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没事!”
    沈漪漪的头顿时低的更低了些,她不敢看兰蕙,把手背在身后,使劲儿搓着,仿佛上头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我真没事,我先走了。”
    走了两步,又踉跄几下扶着墙站稳,很快就跑得没了影儿。
    兰蕙进去,发现世子刚穿完衣裳,俊美的面容如高巅之雪般清冷出尘,身姿挺拔,令人不敢直视。
    见她进来,掸了掸衣摆的灰尘,从容道:“水放下。”
    *
    兰蕙和朱樱就发现沈漪漪这一整日都很不对劲儿。
    面色不好看,经常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的手。没人的时候用皂荚一直搓洗,搓得一双嫩白的小手都红肿了,一听说世子回来,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欢喜地凑上前去,而是僵着身子缩在耳房里一动不动。
    “你是怎么了,生病了?”朱樱说:“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别昏头昏脑地在这里碍事。”
    沈漪漪也没说什么,她巴不得回去,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整日都没出来几次。
    兰蕙去看她,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了,是生病了要请个大夫,还是又和世子闹矛盾了?
    沈漪漪耳尖憋得通红,不肯说,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
    “世子……世子今日,心情如何?”
    沈漪漪原本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脸,这会儿慢慢落下一截被子,紧张地看着兰蕙。
    兰蕙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和从前一样吧?”
    “那世子,有问起我吗?”她又小声问。
    兰蕙摇头。
    沈漪漪这才松了口气,轻声说:“兰蕙姐姐,我没生病,只是来月事了,而且小腹……很疼,我可不可以歇息几日,不去伺候世子?我怕弄砸了差事,给世子和你、朱樱姐姐添麻烦。”
    她素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秀美的娥眉蹙在一处,往日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略显憔悴,可即使如此,也依旧美丽得惊心动魄,楚楚动人。
    兰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做主让她歇下了。
    沈漪漪在屋子里躺了一天,到了傍晚正睡得迷迷糊糊,去净房一看果然是来了月事,她忍疼换了条月事带,继续去床上躺着。
    再晚些时候兰蕙打发小丫头给她送了晚膳,沈漪漪本来没有心情吃,只要一想到昨晚世子用她的手做的那些事,她就再也没有勇气直视自己的双手。
    就算是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昨晚的情形……
    世子将她摁在身下,捂着她的嘴巴,用那双幽黑泛红的双眸紧盯着她,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强壮有力,强迫她不停地动作,丝毫不顾她的哭泣求饶,几乎要给她娇嫩的手心蜕掉一层皮。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一夜几乎没做好梦,全都是被人追杀的噩梦。
    一直到次日,腹痛的情况加重,她喝了一碗红糖水,听到外面似有喧嚷声,便问伺候她的小丫头春杏发生什么了。
    “姐姐不知道吗,三郎君后日就要成婚啦,外面王妃正吩咐小厮婢女们布置宅院和宴席呢!”春杏说道。
    哦,魏琏要成婚了。
    沈漪漪没放在心上,她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魏琏了,想来魏琏知道自己成了世子的婢女后,也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
    倒是期间遇见几次赵嬷嬷,一直问她和世子有没有成事。
    此前她还一直对赵嬷嬷说世子对她没有意思,只是那日见她可怜才将她要回湛露榭。
    可是经过昨晚……她还敢说世子对她当真没有半分心思吗?
    她不敢说,更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端方自持不近女色,也曾数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君子私底下竟会如魏琏那般行事。
    她可以用任何东西来报答魏玹,甚至豁出自己的性命,却绝不会委身于他。
    为奴为婢已是耻辱,若再没了清白,给人做通房、做妾,她便是死也没有脸去九泉之下面见自己的爹娘。
    这一日同样是浑浑噩噩,所幸纪乾未曾来找过她的麻烦,可这么一直躲下去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到第三日的时候腹疼减弱了很多,沈漪漪下床简单梳洗,趁着魏玹不在的空隙才敢靠近正房,将朱樱放在衣橱里需要衣裳拿回去缝补。
    谁知才将衣服取出来,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开门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似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句,“云卿,太子也是一番好意。”
    糟了,世子回来了。
    她赶紧把衣服在怀里一裹就要出门,哪料到他们一行会走到这样快,几乎是脚堪堪踏出房门,迎面就撞上了大步走来的魏玹。
    小奴婢头磕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之上,闷哼一声后退好几步,一抬头,四目相对,白着小脸结结巴巴道:“世、世子!”
    这表情,活像见了鬼一般。
    魏玹淡淡睨她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往里走去。
    “去打水来。”
    第17章
    魏玹走开之后,身后的男人才露出面容来。
    是个陌生的男人,一身暗紫色金丝绣锦缎圆领长袍,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约莫四十岁上下,看他腰间佩戴的鱼符和这满身的华服容止,不出意外应当也是某个皇室显贵。
    沈漪漪心思正乱着,低头一礼,“见过贵人。”抱着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宁王看到沈漪漪那张灼若芙蕖的小脸时却是心头暗暗一惊。
    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看这样子,怎么好像还是自己这位好侄儿的婢女?
    他多看了几眼沈漪漪的脸才走进来,眼底是遮不住的惊艳之色。
    魏玹见了,眸光微冷,转而进了净房。
    片刻后沈漪漪端着水过来,魏玹将十指浸入水中,沈漪漪不敢说话,头顶上男人的声音冷若冰霜,“洗干净些。”
    沈漪漪便给魏玹的手打上皂荚,一圈圈轻轻搓洗着。
    她的手止不住得颤,几次握不住男人的大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一夜发生的事情,魏玹的手比她整整大一倍,骨节分明而微粗,手腕与手背上透着男人独有的青筋,显得她的一双柔荑又白又纤细,好似没有骨头。
    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魏玹原本烦躁的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用巾子擦干净手,仔仔细细地每一个缝隙,好像手上沾染了什么脏污,对沈漪漪低声道:“你先下去,让朱樱来斟茶。”
    明间中,宁王像自家人一样坐到魏玹的对面,和颜悦色道:“云卿,子行也是一番好意,左右你如今也没娶妻,便是纳了那两个美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子行是太子的字。
    魏玹今日休沐,太子在东宫设宴邀请魏玹与诸位王爷、表兄弟骑射玩猎,宴会散后太子请出一群美人献舞,并点了其中颜色最好的两位赠予了自己这位表兄。
    魏玹自小就有洁癖,那两个美人中其中一位为了博得齐王世子的青睐竟然趁着斟酒去摸魏玹的手,饶是魏玹休养再好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宴席一结束,他便无情地拒绝了太子的美人告辞离去,连半分脸色都没施舍,弄得太子那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十分地难看。
    “皇叔的意思,云卿明白,”魏玹淡淡道:“太子纯直,他是一番好意,只是我不喜庸脂俗粉,此事与太子无干,是我之过,来日必登门拜访向他解释。”
    “甚好,甚好,你这么说,皇叔我也就放心了。”
    顿了顿,宁王又瞥了眼窗外,似有所指地笑道:“云卿,之前我也只当你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今日一见才知原来你果真只是不喜庸脂俗粉。”
    “既然喜欢,便纳了她就是,你年纪也不小了,陛下若知道,这心里也能放下一块石头不是。”
    在宁王絮絮叨叨的劝说中,魏玹缓缓地举起金盏饮了口茶,没言语。
    *
    沈漪漪出来之后,遇见阿鸾和月娘。
    两个小姑娘硬拉着她去莲花池边玩耍,沈漪漪想到宋淑仪那日说要把她扔进莲花池里的话,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不过她不忍心拒绝阿鸾和月娘,就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月娘在沈漪漪身上赖着不想走,一会儿捏捏她的腰,一会儿亲亲她香香的脸,爱不释手,还说,“依依姐姐要是我的亲姐姐就好了。”
    沈漪漪笑着也“啵唧”亲了她一口,颊边的梨涡甜得醉人,“奴婢也想有个月娘姑娘这样漂亮的妹妹。”
    后来阿鸾拉着月娘才松开她,两人在月台下玩投壶游戏。
    别看阿鸾年纪大一岁,长得却高出月娘不少,扔头很准,月娘年纪小,总扔不进去,心急得不行,嚷嚷着要阿鸾教她。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笑闹着,没过一会儿就口渴了。
    沈漪漪摸了摸朝她撒娇的阿鸾,小姑娘真是可爱啊,她嘱咐两人的贴身婢女看紧了小姑娘,别让她们走到莲花池边去玩耍,就回湛露榭倒茶水去了。
    耳房里只有朱樱在烧水,看样子那位贵人还没走,沈漪漪端着茶水出去,刚走进明园,就听到阿鸾的婢女桃叶大声呼救的声音。
    “快来人,救命啊!救命啊!月娘姑娘落水了!”
    桃叶焦急地呼喊着,阿鸾也在一边急得不行,扶着阑干爬上去,似乎想下水去救小姐妹,被桃叶一把拦住了道:“姑娘别下去,您不会水啊!奴婢现在就去找人来月娘姑娘。”
    她急匆匆地跑出去,正遇上沈漪漪提着裙子飞快地跑进来,忙喊:“依依,你做什么!”
    “救人!”
    沈漪漪来不及解释了,脱了费事的帔子就纵身跳进莲花池里。
    月娘小小的身子在肥硕的荷叶之间来回扑腾着,脸上露出痛苦窒息的表情,涨红着脸哭道:“姐姐……救、救我……”
    “姑娘别怕,奴婢这就来救你!”
    幼时沈固教过沈漪漪凫水,那一日宋淑仪威胁要把她扔进莲花池里,其实她不怕水,怕的只是宋淑仪强行将她溺死在水中,做个屈死又倒霉的水鬼。
    沈漪漪很快就拉到了月娘的小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护在胸口,慢慢凫到岸边。
    在桃叶和阿鸾的帮助下用一根够知了的长竹竿将她拖了上去。
    大家都忙着关照月娘,没人注意到水中的沈漪漪突然呛了一口水,身子急速往下沉。
    “依依!”桃叶大惊。
    她率先发现了沈漪漪的不对,幸好这时候已经有会水的仆妇跑了进来,跳入水中将昏迷脱力过去的沈漪漪救上了岸。
    ……
    沈漪漪来了癸水,又在水底呆了太久,她身子本就娇弱些,将月娘从莲花池中救上来花掉了她太多力气,腹痛不止,这才在水中溺水昏迷了过去。
    兰蕙得知此事后去通知了魏玹,此时宁王已经离开,魏玹把阿鸾和月娘叫到书房,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小姐妹手拉着手相互搀扶着走出来,无一不是垂头丧气,面皮通红,像被斥责了好一通的模样。
    端阳长公主收到消息后匆匆赶过来,抱着吓得月娘直哭,“我的佛!你这死丫头!你娘都去了这么多年,你爹又不在我身边,只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在身边养着,你是想吓死祖母不成?!”
    阿鸾与月娘很是愧疚,二人皆一声不吭,哪敢再说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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