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瞳孔骤缩,放下茶,接过那本野史,道:“这不可能,父皇亲自看着人咽气下葬的。”
    宋致远垂眸:“江湖绿林上能人辈出,一个细作会易容缩骨功,那么也有医毒双绝的人弄出假死之药也不为过。”
    楚帝唇一抿,接过野史翻了下,很明显的翻阅痕迹,一股子腐朽的臭味。
    他又顺着宋致远的指示,翻到了某页,有个孑然一身的孑被重新批写了,那字和从前他看过的宁阁老的手稿,笔迹倒是一致,那个勾子一模一样。
    “宁阁老是最不甘降的人,却是亲自奉上了玉玺。如果他没死,那么夏余孽的旧部,多是他在统总联系。”楚帝敲着桌面,眯着眸子,道:“要是把这个老东西给找出来,那么……”
    那旧部便能不攻而破吧。
    第1157章 宋相这个坏批
    楚帝深析一个组织若是群龙无首,则会乱成一盘散沙,若当真把这位疑似在生的宁阁老给拿捏住了,那么夏氏余孽旧部那班乌合之众指定得乱,毕竟那宁阁老当初可是权倾朝野之人,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
    至于那个先夏太子的余孽,说实在的,那些人要复国,也得要有正统才能举旗,不然岂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可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正统,那都是任由那些旧部一张嘴说,他可以是,也可以换个人是,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借口存在去堵那些文人之口而已。
    而百姓才不会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先夏太子的真正血脉,一如他们不会在意谁当皇帝一样。
    所以比起这人,宁阁老若当真存在,倒更重要一些喽,他才是真正的连着旧部派的人,比起一个黄口小儿,他对于那些旧部来说更重要。
    楚帝莫名兴奋起来。
    “这么说来,若你所疑为真,这个老家伙如今是在城中了?”楚帝看着宋致远,忽又捏着手指算了算,道:“那老家伙死的时候也有五十了吧,如今二十多年,真没死的话,也都七十多望八了?哟,还真长寿。”
    宋致远道:“是与不是还得彻查,宁家被赦为庶人后,一直在吴兴老家种田耕种,若查,势必得刨坟起棺。”
    刨坟起棺,说得可真接地气,听起来尤为阴毒。
    可是,甚得朕心,他好喜欢宋相这个坏批啊!
    “刨坟算什么,真要查个彻底,整个宁家,从上到下,九族之内,全部拿回京。”楚帝淡淡地说:“朕以为,再有雄心壮志也得根基尚存,这九族若都不在,他一个老头,便是把夏国复了,又有什么盼头,总不能这把年纪还能再生个小崽子出来吧?”
    这话的潜意思就是,把九族全部拿回京,不怕宁阁老不出,除非他愿意牺牲九族去复国,如果真这么伟大,那就算他输。
    宋致远没说什么,既然起了疑,开了这个口,这位必有论定。
    他禁不住想那位老臣,是出于什么想法要诈死,是不甘当年亲手递上了玉玺,换了全族安然退出勋贵,自己则以身殉国,成就了一个忠肝义胆的忠臣名声。
    如今看来,忠是真的忠,只是换了个方式。
    楚帝忽地想到什么,又捏了捏指尖,道:“那位若在京,那么是不是说那余孽也在京里?”他看向周公公:“去传了禁军统领前来见驾。”
    周公公应声躬身退下。
    到这里,基本没宋致远什么事了,他又向楚帝告罪,告的自然是宋致庆眼瞎心盲的罪。
    “家弟糊涂,身边混了这么些人也懵然不知,脑子委实是缺根筋,做事上不了脑,还请皇上降罪。”
    宋致远说得轻描淡写,可楚帝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些火药气,不禁挑眉,在自己面前给亲弟上眼药,以后宋致庆这官路还能往上升?
    那家伙惹怒了这位吧?
    楚帝生起一丝八卦,问:“区区细作,又不是明知而留,他再不省心,你也不会就此断了他的仕途,他是做了什么惹急你了?”
    第1158章 疑闵亲王
    宋致远本不想多提宋致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这一天来,除了政事亦有家事,堆在一起来,也免不了心生烦躁。
    尤其是不悔批的言,更让他心情郁燥,情绪急需一个宣泄口。
    既楚帝问起,他也就把宋致庆的槽点给吐了个彻底。
    楚帝无语了,叹了一口气。
    真是家家都有不省心的人和事,皇家是,臣子家也不例外。
    “我以为当了这些年的官,多少会长进了,岂料是不进反退,我可真是高估他了。”宋致远冷嘲地勾了勾唇角。
    楚帝想要安慰几句,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换在平时,我倒不会和他置这个气,可偏生娘的身体……”宋致远眼中有一丝无奈和苦涩:“不悔大师说,娘是寿命不长的面相。”
    楚帝微怔,一拍他的肩膀,道:“这个你也早有心理准备才对,鲁医正不是也说过了?”
    宋致远摇头:“不一样。她本来身体便不太好,入秋冬后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显得更虚弱些,却不是自然所致,而是……”
    他话一顿,眼中划过一丝戾气。
    楚帝一惊,道:“怎么,她老人家是中了暗算?那两个细作干的?”
    “您也该听过,之前安乐伯的长媳,那前任姬大夫人对娘出言不逊的官司。”
    楚帝稍微一想,眼神疑虑,这和那事又有何相关?
    “闵亲王曾替姬家赔礼,托老三转赠了一条念珠给娘。”
    楚帝眸色微变,心突突的跳起来,他直觉接下来的话并不好听。
    “不悔说这虚弱是外物所致,却不是中毒,娘便想到那串念珠,让嬷嬷去取,您道怎的,那串念珠没了,连同管理首饰的丫头一起消失,寻过去时,那丫头一家子死绝。”
    楚帝脸一沉:“宋允之,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只差没指名道姓说闵亲王害他娘了,那可是皇亲国戚,是他的皇弟。
    宋致远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凭无据也不能指证什么,毕竟闵亲王和娘毫无过节,臣只是在阐述这些小细节。不悔曾说,南洋有种石头,长久接触,会致五脏六腑糜烂……”
    楚帝呼吸一窒,脑海里灵光一闪,腾地压住他的肩膀,眼眶里充了血:“能养身凝神的石头?确定是闵亲王送的?”
    宋致远道:“宋致庆不至于敢偷换了送给娘的东西。”
    楚帝脸色一白。
    “那石头,确认了有问题?”
    宋致远脸色沉沉:“这才是臣着恼的地方,那串珠子消失,如今仍在寻,是不是有问题,若是不悔大师能辨认一二,便一清二楚,臣自然希望不是。可是娘的寝居几乎翻转了,也没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还有那珠串,管理的丫头连同珠子忽然就没了,臣不信巧合。”
    楚帝脚下一晃。
    “皇上?”宋致远扶着他。
    “你可知,闵亲王府今年送上来的万寿礼是什么?”
    宋致远神色一正。
    “一扇玉石屏风,说是南洋来的,能凝神静气。”
    宋致远记忆是极好的,想起随着楚帝去探望太后时,看到寝殿内的一扇屏风。
    两人目光一触,神色莫辩。
    第1159章 都会做戏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还是巧合就显得牵强了。
    君臣惊心之余,又密斟许久,数到命令被楚帝发了下去,以至于今日的早朝,两人都迟到了。
    宋致远走出养心殿,看着仍旧黑沉的夜空,捏了捏眉尖,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领路的太监往朝会大殿去。
    “宋相。”
    宋致远脚步一顿,转过身,微微躬身,恭敬地请礼:“闵亲王。”
    闵亲王还了个半礼,嘴角含笑地道:“宋相来得甚早。”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致远落后一步,示意他先行,道:“下官有几桩事要回禀皇上,故而来早了些。”
    闵亲王眸光轻闪,温和地道:“莫怪皇兄视宋相为肱股之臣,如今范相丁忧,您肩上的担子就越发重了,皇兄是半点都离不得你了。”
    “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都是下官的本分罢了,不敢当王爷的夸。”
    闵亲王叹了一声:“看宋相尽心尽力,本王也想念徐州的属官了。”
    宋致远眸子半眯:“王爷是想回封地?”
    “母妃入冬也病了,在本王面前说过无数次冬日里还是徐州好,本王也请过旨,奈何皇兄不放人。宋相若是能帮本王说两句好话,本王感激不尽。”闵亲王说到这,郑重地向宋致远行了一礼。
    宋致远连忙避开,道:“王爷这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何德何能能帮王爷说这个好话?您和皇上可是亲亲的兄弟,皇上不放您,也是想着分别多年,想多聚一聚兄弟情而已。”
    闵亲王心中呵呵,道:“兄弟是没错,可本王在皇兄面前,也得自称臣弟,与宋相是一样的,先为臣再为弟。宋相呀,伴君如伴虎,本王总觉得有点距离更好些儿,你说呢?”
    我说,我说您怕不是疯了吧?
    在老子跟前说什么伴君如伴虎,是挑拨离间呢,还是故意埋汰呢,这是丝毫不怕我告状啊!
    “王爷说笑了,下官惶恐。”
    “宋相为人自谦,本王可要向你多取经。”
    宋致远打了揖,谦逊地摇头,似又想到什么,道:“对了,王爷请留步,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闵亲王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王爷之前曾赠一串念珠给家母,说起来也是家丑,近日里家母屋里出了个贼儿,一个管理妆奁的丫头把那串念珠连同两样贵重的首饰给偷了,一路查过去,一家子却是被杀了,首饰倒都不见了。家母近日来身子不爽利,一直在养着,听说那珠子有凝神养气的奇效,不知王爷可还有,若有,不知可否割爱?下官愿出高价。”
    闵亲王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想也不想就道:“这可难到本王了,那串念珠,是府中管事从夏至洋行淘来的,听说他们是从南洋带回来的,除了这串念珠,还有一扇屏风,瞧着雕工精致又号称有奇效,却是送与皇兄做寿礼了。宋相若想寻,怕是得去那个洋行看看可还有存货。”
    宋致远微愣,心思百转,讶道:“竟是从洋行淘来的?”
    这神情不似作伪的样子,是故作不知还是故意装傻?
    第1160章 太后代子受劫
    在宋致远心中沉疑的时候,闵亲王已是笑着转身往大殿内走去,一转过身,笑容便是敛了下来,眼中精光闪烁,心里犹疑不定。
    难道宋相还真查出了那串珠的真正‘妙用’,说这话是故意试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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