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深知魏玹不喜她与齐王妃过多接触,也不想凑这热闹,故而称病未去,这一日一直在湛露榭中走动。
    待日头落了些时,外头匆忙进来一个面生的小婢女,对沈漪漪道:“依依姑娘,兰蕙姐姐有急事让奴婢来寻您,让您快些过去!”
    “出什么事了?”
    沈漪漪放下书,上下打量着小婢女道:“你慢慢说,是何急事、你是哪个院中的婢女,我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奴婢是临碧轩二郎君院中的婢女。”
    小婢女焦急地四下看了看,看着像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上前对沈漪漪耳语道:“阿鸾姑娘现在就在临碧轩中,是她让奴婢来找姑娘,临碧轩中的小厮照儿欺负了兰蕙姐姐,兰蕙姐姐现下正在阿鸾姑娘那儿哭呢,让奴婢赶紧来找姑娘去把兰蕙姐姐劝回来。”
    沈漪漪吃了一惊,兰蕙出事了?
    她让春杏去找朱樱,两人一块儿去临碧轩,熟料朱樱正巧有事不在,小婢女又说兰蕙一直不说话在哭,真怕她寻死。
    沈漪漪担心兰蕙,事急从权,便只好带着春杏过去了,反正阿鸾也在临碧轩,二郎君一直恪守礼数,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可刚走出湛露榭没多久,漪漪忽觉脑中一阵晕眩之感。
    她心道不好,急忙扭头去看,身侧的春杏果然已倒在了地上,而那小婢女则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眼中再无焦灼之色。
    沈漪漪浑身酸软,瞪大眼睛指着她道:“你给我,你,你……”
    ……
    齐王妃领着文二娘等人来到暖阁。
    随行的还有齐王的表妹承平郡主,宋淑仪的母亲西川侯夫人丁氏,齐王妃的闺中密友宁安伯夫人曹氏及其小女儿十娘。
    六人中齐王妃唯独与承平郡主不算相熟,但承平郡主此人口舌极长,什么事情一旦被她知晓只怕过不了一夜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整个长安的世家圈子里。
    “这明园中有个好去处便是此处,后头是引了龙首渠凿成的莲花池,正巧凿成半月的形状围着这阁楼。”
    “夏日里不仅可以观赏盛放的荷花,风一吹这清幽的荷花香与凉风一道顺着窗户涌入屋子里,那才是真正的畅快呢!”
    齐王妃笑着为众人介绍一路行来所遇的景色,听着众人啧啧不已的赞叹声,心内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忐忑。
    只要这门推开,魏琅坏了名声,失去齐王的宠爱,沈漪漪失了贞洁,魏玹一定不会留她,就算魏玹要保下,只怕齐王也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离间兄弟的红颜祸水再存活于世。
    到时候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一箭三雕,齐王妃光是想想心内便解恨不已。
    她一面维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一面用眼光示意赵嬷嬷赶快将房门推开。
    赵嬷嬷用力的将房门一推。
    一行人走进去,绕过屏风,很快,前头走得最快的十娘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跑了出来,慌乱道:“王妃,里面怎么有人在!”
    齐王妃心内大喜,面上却满是疑惑地走进去道:“不可能有人,十娘你定是看错了……”
    然而待看清了床榻之上翻云覆雨的年轻男女具体样貌,齐王妃却是猝不及防尖叫一声,面色惨白地倒退数步,险些瘫软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知道你们喜欢看狗子发疯,下章就疯
    不知这几章逻辑大家看懂了没,大概就是狗子逼齐王妃逼魏琅赶紧结婚,因为他怀疑女鹅和魏琅将来会有一腿
    (他怀疑前世女鹅背叛他就是因为和别的男人好了),所以事先掐断这种可能性,然后齐王妃气坏了,狗急跳墙。
    第34章
    一刻钟前。
    错金螭兽博山炉中香雾袅袅, 烟云缠绕。
    一股燥热的火气在体内萦绕不绝, 大颗的汗珠子自额头滴落,汗透中衣,仿佛烈日当空,身处于炙笼当中。
    魏琅醒的时候,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
    他适才是怎么了?醉酒之后去了哪儿?
    身上还盖着一床大红鸳鸯被, 他难受地揉了揉眉心,摩挲着四周想起身, 刚一抬手,掌心却突然触到一片柔软细腻。
    魏琅身子一僵, 低下头定定地看着躺在身侧的少女。
    少女安静地阖着双眸,清丽的眉眼如那日她坐在树下一般恬静美好。
    乌发披散在大迎枕上,腰间的系带被人扯开抓在他的手中, 露出一截初雪般莹润白皙的肩头,饱满的胸口上下起伏, 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如玉的肌肤映在他赤红的双目中诱人得几乎刺眼。
    魏琅心神一颤, 喉头滚动,强迫自己错开目光,偏偏脑海中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蛊惑他去犯错。
    是她,竟然是她!
    魏琅抓着那泛着幽香的系带,着了魔般慢慢地俯下身去。
    她当真是美得很,鼻子眼睛嘴巴无一处不秀丽精致, 令人忍不住想吻在她那娇嫩嫣红的樱唇上, 看着她在他的身下哭红双眼。
    凭什么,凭什么大兄可以得到这样美好的女子, 他却要被迫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魏琅痛苦地闭上双眼, 可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是无辜的, 她是大兄的女人,不论他再怨恨魏玹,也不能伤害一个柔弱无辜的女子。
    魏琅忍着身体内汹涌的情潮将身侧昏迷的沈漪漪推醒,“漪漪姑娘,漪漪姑娘,快醒醒……”
    沈漪漪嘤咛一声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她差点失声尖叫,“二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起身,惊觉自己身上竟无半分力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慌乱地看向魏琅,魏琅手中还攥着她腰间的系带,而她的上衣竟也已经被人撕开!
    沈漪漪脑子“嗡”的一声。
    魏琅忙松手说:“漪漪姑娘,你别怕,我并无伤你之意,是醒来的时候已是如此。”
    “现在该怎么办?”沈漪漪面色惨白。
    她知道自己和魏琅是被人设计了,如不出她所料,想必很快便会有人过来“捉奸”。
    到时候魏琅兴许不是有事,但自己绝对难逃一死。
    魏琅快要定亲,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犯下如此糊涂事,况且自己与他不过寥寥数面萍水相逢,他怎么敢占有自己兄长的女人,究竟是谁要置她与魏琅死地?
    “你……赶紧离开。”魏琅呼吸急促地说。
    沈漪漪快急哭了,心想我也想离开啊,可是身上哪有力气……
    她不敢看魏琅通红的脸,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口中渗出一丝猩甜的血腥气,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
    微松了口气,她抓着帐子想借力荡下床去,手刚刚攀上床沿,腰间却倏然多了股强硬的力量将她又拉回去。
    沈漪漪唬了一跳,旋即惊恐地瞪大双眼,用手死死地抵住身子压下来的男人,声音带上了哭腔,“二郎君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魏琅喃喃,“对不起,漪漪,我,我”手掌攥住她细弱的腰身,俊朗的五官如藤蔓般痛苦地扭曲在一处,眼神也逐渐失去了焦距。
    沈漪漪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开,连滚带爬向地轩窗的位置爬去。
    “二郎君……你醒醒啊……”
    魏琅用力攥住她的脚踝,沈漪漪挣扎着往他脸上一踢,魏琅闷哼一声,珍珠绣鞋就落在了他的手中,露出少女雪白的罗袜。
    此刻外头凌乱的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眼见那喧闹的人群就要破门而入,丑事曝光,沈漪漪疯了一样哭着爬到了衣槅后头,抱着自己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世子!”
    随着一道刻意压低的轻呼声,大门“砰”一声巨响被人踹开,魏玹阴沉着脸从外头疾步走进来,视线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落在四折屏风后那张凌乱的床铺上。
    魏玹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淬出刺骨的杀意,一脚踢翻屏风大步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
    吉祥和纪乾见状纷纷不寒而栗,在心里不住地祈祷着这屋里可别出现依依姑娘,千万别出现依依姑娘……
    魏玹行至衣槅处,看见衣衫不整的沈漪漪正狼狈地瑟缩在衣槅下,含着泪睁大一双杏眼畏惧地看着他。
    那一瞬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心中炽盛的怒火终于燃烧到了极致爆发,恨不得此刻便上前将她立即掐死在手下,咬牙切齿道:“沈漪”
    一语未落,她却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像一团白色的影子呜呜咽咽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魏玹口中尚未吐出的一个“漪”字便被扼杀在了咽喉之中。
    他惊疑不定地低下头,小奴婢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将脸蛋儿深深埋入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中,娇小的身子不停地打颤,发抖,哭得泣不成声,像只柔弱无助的小兔儿。
    泪水很快浸透夏日轻薄的衣衫,在他的心口洇湿出一块小小的缺口。
    那厢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抽一噎猫儿般细弱的哭泣声任是个男人听了都无法狠心推开,即便是眼前那神仙般清冷不近人情的世子爷也不能免俗。
    气自生始,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继而烟消云散。
    魏玹深吸了几口气,暂且压下心头的怒意,抬手取下衣槅上挂着的衣衫披在了还在发洪水的小奴婢的身上,将她托着腿弯打横抱着就走了出去,冷声道:
    “给他找个女人。”
    头一次看主子为了一个女子僵住身子生生压住了怒火,刚要劝诫主子的两位忠仆见状也齐齐呆怔在了原地,这……这……
    纪乾扯了下吉祥,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啊。
    吉祥则是肃然起敬,看来他还是小瞧这位依依姑娘在主子心里的重要性,就算她这身份日后当不成世子妃只怕也少不得是个贵妾。
    而对方心思偏又单纯善良得很,往后他可得多走动走动讨到这位姑娘的欢心才是。
    纪乾却是一脸忧心忡忡,“看来主子是真对这婢子上心了,可这婢子的心明显就不在主子身上……这可怎么办啊?”
    吉祥白他一眼,“先别想些有的没的,咱们先把眼下的事情给解决了才是!”
    ……
    魏玹抱着沈漪漪一路回了湛露榭,让兰蕙等人去传大夫。
    刚把小奴婢放在床榻上,一个错身间她便又扯住他的衣衫,仍旧死死地紧抱住他的腰身不让他动弹分毫。
    “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魏玹低声问。
    怀中的小娇娇儿鼻涕眼泪几乎要把他的衣衫给湿透了,连换身衣服都不能,只缩在他怀中默默地垂着泪,濡湿的发一缕缕贴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魏玹知道她是那一次被魏琏吓怕了,遂也就由着她去了,大夫进来后见此情景也是吓了一跳,这可如何看病?
    魏玹神色平静地将沈漪漪的衣袖挽起小小的一截伸过去,仅是这一截的香腕便白得令人遐想无限。
    好在老大夫的注意力只在病人的身上,须臾后捋着胡须道:“世子莫急,姑娘是被惊吓所致,老夫开一方安神汤,姑娘睡上一觉便无妨了。”
    喝下安神汤,沈漪漪终于撒了手沉沉睡去。
    盖上锦被,魏玹一语不发地看着沈漪漪微蹙的眉头,苍白的面色,叮嘱了春杏照看好自己的主子,旋即换了身衣服沉着脸离开了湛露榭。
    *
    暖阁中,齐王妃与一行人前脚刚逃也似的离开,吉祥看见主子走进来,心里咯噔一声,攥着手中的物什尚有几分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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