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来救你了。”
    背上传来一阵热意,迷迷糊糊间,秦婉感觉自己似乎腾空而起,转瞬间又落入一个温暖的地方。
    清冽好闻的香气窜入她的鼻息,渐渐将她的心绪抚平。她闭着眼睛,意识有些模糊,感觉自己像窝在一床柔软的锦衾中,摇摇晃晃向前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明亮起来,周围的温度瞬间凉了下来。
    久违的新鲜空气争先恐后灌进她的鼻息,秦婉贪婪地呼吸了好几口,神智才渐渐清明起来。
    她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醒了!”
    秦婉被吓了一跳,刚刚那点迷茫也被彻底惊醒。她这才看清,眼前满脸愁容、一惊一乍的人竟是苏泽。
    “谢天谢地,你可终于醒了。”苏泽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幸好你醒了,否则我可得出事了,你是不知道......”
    秦婉微微抬手,脑袋却被他的喋喋不休闹得有些晕。她叹了口气,伸手想揉一揉脑袋。晕乎乎的手有些没劲,她用力一甩,“啪”一声,忽然打到了什么地方。
    这什么声音?
    秦婉愣了一愣,目光顺着自己的手臂缓缓上移。
    绣纹的腰带,紫色的锦衣,绒白的衣领,还有......
    一张黑沉的脸。
    沈羡之的脸怎么离自己这么近?
    她被惊了一大跳,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该不会自己,一直在沈羡之怀里吧?!
    好巧不巧,耳旁响起了一道微凉的声音:“醒了还不下来?”
    果然!
    她的脸瞬间爆红,立刻挣扎着想要下来。哪知动作太急,手肘“啪”一声,又打到了身后人的胸口。
    秦婉浑身一僵,听见身旁人一身冷笑,认命地闭了闭眼。
    都是赵鸿善干的好事,这笔账,一定要记在他头上!
    秦婉不敢看沈羡之的眼睛,麻利地落了地,麻利地爬上马车,麻利地缩在角落,又麻利地开始回忆才发生的事。
    所以沈羡之在石室里,就把自己抱起来了。
    然后把她抱出书房,抱出赵府,一路抱到苏泽面前。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很好。
    秦婉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等到了侯府,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马车稍稍晃动了一下,沈羡之和苏泽先后上了车。
    秦婉不敢跟沈羡之对视,低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跟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过,眼下这情况,简直太尴尬了。
    她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身旁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
    “马车上只有这个,你将就下。”沈羡之语气微凉,秦婉却愣了一愣。
    秦婉抬起头来,看清身旁是一层薄薄的凉毯。她呆呆地拿起那凉毯,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衣裙。
    这身裙子先是被热水烫了一遍,又被自己扯了一块捂住口鼻,接着又出了一身汗。那凌乱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真好。
    秦婉麻木地道了声谢,麻木地将那毯子裹好,麻木地靠在马车上,然后麻木地想道:
    回去不要找狗洞了,直接自行了断吧。
    看着秦婉凄惨的脸色,旁边的苏泽抿了抿唇。他眼神暗淡,沮丧又自责地说道:“玲珑姑娘,都是我害的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秦婉正沉浸在自己连续丢脸的悲痛之中,听见苏泽的话,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只麻木地点了点头。
    苏泽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他撇了撇嘴,委委屈屈道:“玲珑姑娘怪我是应该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戏耍一下羡之......”
    秦婉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听见沈羡之的名字,她的意识飘得更远:
    沈羡之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了,按照江湖规矩该要以身相许,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要拿点什么才能表达感谢,关键是,堵上他的嘴?
    秦婉沉默地想着自己的事,苏泽却更加坐立不安了。他打量着秦婉的脸色,心下一横,大声道:“玲珑姑娘,是苏某有错在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一下倒把秦婉惊醒了,她看着苏泽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愣愣道:“......啊?”
    “反正就算你放过我,羡之也不会放过我的。”苏泽垂着脸,“还不如你动手。”
    秦婉听到这话,终于明白过来苏泽的意思,这才如梦初醒道:“此事与苏大人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
    “真的吗!”苏泽张大眼睛,仿佛听到了莫大的喜讯,“姑娘不怪我?”
    看着苏泽诚挚的眼神,秦婉不禁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起来。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故意把水泼到身上,找机会去内院查证据的吧。
    她在心里默默给苏泽说了声抱歉,点了点头,“真的,苏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苏泽听见这话,长舒一口气。“玲珑姑娘,你能原谅我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刚才羡之太可怕了。”
    他边说着,边偷偷看向旁边的沈羡之。
    沈羡之没有接话,淡淡瞥了他一眼,苏泽立刻噤了声,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秦婉却想起来了。
    之前在石室她便奇怪,为什么有人能在沈羡之眼皮底下,赫然潜进书房。那人不仅堵上了她回去的路,还放了一把大火,差点让她交代在那里。
    起火以后,她一直努力拖延时间,支撑着等人来救。她不确定沈羡之是何时进来的,至少可以明确一点:她进去之后,沈羡之并没有守在书房外。
    沈羡之不是那样的人,中间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正色了起来,迎上沈羡之看过来的目光,担心道:
    “沈羡之,你刚才怎么来那么晚?出什么事了么?”
    第38章 毫不设防
    沈羡之听到这话,面色微沉:“出了点意外。”
    原来秦婉进入书房之后,沈羡之本也打算留在门外,以防她出现意外。
    可就在此时,宫中突然派人前来宣旨。按照朝廷律法,所有七品以上官员,无论是否与圣旨有关,都必须前去迎旨。是以沈羡之迫不得已,只能先行离开。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让吴安关注书房的动向,切不可让人随意进入。
    “宣旨?”秦婉皱了皱眉,直觉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宣的什么内容?很重要么?”
    沈羡之摇了摇头,“不算重要,只是赏赐些东西罢了。赵府是皇后的娘家,此举也算是惯例。”
    秦婉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巧合,这赏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进入书房以后来?
    沈羡之看出了她的心思,默了默道:“此事我会再去查一查,倒是你,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话一出,苏泽也看了过来,脸上俱是疑惑和不解。
    他们只知道秦婉进了书房,却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竟落得如此狼狈。
    秦婉叹了口气,这才将自己如何发现暗道、如何进入石室、又如何遭遇箭雨、差点葬身火场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打趣道:“早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精彩,倒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她的语气轻松,剩下两人却变了脸色。苏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玲珑姑娘,你竟然遭遇了这么多险境!简直是死里逃生啊!”
    沈羡之沉着脸,思索着秦婉刚才的话,忽然道:“你刚刚说,等你想出来的时候,暗道的门已经关上了?而且你也不知道,书房是何时走的水?”
    “对,这点我也很奇怪。”秦婉点头道,“我进那暗道前,特意用了一本厚厚的藏书卡住了门,可等我出来的时候,那门却已经关上了。”
    沈羡之皱起了眉:“吴安一直守在附近,并未发现有人潜进书房,也没见到有人点火。”
    “我们原本在前厅,听到有人喊叫才赶过去的。羡之动作最快,其他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将你带走了。”苏泽补充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秦婉抿了抿唇,“有人提前藏在里面。”
    沈羡之显然也想到了这里,沉着脸道:“如此看来,赵鸿善早就预料到,会有人借着宴席的契机,去书房探查。”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秦婉从怀中取出那本用布包好的册子,“我在那暗道里,发现了这个。”
    沈羡之接过那布包,正要打开,秦婉又叮嘱道:“不确定有没有毒,你小心些。”
    沈羡之没有接话,手上动作却十分小心。
    苏泽也凑了过来,待他看清布包里的东西时,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秦婉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讶异,“苏大人认得此物?”
    “这是工部的东西。”苏泽疑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工部的账册,每年都会编制一本,呈交给户部报账用的。”
    “那便对上了。”秦婉松了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扉页上有工部尚书的签章,应该是账册没错。”
    “可这东西,怎么会在赵鸿善的书房里?还被他藏在暗道?”苏泽有些摸不着头脑,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秦婉:
    “不对啊,玲珑姑娘,你怎么会认得工部尚书的签章?”
    秦婉正在观察那本账册,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僵。
    她摸了摸鼻尖,含糊地解释道:“以前见过,看着样子差不多,想着应该就是了。”
    “这样么。”苏泽迟疑道:“有人拿着工部尚书的签章,去过燕春楼?”
    “......是吧。”秦婉硬着头皮应道,心里暗骂自己疏忽。
    刚刚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那账册上,听到“工部”二字便脱口而出,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她倒不担心苏泽,他俩毕竟不熟,找些借口搪塞不是难事;她担心的是沈羡之。
    沈羡之向来敏锐,对她又更熟悉一些,听到刚才的话,会不会怀疑起来?
    她捏了捏掌心,悄悄抬头看去,却发现沈羡之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里意味深长。
    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沈羡之却并没说什么,只淡淡移开了目光,指了指那本账册道:“这个没毒,算你运气好。”
    “......这样啊。”秦婉低下头,压抑住心头剧烈的跳动,顺着他的话道:“没毒就好,难得赵鸿善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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