可许是脚上有伤的缘故,那姑娘站起身来,却是踉跄了一下,直直扑进了梁晗怀里!梁晗下意识往后一躲,却忘了俩人的手还拉在一起,竟将人家姑娘也往后一扯,两人便还是搂抱在了一起。梁晗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书香气。
    他触电似的推开对方。可那姑娘家被他这么一推,又一个趔趄就要往地上倒。梁晗只得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又将胳膊挡在两人之间,“姑娘,若实在站不稳,便拿在下当个拐杖吧。”
    他把话说得这么生硬,那姑娘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旁的。只将手虚虚搭在他胳膊上,随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他的马。
    对于梁晗来说,上马不过是踩上脚蹬再一使力的事儿。可对于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而言,却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姑娘家被梁晗搀着,努力了好几次都上不去马。搞得两人俱是一头汗,才总算爬了上去。
    接着,梁晗便牵着马儿的缰绳问:“姑娘,你家住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吧。”
    那姑娘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公子,你不上来吗?”
    梁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咳,这于理不合。”
    说罢,梁晗便静静牵着马朝着那姑娘指的方向走去,全然没注意到马上的人儿深藏在眼底的算计之色。
    越走,梁晗却越觉得不对。
    这方向,分明是他大嫂嫂那庄子的方向啊!难道这姑娘是他大嫂嫂的亲戚不成?毕竟,她的衣着,也不大像是庄子上的庄户人家来着。不过,毕竟素不相识,梁晗也没有多嘴去问。
    将人送到门口,有一个小丫鬟似是正在等着她,“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差点要去城里头找你去了!”说罢,像是才注意到梁晗,先是诧异道:“六公子?”随后脸上迅速爬上了喜色,“您可算是想起我们姑娘了!您都不知道,我们姑娘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啊?”梁晗更懵了。这小丫头的意思,怎么倒像他是个负心汉似的?“不是,你家姑娘……同我,有关系吗?”
    “啊……这……公子你怎么能……”那小丫鬟话还未说完,却被马上的女子厉声打断:“小环,别说了!”
    梁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扶她下马,却被她推开,“小环,扶我一把……”
    那名唤小环的小丫头便上前来扶她。可她脚上本就有伤,一个身量还没她高的小丫鬟又怎么扶得住她?
    是以,下马的时候,她险些再次跌倒。梁晗不忍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再伤上加伤,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可等人站稳之后,却泪眼婆娑地对他说:“公子既对曼娘无异,便别给曼娘希望,好吗?这太残忍了……”说罢,便在小环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向门内走去。
    送走了这位曼娘,梁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在庄子里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才终于知道,这位曼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原来,几年前,他救了一个险些被一群恶棍轻薄的女子,又将人送去了医馆。本是想将人送到医馆便走的,可没想到这女子受了惊,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十分依赖的样子,哭哭啼啼地不叫他走。还跟他哭诉一通,哥哥卷走了她的钱财,又偷了贵夫人的银子赖在她身上,闹上了公堂,好不容易洗清了冤屈,却又险些被坏人轻薄,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真该一根绳子吊死……之类的话。
    梁晗被她哭得头疼,便应下了要给她一条出路。想来想去,他自己尚未成亲,手上还没有庄子铺子什么的。可这女子哭诉间似是透露出,她的出生原是不大好的。若是找母亲或者嫡兄帮忙,肯定被一顿臭骂,事儿也不一定能办成。他便寻了一贯对他宠爱有加的庶长兄。长兄也确实帮他把这事儿办妥了,将人安置在了长嫂的庄子上。
    然后……然后,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闻,庄子上的人一开始对这位朱曼娘还算是礼遇有加,因为他们都以为这位是他梁六郎看中的人。没想到,他却是几年都没来看过她。庄子上见风使舵的人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了。这些年,她既不像正儿八经的妾室通房似的,有月例和男人的补贴,又不像庄子上的庄户有田地可以耕种。若不是还有刺绣的手艺,被饿死在这庄子上只怕他梁六也是不知晓的。
    听到这里,梁晗不禁有些愧疚。虽然他本意是要救她,可却实实在在耽误了人家姑娘好几年的青春。
    这样想着,梁晗便找到了曼娘。
    “这些年,实在是对不住……我当年,本意是想暂时给你个落脚的地方,之后的事情却是没想过的。后来事忙,更是全然忘记了你的事儿,白白耽误了你这么多年的青春……现在,我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不然这样,你若不想嫁人,我便给你一笔银子,足够你置办个院子,开家小铺子;若是想嫁人,我便叫我嫂嫂帮你留意个人家,你……”
    话还未说完,却被曼娘打断,“公子这是要赶我走吗?”说这话的时候,她那泪珠儿便和不要钱似的从她脸颊滑落,“我……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儿,也好过受这种屈辱!”说罢,她便真真要往墙上撞!
    梁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懵了,赶忙从背后死死搂住要寻死的曼娘的腰,语无伦次地安抚道:“不是,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给你寻个好出路啊……”
    曼娘却是哭喊道:“公子,这庄子上的人,人人都知道我是你定下的人,谁敢同我结亲?就算找庄子外面的人,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一开始人家不知道,可后头知道了,我卖唱过几日,又……又没名没分地在您的庄子上待了这许多年,哪个男人愿意有个这样的妻子啊!”
    梁晗想想,她说得也有理,可那不是还有一条路么?“那,那我便叫嫂嫂帮你置个小院子,开家铺子,可好?”
    曼娘却仍是摇头哭泣,“公子您锦衣玉食,不知底层人的苦。我孤身一人,身边既无丈夫,也无父兄,毫无依仗。便是开了铺子,那些小地痞流氓也不会放过我这只肥羊的啊!您就是在这种人手里救了我的,您忘了吗?”
    梁晗挠了挠头,也没了办法,“那……你说该怎么办?”
    曼娘抽抽噎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既然公子对曼娘无意,曼娘也不愿纠缠。只是,能不能叫我继续留在这庄子上?您……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您是嫌弃我,怕我这等低贱人脏污了您……可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啊!能不能求您,每半个月一个月的,来这庄子上瞧我一两回?也不用您做什么,只要您在庄子上其他人面前走一圈,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不叫人再欺负我,让我能安安生生在这里靠着我的绣活糊口便好……”
    梁晗自觉对她有愧,她又只提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自是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终归……是我对不住你的。”
    好不容易安抚好曼娘的情绪,她擦干眼泪,给他端茶递水,还给他上了些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点心。
    那点心形似荷花,味道也带着些荷花的清雅,梁晗倒是从未见过的,便赞了她句“心思精巧”。曼娘得了这句夸,当即面露喜色:“公子若是喜欢,我便常常做了给您送去!”
    梁晗瞪大眼睛,自觉给自己埋了颗雷。
    曼娘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微微垂下眼眸,低声说:“公子不必担心,我常常去城中卖帕子什么的,顺路捎给您。您只消同门房打声招呼,替我将点心拿进去便可,便说我是点心铺来送点心的。”
    她都这样说了,梁晗也不好再拒。谢过她之后,梁晗便同兄长一起去跑了会儿马,才回了梁府。
    夜里,梁家庶长子和媳妇儿说起了这事儿,“那朱曼娘,倒真真是个人物呢!这不,把我这傻弟弟哄得团团转!”
    他媳妇儿笑着给他宽衣,“那春珂是个不顶事儿的,在家里住了这许多年,竟然只是和六弟谈谈诗画,还常常要被六弟嫌弃她天资有限,想来是指望不上的。倒是这朱曼娘,是个有手段的,许是能把六弟给哄过去也没准儿呢!只是……咱们这样,会不会被大娘子瞧出来啊?”
    “瞧出来又怎样?她生的几个,没一个顶事儿的,永昌伯爵府现如今,全是靠我和父亲撑着,她又能拿我怎么办?不过,也好在她生的几个好弟弟都不聪明,就一个梁晗,早些年还有几分机灵,可被我那嫡母惯的,再加上我稍微使使力,眼见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却原来,无论是长兄,还是曼娘,梁晗都从未看清过。
    母亲同他说起顾家的事儿时,梁晗笑顾廷烨性子刚硬不知变通,白白叫继母坏了和父亲的关系。可放在自己身上,他却照样看不清人心。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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