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亲王妃紧紧抓着晚春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出门。
    门外,有一铁血凛然的穿着盔甲戴着缨帽的军士站在那里。
    “敢问你是?”
    “属下禁军统领王炀,王妃请。”
    闵亲王妃看着他:“你说的是王府之罪是谋害帝君?可有证据?”
    “启禀王妃,属下只是奉旨行事,个中是非曲折黑白,宗人府自会彻查清楚,还请王妃移驾。”王炀声音冷淡。
    闵亲王妃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便道:“府中女眷幼小,还请王大人约束座下,莫要惊吓了她们。”
    “王妃放心。”
    闵亲王妃这才往前走,走出院落,才隐隐听到惊惧的哭声传来,有下人惊慌失措的奔走,亦有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却被士兵揪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北苑的方向。
    王炀眉梢一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闪动,招来一人护送闵亲王妃,他自己则往北苑那边去。
    闵亲王妃抿了唇,只当没看见。
    来到二门处,哭声震天,府中的侧妃姬妾全在一块儿,姬侧妃更是大声叫着王爷和太妃娘娘的名儿,惊恐不已。
    “王妃。”方侧妃煞白着脸扑过来,想要寻求安慰。
    闵亲王妃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放宽心。”
    方侧妃想死的心都有了,谁特么能放宽心,她进门才多久,咋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了?
    抄家,抄到王府来?
    要命喽。
    第1267章 长霄归
    就在大年三十除夕这样的团圆日子,闵亲王和太妃入宫赴宴后,皇上忽然就对闵亲王府动了手,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和震惊的。
    王府被围了近一个月,一直很平静,闵亲王和太妃既然被特赦出席宫宴,这也意味着离解封不远吧,可事实却是闵亲王府被抄,闵亲王在宫里就直接送入了天牢。
    而罪名,是闵亲王府借着万寿节送礼,意图谋害帝君。
    闵亲王直喊冤,几个死忠先帝的老臣也帮着陈情,意指无凭无据,皇上不可任意妄为处置亲王。
    楚帝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接把几个老臣带到了叁号死牢,看几个‘实验体’的身体变化,以及说出屏风的来历。
    王府送礼,不是亲自经手就算不到闵亲王头上,这是何道理?哪有亲力亲为的主子,你说不知情,这理由未免太牵强,夺命屏风是王府所送,这就逃不脱。
    所以闵亲王他不冤。
    众老臣集体失声,只得改口说此等阴谋太过拙劣,也处处有漏洞,恐有乱党恶意嫁祸,意图为祸大庆,请皇上看在先帝份上,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闵亲王。
    楚帝当时就气笑了,敢情这几个老臣觉得他躲过了一个死劫,就让他高拿低放了,也不想想这事有多严重。
    父皇偏心眼,连带着死忠他的老臣也都偏心眼。
    就这样还能为闵亲王开脱。
    可真是,看他不顺眼呀!
    楚帝也没顾得上去管夺命屏风石这一事,倒是先忙着接见未来女婿崔长霄和陆铭,从崔长霄那里得知他这一年来的遭遇。
    “……臣无能,逃亡时没能护住那个仆妇。据她所说,商二公子,因着天生体弱,所以极少在人前出现,一直在商家的温泉庄子养着,忽然六岁那年,那些伺候二公子的人,就全部消失了,而她只是个烧火丫头,平日里极少在主子跟前伺候,早早就打发出去嫁人,倒不在那消失的行列。”
    这一点,和情报倒是吻合。
    “可那个仆妇却说,她曾在午夜里撞见过商二公子练武,身体并不像传的那般孱弱无力,而是十分康健,而那时该是五六岁的样子。”
    宋致远看向楚帝,后者眯着眸子,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六岁?”
    “是。再后来,就一直是那传言中那孱弱的样子了,久治不愈,商家人也似接受了这个事实,连寿材寿衣都早早准备上了。”
    楚帝懒懒地道:“这可有意思了,一个孱弱的人,又岂能练武?”
    “这还不止,臣还查到,这商濮,说是商夫人所生,但其实不然,是商家主在商夫人生产时抱回来当嫡子养的,负责接生的稳婆曾悄悄告诉儿媳,真正的商公子,在娘胎就溺毙了。”
    宋致远眉头皱起,这么说,这商濮的身份,是真的很值得考究喽。
    可是,总感觉有点不对,为什么是六岁变化,变成真正的病秧子?还是故布疑云?
    崔长霄又说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皇上,商濮必有问题,臣带着那仆妇回京时,一直被不明人士截杀,臣怀疑夏氏旧部余孽和两江江匪甚至江湖绿林一直有勾结。另外,皇上,臣查到亡国夏朝阁老宁阁老实为假死。”
    第1268章 宋相敏锐
    崔长霄和陆铭走出养心殿,两人相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皇城上的天空。
    “成就感有点遭受打击了。”
    陆铭看向他,失笑出声:“你放心吧,该是你的功劳,皇上不会忘了的,更别说,你可还是天子女婿。”
    崔长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陆铭也不知想到什么,道:“抱歉,我一时没想得太远。”
    两人这话中里面是什么意思,大家心中有数,天子女婿,听是好听,但以后接触的权利要么没有,要么大了招帝君忌讳。
    就看安平长公主的驸马吧,如今所在的职位,也是不重不轻的,若是换了安于现状的人,这无所谓,可若是有大抱负和野心,只怕会暗戳戳说一句,尚公主,谁爱谁去。
    崔长霄道:“没想到宋相会这般敏锐,从几本书就能推测那人诈死,说实话,我要不是亲自去刨坟,都不敢肯定。”
    “宋相也只是推测,而你也是从各个蛛丝马迹猜出来才会去确认,也算是旗鼓相当。”陆铭边走边道:“如今倒也和皇上他们的情报不谋而合了。”
    崔长霄点头,确是如此。
    “仔细将养着吧,过些天,还得请你陪着迎亲去,这催妆诗迎亲诗啥的,可都指望你了。”陆铭道。
    崔长霄一笑,刚要说什么,却见前方出现两个宫装女子,身后跟了一串的宫女太监,不由脚步一顿。
    陆铭看过去,咳了一声,揶揄道:“消息传得颇快,看来公主是铁了心要看到你安好才肯罢休了,听说你消息失联后,她就病了一场。”
    崔长霄摸了摸鼻子,看着嘉怡公主身边的女子,道:“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比起公主,寿阳郡主才是最担心的那个吧。”
    两人对视一眼,越发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一起逃命之谊,如今未来妻子又是亲亲的表姐妹,两人也算是襟兄弟了。
    ……
    养心殿内。
    楚帝习惯性的问宋致远:“这个商濮,你怎么看?可是他?”
    这个他,指的就是那个余孽。
    宋致远沉吟片刻,道:“商濮的身份有问题是必然,只是臣觉得有两点说不通。”
    “你说。”
    “其一,商濮不是商夫人之子,而是抱回来的,那么该是从小就在商家养着,若是长霄查到的那个仆妇说的是实话,那么小时候的商濮,至少是六岁之前,所谓的体弱孱弱是假的。”宋致远道:“可转折却是在六岁,先换了一桩服侍的人,而后来仆妇所见的商濮,却又是真正的孱弱,这两处有些奇怪,臣想不通。”
    他顿了顿,又道:“家母也曾数次见过那商濮,也说他看起来极是孱弱,这应该不假。但如果是装的,那就只有一点,是以药物致使的孱弱。”
    楚帝转动着玉扳指,道:“你是觉得这商濮的身份是不是真正的余孽有待商权?”
    宋致远苦笑:“他这身份成谜,臣是有些想不通,有点混乱了。而且,现在事事指向他,包括屏风事件,反倒有些……”
    “画蛇添足?”楚帝接上话。
    宋致远:“是过于刻意了点。”
    他感觉自己漏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1269章 留着不办等过年么
    过于刻意。
    宋致远就觉得如今事事指向商濮就是夏余孽,极是刻意,不免就想多了些,当然了,这也是为官多年的习惯所然,一事总免不了要多想一些,往往有时候极简单的事就因为想多而变复杂了。
    就好比之前清城伯算计自家老爹,结亲是假,为长子谋前程是真,当然,若真能结亲,那长子的前程也自然能解决了,一箭双雕。
    而他多想一层的事,有没有可能为了支持燕王,多拉一门助力。
    “自然,既然宁阁老未死,也有可能因为暴露,而把事情往对方身上推,借以断尾求生吧。”宋致远又补了一句。
    楚帝呵的一笑:“这可能吗?那可是他用以复国的一个大棋子,要是这棋子没了,那他以什么来令诸侯,又不是……”
    他话音一顿,看向宋致远。
    宋致远几乎是顺着他的话想到了,扯了一下嘴角,没了那颗棋子,不还有姓夏的么?
    楚帝心里有些不舒坦了。
    “倒要看看,这个老东西藏到什么时候。”耗也要耗死他。
    宋致远却是有种直觉,这人的出现应该不远了,既然已经暴露在他们这面前,不想过去二十年做的努力白瞎,有机会的话应该会奋力一搏吧。
    彼时。
    除夕宫宴已到尾声,百官诰命陆续出宫。
    宋慈走得迟,也见了一场好戏,便是姬太妃如同疯了一样拿着免死金牌要强闯慈宁宫,破口大骂,说太后和皇上欺负他们母子,无视先帝云云。
    可惜的是,她连宫门都没能踏进去就被强行架着走了,临走前看到宋慈,连她也一并骂了,一丘之貉。
    泼妇能上天啊,啥啥都敢骂。
    宋慈出了宫,回府途中,却是看到押着闵亲王府女眷的车子往宗人府的方向去,一阵哭声震天,听起来极是凄凉。
    宋慈叹了一口气。
    宫嬷嬷道:“没让步行着去,这算是维持体面了,不然这么冷的天,还得从王府走着去,不病也冻病了。”
    “听说闵亲王妃已是得了风寒,故而才没去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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