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很苦,药里混有切碎的药渣,加剧了药性。
    薛品玉向来就厌恶喝苦到了心里的中药,此前丁太医开了不少滋补气血的中药,她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被强灌了小半碗的药,薛品玉恶心到呛着吐了几口药出来,趴在地上喘息。
    俞飞雁看婢女停下,呵斥道:“继续,整整一碗药,别浪费,要是孩子落不下来,拿你是问!”
    “是,娘娘。”
    婢女对押住薛品玉的太监们使了个眼神,太监们就抓过薛品玉的头,使她脸朝上,向上仰望。
    一阵呜咽,泪线顺着眼角划过两鬓。
    太监捏住薛品玉的两颊,迫使薛品玉张开嘴。
    那半碗药在碗内荡漾,洒出几滴后,被婢女强行全部灌进了薛品玉的嘴里。
    直到灌下了药,太监们才松开薛品玉,将她丢弃在地。
    薛品玉趴在地上,发出剧烈咳嗽,肺都好似咳成了两半。
    “我们走。”俞飞雁率领下人们走出殿内,命人用一把大锁将门锁住,好让薛品玉无法跑出去求救。
    隔着锁住的一扇门,薛品玉听见俞飞雁对守门的太监吩咐:“任她在里面如何嘶叫、痛哭、求饶,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打开门,太医说了,这落胎药吃下去,要半个时辰才见效,一旦发作疼起来,疼上个三天三夜都可能。”
    “是。”
    脚步渐远,薛品玉摸了一把满是泪水的脸,迷茫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的额头上,被热汗打湿,甚而连背心都是汗。
    从肚子里硬扯出那块枕头,她庆幸自己怀的孩子早早就夭折了,不必承受今日被毒药送走的痛苦。
    食了毒药,孩子想必会在肚子里挣扎翻滚,薛品玉会被濒临死亡的孩子拖累,痛到在地上打滚儿,会想撞墙,最后孩子绝望死在肚子里,带着满腔的怨气离去,她也奄奄一息,只剩半口气。
    俞飞雁那毒妇,一定是想借着这次落胎,送自己和孩子共赴黄泉。
    光是这样一想,薛品玉空空的肚子,若有若无传来了阵阵阴疼。
    她仰头,窗户沙纸上透出光,照在她泪痕斑驳的脸上。
    今日是有太阳的,可那暖光照在薛品玉的脸上、身上,薛品玉感到不到丝毫的温热。
    明光寺被焚毁、圆舒的死讯,她听闻无不涕泪,双手捧过脸,泪水从指缝间落下,浇湿了她的裙衫。
    哭到一半,她忽而想起自己有比哭丧还重要的事,那就是逃离这里。
    若一直这样哭下去,俞飞雁回来了,发现她假孕的真相,捅到薛满面前,她本是受害之身,一跃就会成为被关入大牢的戴罪之身。
    如今之计,最紧要的就是自救。
    不如顺水推舟,让这个已不存在的孩子在这场灾祸中丧生,待自己脱身,到时连同旧仇新恨与俞飞雁一起算。
    薛品玉撑着墙,颤巍巍站起来,牙缝里有药渣堵塞,嘴里始终余留了一股苦味。
    大门被锁,有太监守着的,窗户却是没人把守。
    她被贬去明光寺前,薛满就把承乾宫赐给她居住,对这殿内的一砖一瓦,一墙一窗,她闭着眼都是十分熟悉。
    不知是哭久了,还是被他们这阵势吓到了,薛品玉前去推窗,手脚都使不上力。
    都是靠用身体撞,才将窗户撞开,爬了出去。
    一翻出殿,薛品玉就找地方,钻进了承乾宫的地下一层掩藏,她曾居住在承乾宫时,这里是宫人们悄悄储藏地瓜、番薯等物的地方,如今一片空荡,仅剩几根枯叶,风都不光顾这里。
    薛品玉蜷缩身体,抱膝而坐,脸色苍白地咬紧了手指,嘴唇颤抖,思索着该怎么逃出宫回到公主府,这样才能买通外面的医官,合谋制造自己落胎这一事。
    正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薛品玉就瞟见外面走来了一双眼熟的鞋子。
    很快,脚穿一双湖绿色绣面珍珠鞋的女子,款款走来。
    被太监死死押住,灌下发苦的汤药时,薛品玉眼睛瞪得大大的,将俞飞雁脚上的鞋看得清清的。
    她穿的鞋,正是湖绿色绣面珍珠鞋。
    是俞飞雁。
    她还没离开承乾宫。
    薛品玉埋头在地下一层,弯腰往后缩去,往里贴着墙,生怕被俞飞雁发现自己在这里。
    没先听见俞飞雁开口,而先听见薛满的声音响起,薛品玉一怔,皮肤上的汗毛直竖,那双鞋与那双鞋的主人在薛品玉脑里出现。
    不是说,薛满被俞飞雁关进了衣柜吗?
    他为何出现在了此地?

章节目录


淫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何佳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何佳渺并收藏淫僧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