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鸿善和丁诚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两人愣了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
    “羡之兄......”
    沈羡之挑了挑眉,正要说话,秦婉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
    “侯爷,奴家脚上有伤,站不起来......”
    她眼含秋水,欲语还休,外人看起来,真有几分媚骨天成。
    可她藏在衣袖里的手,却死死捏着沈羡之手腕,大有一副“不行就一起死” 的架势。
    沈羡之嗤笑一声,闲闲看着她表演。
    “侯爷......”秦婉装作害羞地垂下了头,目光却快速扫向站在门口的人。
    除了赵鸿善和丁诚,还有苏泽和其他官员,以及一众赶来服侍的侍女和护卫。
    林林总总,挤满了后院大门。
    ......很好。
    秦婉别过脸去,在心里默默哀叹。
    这下燕春楼花魁的名号,又要响亮几分了。
    那丁诚看着后院一地的残花败柳,心里很是心痛,面上却若无其事:“羡之兄真是……好雅兴。”
    秦婉听见这话,生怕沈羡之说出揭穿的话来,赶紧说道:“真是抱歉,奴家……让丁大人为难了。”
    “哪里的话。”那丁诚干笑了两声,“羡之兄向来不近女色,此番得遇玲珑姑娘,倒也是……郎才女貌。”
    郎才女貌?
    沈羡之悠悠看了秦婉一眼,眼神颇为戏谑。
    秦婉垂下头,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侯爷身份尊贵,奴家不敢高攀,只希望侯爷,能多记得奴家一些便好。”
    秦婉说罢,自己都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话她本来不会,还是来燕春楼之后,眉姨手把手教的。
    用眉姨的话说,这些话是“软刀子”,一刀一刀慢慢磨,便能磨进男人心里去。
    她反复背了很久,才将这些话记清楚,不由得佩服起那些信口拈来的女子来。
    只不过……
    秦婉看了眼沈羡之的脸色。
    这话对赵丁二人有用,碰上沈小侯爷这种油盐不进的,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沈羡之听到这话,眉头一挑便要拒绝。
    秦婉赶紧侧过脸去,装作脚伤站不起来的样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
    “帮个忙。”
    沈羡之眉头一挑,“利用我?”
    他声音压的很低,带了些调笑的意味,莫名让秦婉心头一跳。
    她顿了顿,低声说道:“给你酬劳。”
    沈羡之笑意更深,“不缺钱。”
    “线索一半。”
    “没兴趣。”
    “道士归你。”
    “用不着。”
    秦婉咬着牙,瞪了沈羡之一眼。这人油盐不进,真是太难搞了。
    沈羡之扬了扬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了一番,可落在外人眼里,却是卿卿我我,颇有情意绵绵的感觉。
    赵鸿善是个聪明人,见两人难舍难分,心下觉得这是个拉拢侯爷的机会,咳了一声便道:
    “既然羡之兄与玲珑姑娘如此合拍,不如下回由赵某做东,请羡之兄去燕春楼一聚,如何?”
    合拍?
    秦婉在心里暗自腹诽。
    只怕自己一走出这丁府,便要被侯府的人追杀了。
    她抬眼看向沈羡之,这人果不其然,丝毫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反正已经得罪他了,再多得罪一点也一样。
    大不了多个人追杀,反正自己本来就是朝廷钦犯,再来个人也一样逃。
    秦婉心下一横,左手拉住沈羡之襟口,右手抚上他的胸口,踮脚凑了上去。
    她笑容轻轻浅浅,语气温温柔柔,眼神如含秋水,轻声在沈羡之耳边说道:
    “你要不答应,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沈羡之,表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右手却早已抽出袖箭,抵在他的胸前。
    沈羡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动作,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秦婉料想过他很多种回答,甚至都已经想好,万一惹怒了对方,自己要怎么应对。却没想到沈羡之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回答。
    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就像没听见一样。
    这算什么意思?
    秦婉吃不准他的想法,便也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应对,只好和他这样僵着。
    四周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这样安静的氛围,却让秦婉开始焦急。
    再这样僵持下去,那些人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只要他们稍微一检查,就会发现两人衣服鞋子都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沾染那些花草的痕迹。
    露馅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周围便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赵鸿善和丁诚的目光也不停在这两人之间打转。
    秦婉手心渗出薄汗。
    戏还得唱下去,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继续演独角戏。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沈羡之却突然笑了一下。
    他俯下身来,凑到秦婉耳边,语气明明轻佻,却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敢威胁本侯,你等着。”
    第8章 过河拆桥
    两人距离极近,秦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债多了不愁,仇家多了也不愁。
    反正都是一样逃。
    旁边有人知道丁诚曾属意燕春楼花魁,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不由得起了看热闹的心思,调侃道:
    “小侯爷真是好眼光,听说这玲珑姑娘身价极高,丁大人花了五千两白银,才和她共舞了一曲。小侯爷可要好好珍惜,莫辜负玲珑姑娘一番心思。”
    秦婉听见这话,不由得在心里暗骂:这一拉一踩,分明是落了丁诚的面子,更何况这还是在丁府,在庆祝丁诚高升的宴席上。
    明知丁诚和沈羡之不对付,还要火上浇油,这帮纨绔子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下她可成了众矢之的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他们看看丁诚,看看沈羡之,再看看僵在沈羡之身前的秦婉,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沈小侯爷,截了丁诚的胡。
    那丁诚听到这话,脸瞬间黑了下来,眼神极不友好,不冷不热地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连羡之兄也不能免俗。”
    沈羡之嗤笑一声,懒洋洋直起身子,吊儿郎当地回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婉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副懒懒散散却又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是一贯的气人。这下子,他跟那丁诚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那丁诚盯着沈羡之,眼神狠厉起来,正要说话,赵鸿善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借话道:
    “既然这里平安无事,大家不如继续宴席吧。今日是丁兄大吉之日,大家可要吃好喝好啊。”
    这话明显是在给丁诚台阶下,众人会意,纷纷打起哈哈。
    可有了刚刚那出插曲,谁还有心思继续下去?丁诚此时心情极差,谁愿意在这种时候触他霉头?
    于是众人象征性地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后院很快便安静下来。
    秦婉朝门外瞧了一眼,迅速放开了沈羡之,双手抱了一拳:“多谢侯爷。”
    眼下还是在丁府,两人不能距离得太明显,于是秦婉一路低着头,跟着沈羡之的脚步走了出去。
    待走到拐角处,她回头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迅速拔腿离开。
    沈羡之顿了一顿,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秦婉知道他盯着自己,却头也不回,疾步便往前走——
    废话,不趁现在赶紧溜,还等着被人抓起来报复?
    她脚步很快,没多久便走出了相当长一段距离。她向后扫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拿出了怀里的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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