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说买酒的功夫,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同时失了声,本来叽叽喳喳的小臭蛋突然沉默的看了哥哥一眼,而本来就沉默的更加不说话了。
    这点杜向东没有注意到,却被罗树琴看在眼里,她有些奇怪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
    到了肉铺排了有一会儿的队才轮到他们,好在今天买肉的人相对没那么多,还剩下一大块肉,杜向东便让人给切了二斤五花肉,又切了一块肥肉打算回去熬猪油,照例又要了两根大骨头。
    上次的大骨头熬成汤,两个孩子还是挺爱喝的。
    杜向东买这些东西时,觉得自己耳边有些安静,往常大宝虽不会说啥,但二宝肯定得哇哇叫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看了两个宝一眼,两人一副无精打彩样,看来是累了。
    既然这样,那今天这街就先逛到这,他就打算带孩子打道回府了。
    因着后车架上绑的东西都快跟他一边高了,媳妇指定是不能坐了,于是他推着车,媳妇跟他旁边一块走。
    两个孩子照例还是坐在前头,不过后车架上绑的东西往前占据了一部分空间,两个孩子居然坐不开了。
    杜向东就只好跟他们商量,“那、狗蛋是先坐一会儿,臭蛋跟着妈妈走一会儿,等出了县城臭蛋再坐,然后狗蛋走路好不好?”
    第n次吐糟两个儿子的小名,他想回去是不是给他们把小名改了,这也太难听了。
    两个孩子听了都没什么意见,只是狗蛋却让弟弟先坐,臭蛋摇摇头也让哥哥先坐。
    “你们两个还谦让起来了,行了,就狗蛋先坐吧,反正都一样的。”说着,杜向东突然就一把将狗蛋给抄起来,放到前面横梁上的小板凳上。
    小狗蛋一下子被高大的爸爸抱在怀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小身子僵的都不知怎么动了,然后又听爸爸叮嘱说,“你抓着点车把,不要掉下去啊。”
    他小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感觉爸爸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一只手臂揽着他的小肩膀,生怕他掉下去一样。
    他哪有那么笨!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嘴巴不自觉就有了弧度。
    他最近觉得爸爸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先是弟弟被他抱回来了。
    然后也不怎么出去了,会像别人家爸爸一样早上出去干活,晚上回家吃饭。
    会帮他们两个洗澡,给他们搓泥。
    会赚钱买好吃的,还会好好跟妈妈说话。
    他觉得现在爸爸挺好,变得比以前好多了。
    只是,他今天又买了酒,好怕他喝了酒会变成以前的样子,以前他喝过酒就会打妈妈。
    妈妈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他握起小拳头,他要保护妈妈。
    最好晚上不让他喝酒。
    杜向东当然不知道自家大宝在想什么,他推着车子自然就走的慢,于是就在快出县城时居然遇到了自己那个分销商。
    哦,就是批发他炸糕卖的人。
    他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去大集卖炸糕了。
    以往他们一直是在集上见面,这一下可不就失联了。
    那人看到杜向东很高兴,“杜兄弟,我去集上找你好几次也没找到,那炸糕你是不是不做了呀?”
    他批了炸糕到家附近大集卖,卖的还是挺好的,一般每个买过的人都说吃着不错,他也因此赚了些钱。
    家里开始还不太同意,但看他赚了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毕竟家里兄弟多,只能靠他自己攒老婆本。
    杜向东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家里有点事就没去赶集,这样吧,你要是还想要就去我们家找我吧,我在......。”
    他把自家所在生产队报了下,又说了下自家的位置。
    那人也是附近生产队的,所以也听说过他们那,就连连点头,“那成,你要是方便再给我准备一百个吧,我明天去拿?”
    杜向东点头应了,“行,我回头给你准备出来,你下午来拿吧。”
    两人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又说了下价格,还是按的四分钱一个,批发一百个杜向东又给他饶了三个,也算是便宜了。
    收了订金两块钱,杜向东与这人告了别。
    回去路上,杜向东见罗树琴半天没说话,想起以前是答应过她不做这些小生意的,于是他便好好的解释了一通,“这个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早几年上面对投机捣把什么的抓的严,现在开放很多了。”
    他没说明年就要改革开放了,只透露说,“而且我听人说年底有可能恢复高考,国家要发展,要人才,经济环境也会越来越好的。”
    罗树琴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到这里不禁瞪大眼睛,“你、你听谁说的?”
    暂停高考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说恢复就恢复。
    杜向东毫不脸红的说,“我就是去市里新听说的。”
    他又压低声音道,“人家都是领导接触上面机会多,所以我觉得还是挺可靠的,而且还有几个月而已,到时不就知道了。”
    罗树琴倒是知道他去市里见那个百货大楼的经理,也就相信了几分。
    杜向东就说,“你上过高中,我觉得你可以参加高考试试。”
    他其实穿过来时就想跟媳妇说,毕竟在这年代要是能考上大学,那以后情况都不会差,只是他一开始没说也是觉得剩下时间太短估计复习了,考上的机率也不大。二是他以前没有什么接触这方面信息的机会,说出去估计媳妇也不信。
    罗树琴可不像杜向东这么想,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高中成绩一点也不好,我考不上的。”
    她高中就念了一年,那一年间还总是停课,真正上课的时候没多少,而且她对学习也就那么回事,平时家里一堆家务等着她,她学习时间很少,成绩确实不怎么样。
    杜向东回想了下,倒是记得书中提到罗树琴是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也就是1978年参加了高考的,当时成绩是不太好,但那是相对考上好大学的来说的,她当时是考上了个师范的大专。
    起码是考上了,这年头就是一个大专也是了不得的。
    其实他觉得罗树琴就是太不自信了,不过这时候再多的鼓励也是空话,等有空再问问她,要是想考就想法子给她弄套书。
    两人就这么边说话边往回走,很快就出了县城,离家还有一大半的距离,按之前说好的,杜向东把小狗蛋抱下来,又把小臭蛋给抱上去。
    臭蛋刚才走的有点累了,他腿短走的也慢,罗树琴就抱了他一会儿,这会又让他坐车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朝哥哥讨好的笑了笑。
    小狗蛋撇了傻弟弟一眼,啥话也没说,牵着妈妈的手跟着走。
    一家四口很快回到生产队,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地里干活,但经过耕地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看过来。
    这一看就看到他车上一堆东西,许多人同时想,不是没钱了吗?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
    离的近的一个婶子就跟着问杜老大,“哟,这是跟哪借的钱,买这么多东西?”
    杜向东也有话说,“跟亲戚借的呗,没办法家里东西都被砸了,不买咋过日子?”
    众人一看都是些盆啊碗啊还有澡盆什么,一想也是这个理,这家里东西都没了是得先置办,只是这杜老大相对不会过了点,一下子置办这么多得花多少钱,谁一下借这么多钱给他,得啥时候还完。
    说起来,杜向东穿过来这半个月,原身的臭名声虽然没被洗清,但好歹转变了一点。
    起码他开始干活了,还一干半个月,又不见他打媳妇了,昨天那帮混子来,也看出他是不跟他们混了。
    有人就说这杜老大变好了,起码是正在变好。
    也有人不以为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短暂的改变其实就是憋着呢,等债还清了他就肯定就憋不住了,还得再变回去。
    然后就拿他以前做的坏事当证明,什么打架斗殴都说腻了,有个大婶独辟蹊径说起他偷看小寡妇洗澡的事。
    其实这事也就是爱传闲话的大婶们私下传的,也不知真假。就说有一年也不知哪个看到这杜老大从村东头后山跑下来,后头好像有女人骂声,当时有人好奇就去后山看了看,原来山后灌木丛后头有个小山洞。
    从洞口穿过去却是个小湖。
    湖水清泠泠,湖边有块能方便下湖的石板,看样子像人工搭的。而旁边还有件女人的小衣以及洗漱用的香皂,这事传出后大家猜测可能是杜老大偷看小寡妇洗澡所以才会被对方骂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小寡妇呢,有人说听声音像村头李寡妇,也有人说看到身形了像村西张寡妇。
    反正这事就是个无头公案,至于为什么越传越跟真的似的,那是因为有一回有两个大婶正在咬耳朵呢,正被路过的杜老大给听到。
    两人吓的不行,杜老大却跟没事人一样,没搭理她们就走了。
    你就说,这事要不是真的,不早就挥拳头上来了嘛。
    不过这事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依据就是没听说杜老大跟哪个女人不清楚,当然这种声音微乎其微,很快被大家忽略掉,继续八卦着。
    杜向东当然不知私下还有这样的八卦,一家人到家后就开始卸车搬东西。
    这下怎么绑上去的一堆东西,就得怎么再解开,头前绑的有多紧,现在解的就有多费劲。杜向东解下一件东西,媳妇和孩子便往屋里拿一件。
    倒是很快,一车东西就这么卸完了。
    最后剩下打好的酒,这酒散装的,当时没有带器具便用的人家的玻璃瓶子,喝完还要还回去,他刚卸车时怕打烂,就放到了角落里。
    此时便拿起瓶子跟媳妇笑道,“晚上时我想请隔壁崔大哥喝酒,得好好谢谢人家。”
    崔国庆可是老实人,为他们家都敢跟混混打架还挂了彩,这事是得好好谢谢。
    罗树琴听了自然也没意见,“那咱晚上弄点什么吃的呢?”
    “我不是买了五花肉嘛,一会儿我给炖了,回头再摘点西红柿炒个鸡蛋什么的,剩下再炒个青菜也就差不多了,主要就是喝酒。”杜向东说道。
    罗树琴点点头,夫妻两个进了屋。
    杜向东把酒就放在屋里唯一的柜子上,还嘱咐小哥儿俩,“你俩玩时小心些,别把酒瓶给撞破了。”
    小哥儿俩对视一眼。
    交待完孩子,杜向东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就开始炖肉,想着炖好估计隔壁也放工了,正好叫人过来吃饭。
    半下午功夫,肉炖好了。
    杜向东掀开锅盖,浓郁的肉香飘满整个屋子,他用大铁勺舀出一块朝里屋喊道,“媳妇,快来尝尝味道。”
    罗树琴此时正在屋里收拾东西,买回来一堆东西都被她分门别类放好,不过家里只有一个小柜子,放的下几块新买的布就放不下衣服,就只好把洗了的衣服叠好放在炕尾,边忙活边就闻到肉香了。
    她不禁深吸口气,想当初在家时只有过年才能闻到这样的味道,不过多数时候也只是闻闻味道了。
    这时听到男人的喊声,她低头笑了笑,答应一声便出了屋。
    出屋,迎面就看到男人的笑脸,还有递过来的大铁勺里色泽莹润、颜色棕红好看、稍微动一动就会颤颤微微的三层五花肉。
    还没吃就知道这肉被炖的多好,她不禁非常小口的咬下一角,肉香就在嘴里炸开了,她捂着嘴又是哈气又是吸气,最后点头道,“好、好吃,这肉都炖烂乎了。”
    杜向东看了看肉,“这么一小块你居然就咬掉一小角,还能尝出烂不烂乎,你可真是厉害了,那咸淡行吗?”
    罗树琴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闻言忙又点头,“正好。”
    什么都说好,这媳妇看来是对他有滤镜了,杜向东颇为自恋的想,随即又想唤小哥儿俩进来,谁知一回头两个孩子早就跑了进来。
    本来小哥儿俩正在外面刷木桶,那木桶杜向东说以后给他们洗澡用,就交给他们两个打水自己刷一刷,反正刷的干不干净以后都是他们自己用。
    小哥儿俩听了就用木盆打了水,非常认真的一人搬个小板凳在那刷着。
    他们也是边干活边闻着一时往外冒的肉味,听到爸爸喊肉好了,就没忍住跟着跑了进来。
    此时小臭蛋就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爸爸的铁勺子,不过他到底懂些事的,爸爸没说给他就也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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