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东宫走动的人多了起来,姜笙进东宫就要颇费一些功夫。
    但她不得不去告诉赵钦明一个消息。
    “事情本来顺利,但昨日宫中的尚宫局,突然清查起,有人将皇后殿中的先皇后遗物偷到外面卖。追缴赃物时,发现大多数东西流向了苏家。”
    赵钦明皱眉:“什么?”
    “苏家人在府中,修建了一个跟皇后殿一模一样陈设的房间。此次盘问才得知,这些年他们买下宫中流出的物件,在府中摆设,日日在房门前叩拜,以希冀家中,再有一个如庄献皇后般的人出现,以护佑家族。”姜笙为难说道。
    自他舅舅走后,苏家群龙无首,庸人辈出。赵钦明低声骂了句“蠢货”,也深知这种蠢货行径在这个关头被发现,绝不是巧合。
    一定是这群人早就被江南贵族盯上了,只盼着合适的时机了。
    皇帝本来介怀苏协叛国嫌疑一事,这行径,无疑是让皇帝对苏家厌弃更深,也厌弃他这个苏家的血脉。
    姜笙从东宫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崔岫云。
    二人并肩而走的时候,姜笙多瞥了她几眼,问:“姑姑与殿下,为何相识?”
    “不太相识。”崔岫云淡笑着说这话。
    “那姑姑之前为何要相助?”
    “因为殿下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姜笙不解:“何物?”
    崔岫云想要的太多了,却只能答:“无非是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这件事,任何一个皇子,或许都能给姑姑。”
    可崔岫云要的东西里,就有赵钦明,这还真是没人给得起。
    临分别时,她对姜笙说:“将军,告诉殿下,我给他排了一场戏,让他,别演砸了。”
    姜笙不明白,她也不解释。
    赵钦明听到姜笙的带信的一瞬间,就问:“清查宫中财物的事,是她做的?”
    “司正一职,本就是负责这类事务,不过崔司正为何要害殿下?”姜笙答。
    全宫都知道崔岫云这个职位是萧贵妃帮衬着取得的,这里面自然是崔岫云和萧贵妃之间的图谋。
    “她不是想害我,她是想,”赵钦明闭上眼觉得头疼,怅然说,“要挟我。”
    她从来都是这个性子,不会倚靠着谁的信任和爱恋而活,她会证明自己的用处,绑住她想要绑住的人,如此才可共进退。
    当年在宫中为奴时,北方贡马,无人可驯,其实是个烫手山芋,不驯服实在是颜面扫地。这马被萧贵妃叁言两语挑拨着扔给了他,朝中上下都等着太子屈服于一匹烈马。
    她是晚上跑去马厩的,再擅长驯马,再懂马语,那样的马,也足够她丢命了。
    她试了半个月,差一点被踩死的时候,赵钦明才得到消息赶到,看到的是遍体鳞伤的人,从地上爬起来,牵起那匹仍旧有些不服气的马,灰头土脸的,笑着把缰绳交到他手上。
    那年在云州时,苏协说,如今朝中岭北与江南分庭抗礼,云氏,是第叁支力量,让他要握住。
    最妥帖的方式,就是联姻。
    赵钦明当着云袖袖之父的面,提亲过。
    久经沙场的大将,知道赵钦明身份后,从来是恭敬的,却第一次拒绝了他。
    “臣的女儿性子太过桀骜要强,又放纵无礼。自古君王不长情,长此以往,依小女性情,你二人必定会离心离德,到时候,实在是灾祸。”
    苏协问他,为什么是云袖袖。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可以陪我把这条路走下去。”他答。
    那年他看到云州几个大族的子弟,和云袖袖在马场上驰骋,烈阳浇地,她笑得张扬肆意。
    他的命数,不该拖累喜欢的人。
    他不再强求,让苏协和云氏商量着择了一个云氏女。
    此刻赵钦明看着眼前落下的几束紫藤,双手紧握。
    自从去岁冬闹了雪灾之后,今年的气候就一直不太好。
    皇帝请司天局算了又算,说是要让皇帝和后宫身份最贵重的人,斋戒闭关叁日,日子就定在这几天。
    崔岫云接到崔家堂兄的信,说今日在京中凌云道有宴,叫她跟宫中告假。
    凌云道是满京中山水草木景色最卓越之地,崔衡是崔家的堂兄,在京中做官已五年,如今在户部任职。他特意在宫门前等着崔岫云,见着她了便招呼来了马车。
    当年在江南时,崔衡对她也算是多有照拂,崔岫云问:“堂兄说,是今年的进士和一些官员办宴,可放榜之后都大宴叁天了,如今又是为何?”
    崔衡是最温润平和的长相,笑道:“这放榜过了,不还有招亲的事吗?”
    也是,进士及第之后,不论这些人出身寒门还是世家,都自有千里马来相中。
    “他们的喜事,我去做什么?”她近日懒怠。
    “去给你找一门喜事,这是五叔父托付我的。正巧今日是绢花宴,你不能躲。”崔衡拦住了想要下马车的她。
    他口中的五叔父就是崔岫云的养父。
    本朝民风要大胆许多,每年绢花宴,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在那凌云道里,男子携绢花,女子携短竹,若是遇到心意相通的,便可互换此物,一日交游。若是单相思,也可赠予喜欢的人,每年都有不少郎君娘子,手抱着一大堆绢花短竹走了出来。
    凭此,每年成全了不少姻缘。
    “堂兄,要不我去看看嫂子吧,这绢花宴有什么……”
    崔岫云还试图挣扎,崔衡奇怪道:“你哪儿来的嫂子?”
    “去年来信不是说,你要成亲了吗?”
    折扇忽的一下打在她脑袋上,崔衡骂道:“我说你不给我回信,原是信也没看清,我说的是功业未竞,不虑成亲。叫你帮我劝着我父母一些。你可倒好,什么也没做吧。”
    那段时日她日日忧心赵钦明,的确是忘了。
    她赶紧赔罪,到了那绢花宴,郑重拍了拍崔衡的手腕:“今日我一定赔罪,一定替我寻个嫂子去。”
    说完她就提起裙子一溜烟儿往女子堆里扎,气得崔衡在后头大喊“臭丫头”。
    这宴要从早到晚,直到晚间,崔岫云觉得自己脚都要肿了,想着找到崔衡,回去便罢了,却不想始终不见人影。
    她提着一盏兔子灯,坐在一棵河岸柳下,看着挂在树上的彩笺。
    今日是第五个来找她交换信物的男子了,她摆了摆手,既不想换,也不愿接。
    她正想买想吃食的时候,在腰上摸了一圈又一圈,荷包不见了。
    绣着喜鹊的荷包突然被人递到了她面前,她缓缓抬眸,是个白衣男子,带着傩戏面具将那荷包递给她。
    一眼,她就知道,这是赵钦明,他手心里有个小疤,那年在云州救她时落下的。
    她迟疑着接过荷包,拿起灯转身就要跑。
    赵钦明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扯回了石凳。
    “蠢,荷包掉了也看不见。见了我便跑,又是何意?”他平静说着。
    “殿……你心知肚明,我排的戏还没开演,怕你这会儿生我气。”她撇嘴。
    “我不与你置气。”他沉声说。
    她嗤笑一声:“可我要跟你置气,纵然今日陛下和萧贵妃闭关,你冒险出宫岂不是大险,到时候一败涂地,我跟谁算账去。”
    她转念一想,又缓缓靠近他问:“我倒是不怀疑你有出宫的本事,不过能让你冒着这么大风险出来,一定是什么大事……”
    她刚想撩拨几句,却被赵钦明揽住了腰。
    被他抢先了。
    一时暧昧,在这样的场合,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们两眼。
    “阿云!阿云你在哪儿呢?”
    她听到了崔衡的声音,正想让赵钦明躲开,崔衡却一眼找到了她。
    “这是……”崔衡指了指刚刚才松开手的赵钦明。
    “嗯……我在宫中认识的一个侍卫。”崔岫云勉强解释着。
    崔衡行礼问候,又问:“为何戴面具啊?”
    “他……”崔岫云盯着赵钦明,“脸上生疮了。”
    赵钦明瞥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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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钦明:想摘面具证明我脸挺好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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