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云莺基本上都是泡在工作室工作到凌晨两叁点,每天都靠着冰美式续命。
    为了燕池瑶这次的礼服设计,云莺查阅了许多资料,还看了许多相似情节的文艺片以及几场上世纪的高定服饰,结合燕池瑶经纪人发来的几张剧照。
    云莺总算画出几件相对满意的设计稿,再按下发送键后,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过度疲劳而僵硬的肩膀。
    落地窗外夕阳斜挂,云层泛着橙金色的光,各种被玻璃覆盖的建筑高耸入云,楼下是车水马龙的日光大道。
    “在想什么呢?”
    云莺看着窗外的景色放空自己,猝不及防被身后悦耳的男声吓了一跳,跟猫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跳不止。
    看清来人后,云莺拍拍胸口,瞪了晏淮一眼:“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你好吃席是吧!”
    “瞎说什么呢。”晏淮迈着长腿走到云莺面前,“你要是死了在奈何桥呆叁秒我就到了,到时候一起上地府吃席去。”
    晏淮一米八七的大高个,肩宽腰窄大长腿,身材比例极佳,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类型,身上穿了件高定手工西装,手腕上带了块七位数的百达翡丽表,头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气质却并不老沉,反倒有种互联网上风靡一时的西装暴徒的意味。
    妈的,帅炸了。
    身为颜狗的云莺目光很难从这样的晏淮身上离开。
    “你今天怎么又空来了?”云莺对上晏淮探究似的笑,忽然回过神,欲盖弥彰地问了句话。
    晏淮似乎没发现她的失神一般,反手敲了敲桌面:“今天是中秋。”
    云莺这才恍然大悟:“对哦,我说工作室今天怎么空荡荡的。”
    “人家都回家休息去了,你这个大老板怎么还天天留在这里加班?”晏淮说,“适当的放松有利于身心健康,你看看你几天没见脸又尖了不少,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没好好吃饭?”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觉得我瘦了。”云莺顺手掏出补妆用的镜子一看,镜中的女人漂亮依旧,眼底却泛着一小圈黑青,看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啧啧啧。”云莺对着镜子咂舌,“工作使人变老叁十岁。”
    她收起镜子,忽然想起什么,长翘的睫毛眨了两下,抬眼望向晏淮:“今天中秋你不是应该回家过吗?怎么来找我吃饭了?”
    “他俩环球旅行去了,保守估计过年才会回来。”晏淮解释道,“你工作忙完了吧?忙完就穿上外套跟我去吃饭。”
    “完了完了。”
    这几天忙着找灵感找参考,云莺基本上没怎么好好的吃过饭,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分钟用,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填满,神经高度紧绷,也就不觉得饿。
    如今初步的稿图已经画完,云莺陡然放松神经,连续不断的紧张感通通化作疲倦席卷全身,扁扁的肚子也承受不住发出饿的信号。
    云莺穿上外套,拿了包就跟着晏淮向外走。
    晚高峰的路上堵成一片,金灿灿的霞光落满世间。
    晏淮今天换了辆宾利,云莺上车后就困得将浅眠的挡板放下遮光,合上眼浅眠。
    她做了个梦。
    梦见了她跟晏淮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
    十四岁那年,云莺的母亲因病去世,少女穿着黑色的裙子捧着遗照,没有哭,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幅黑沉的棺材,作为配偶的父亲在葬礼现场不停的流泪,对每一个前来哀悼的客人表示感谢。
    做足了一个痴情好丈夫的模样。
    但在葬礼结束后的半个月内,父亲时常在外花天酒地夜不归宿,直至那天夜里还醉醺醺的带回一个女人,当即要在客厅乱搞,被刚从补习班回来的云莺撞了个正着。
    “你在做什么?”云莺质问他,“妈妈才走了半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带人回家乱搞了?”
    或许是觉得在女人面前被自己的女儿质问很没面子,父亲当即推开身上的女人,一拍桌子就对着云莺吼道:“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吼什么啊?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云莺也不是好惹的性子,当即就以更强硬的言语骂了回去:“天天在外面乱搞,别到时候得了病直接死床上了都不知道!”
    “你!”云志被气得抬手就要打她,结果被云莺顺手拿了个靠枕挡住了。
    “你敢打我我马上就告诉爷爷去!”
    云家如今的当家人还是云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学无术,因此老爷子根本不敢将大权交付于他,甚至特地立了遗嘱,如果他出事,所有的公司股票房产全都归于姐弟俩名下,根本没有云志半分。
    云志最怕的就是老爷子,听到云莺要去告状,果不其然,他停住了欲打云莺的手,但大男子主义被自己女儿当众挑衅让他十分憋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
    于是他只好一把钳住云莺的肩膀,将她半提半推的押会自己的房间。
    “你干什么!”
    房门一开,云莺被一把甩进屋内,云志阴沉着一张红脸,凶恶道:“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便用力摔上了门,并从外面上了锁。
    云莺冲过去拍门,拧动门把锁,门却依旧纹丝不动,气得她破口大骂:“你他妈脑子给炮轰了!赶紧放我出去!”
    门外的人却没再理她,气得云莺又狠狠踹了一脚坚如磐石的木门。
    手机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掉哪里去了,云莺现在可谓是孤立无援,她气鼓鼓地倒在床上,心里把云志翻来覆去骂了叁百遍,又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就在她自己一个人怄气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听到声音的云莺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叁两步跑到门口,她听到云枫稚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姐姐,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小枫?”云莺听到弟弟的声音松了口气,“那个傻逼还在家吗?”
    云枫的脚步远了,不一会儿又走回门前:“没有,他好像出去了。”
    “那就好,你帮我看看他把钥匙放哪了,这个老畜生给我把门锁了我出不去。”
    云枫说了声好,便离开去寻找,彼时云枫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开门的钥匙,但发现云莺遗落在客厅地毯上还在不停响的手机。
    他捡起手机接起电话,对面悦耳的少年音传来:“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好,我是她的弟弟云枫。”云枫说道,“我姐姐现在被爸爸反锁在她的房间里了,我找不到钥匙没办法给她开门,也没办法把手机拿给她。”
    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你让她在窗边等着,我马上就到。”
    说完也不等云枫问他是谁便挂了电话。
    云枫带着手机回到二楼云莺的房间门口,对门里的姐姐道:“姐姐,刚刚有个男的一直给你打电话,我跟他说了你的事情,他叫你站在窗户那边等他。”
    “男的?”云莺一愣,第一反应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一直打电话,第二反应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晏淮那张贵公子似的脸。
    “行我知道了。”
    云莺听话的站在窗户边上一直等,没多久就看到后院出现了两个身影。
    夜幕笼罩,院子里灯火通明,照着两个人影,一个是负责带路的云枫,一个是打电话来找他的晏淮。
    云莺把窗户打开,就见晏淮走到窗户下面,双手做喇叭状朝她喊:“你跳下来!我接你!”
    当时云莺还住在位于老城区的独栋别墅群,她的房间在二楼,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弄不好会导致两个人都受伤。
    但十四岁的云莺像全世界的孩子一样有着对抗一切困难险阻的勇气,于是她弯弯眉眼轻笑了下,一脚踏上窗沿。
    秋日的晚风亲吻她漂亮的脸颊,拂过她半长的秀发,云莺看着下面伸出手的晏淮,喊道:“我跳啦!”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她犹如一只从牢笼飞向天际拥抱自由的鸟,一下从窗户里越出,被皎洁的月色镀上银色的光,随后身形飞快地向下,坠落在那个月色弥漫的秋夜。
    她扑向晏淮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他一同摔倒在柔软的草坪上。
    “你们没事吧?”云枫焦急的声音从头上响起,迭在一起的两人异口同声回了句没事。
    云莺趴在晏淮胸前,听着两人似乎重迭起来的心跳。
    她坐起身,长卷的睫毛在眼下打了层阴影,月色下琥珀似的眼瞳像是藏进了一轮月亮,让晏淮想起了之前神话故事里提到阿尔忒弥斯。
    接着他的阿尔忒弥斯发话了,对着他说:“你今天怎么想着要给我打电话?”
    晏淮躺在草地上,瞳孔映出云莺的脸,眉峰一挑,勾唇一笑:“今天是中秋。”
    “我刚刚打电话是想问你。”
    “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山顶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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