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团支边,她一个月能有三十五块钱的津贴,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在这个年代还算可观。
    马忠国见白玲这就算是同意了,他松了一口气,抢着开口,“那你可放心吧。苍梧他养牛养羊养的可好了,要不了半年就把你喂得胖的跟牛一样。”
    按照这地方的审美,姑娘就是要壮实一些才好。这女娃娃漂亮是漂亮,在他老马眼里还是太瘦了。
    其他人笑起来,“马叔,你当这是养猪啊?”
    燕苍梧垂下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一个月十块钱,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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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玲点了头,这事情就算是这么说定了。
    她攥着燕苍梧的袖子,一瘸一拐的跟着他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地面和四周都挂着不同的毡子和毛毯,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就连垫在地上的毡子也干干净净。
    白玲的目光则被围着帐篷的那些色彩鲜艳,图案精巧的布料吸引了。
    几个牧工跟着弯腰进了帐篷,马忠国指着墙上的花毯说道:“姑娘,你瞧瞧这些毯子都是他亲手染出来的。这手比我老婆还要巧。你住在这里绝对吃不了亏。”
    白玲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没想到啊,他居然还有这种手艺,真不愧是六边形ssr。
    燕苍梧松开她,拿出放在柜子里的白瓷缸涮了涮,泼了出去又拿回来倒了一缸水。
    一个相熟的牧工渴得厉害,他带了水囊,这一路上都喝光了,伸手去抢燕苍梧手里的白瓷缸,“客气啥,还洗什么,我又不嫌脏的。快给我喝一口。”
    燕苍梧打掉他的手,把簇新的白瓷缸放到了白玲面前。
    白玲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缸子。
    她这么颠簸了一天,走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还要准备水,路上一方面是紧张,一方面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渴。
    这会儿捧着水,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低头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起了水。
    牧工们笑嘻嘻的打趣,“哎呀。瞅瞅人家,这就照顾上了。”
    “我说你咋拿了个新缸子呢。”
    燕苍梧把手里的水壶往牧工手里一放,拿一叠碗出来,“要喝自己倒。”
    白玲放下白瓷缸,抹了抹嘴,看着燕苍梧转身又弓着腰走出去沉默的将她的行李一件一件的拎了进来。
    她自己亲手打包的这些行李,比谁都清楚它们的重量,她的力气算大了,但拎起来也吃力。
    但在他手里这些行李好像都没什么重量,这位科学家岂止是不文弱,瞧瞧他那条有力的手臂简直过分强悍。
    他在一群牧工之中都很自然,没有半点外来人的格格不入。
    即使是最糟糕的环境,她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白玲开始在心中对他产生了更多的探究欲望,她想知道这些年他究竟遭遇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把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总是在沉默,那双蔚蓝的眼睛时常让人捉摸不透,深邃的眉目偶尔又会展露出一种引人探究的迷茫与脆弱。
    马忠国踢了一脚旁边的几个喝完水的牧工,“去去去,帮人拎一下行李。”
    一行人七手八脚的帮着将白玲的东西都拿进了帐篷便要跨上马离开了,最后马忠国单独又把白玲叫了出去。
    他瞅着眼前的女娃娃,又瞅了一眼帐篷。
    实话说,他把人放在燕苍梧这里是样样都放心,只有一样放不下。
    “白玲同志,你是个城里来的文化人,高中这么高的学历,在咱们团部当个老师也够了。马叔,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白玲,“您这话说的太客气了,什么事情您说就是。”
    马忠国咳嗽了一声,他压低声音,“好。知青你是个痛快人,你不知道,苍梧他还有个弟弟叫燕桑榆。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这孩子长得真是不错啊,跟挂历上的娃娃一样。”
    白玲听到这话,心下暗暗吃了一惊,面上却是不显。
    书中燕苍梧无牵无挂,孑然一人,可是他居然有个弟弟?
    “原来他还有一个弟弟,可我怎么没见到人?”
    脸膛黝黑的牧人在熹微夕阳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事情要是从头说起来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这孩子啊,命苦。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可怜,哭起来就像是猫崽子一样。他哥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的羊奶喂大的。这些年苍梧真是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妈的养着,可这孩子大了就不听话了,到处乱跑,成了个野孩子。”
    现在燕苍梧才多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他的弟弟七八岁。
    换算一下时间,恐怕……当时燕苍梧带着弟弟到这里也就跟她这具身体差不多大,自己都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一个半大孩子居然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养大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子,白玲不禁肃然起敬。
    淳朴的牧人用那双堆叠皱纹的眼睛望向她,压低声音恳求道:“白玲同志,你是知青,你有文化。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教教这孩子?”
    白玲不敢立刻答应下来,她在原本的世界别说孩子,连婚都没结,实在无法确定自己有着能够教育好一个孩子的能力。
    但对上牧人略带恳求的目光,她又不好拒绝,只好说道:“我尽力。”
    马忠国得了她这么一句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笃定她一定能有办法一样。
    白玲心头沉甸甸的,一瘸一拐的回了帐篷。
    太阳下山了,帐篷里不知不觉暗下去,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
    白玲搓了搓手臂。
    周围静悄悄的,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玲双眼盯着燕苍梧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没话找话,“你今年多大了呀?”
    燕苍梧蹲在炉子前生火,细微的火苗在他眼睛里跳动。
    他没有回答她,白玲觉得有点尴尬,她换了个问法,“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正当白玲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燕苍梧抬起眼,吐出了三个字,“十五岁。”
    “哈哈哈哈,你肯定猜不到……”
    白玲反应过来,话音一顿,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火焰在炉膛里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燕苍梧并未回答她,反倒收回目光避开她的视线,冷冰冰的说道:“以后你睡这边,我睡另一边。这边的空柜子你可以用,这几个抽屉你能开,这几个抽屉你不能碰。”
    白玲想也没想的点头,“哦哦哦,好的。谢谢你。我不会开你的柜子的。”
    燕苍梧,“你饿不饿?”
    白玲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嘴硬,“不太饿。”
    可惜肚子不太给面子,她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燕苍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袋东西扔到了她面前。
    白玲拿起扔到自己面前的袋子,袋子一打开就是一些白色的硬块。
    她拿了一块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这是什么?”
    硬块没有很强烈的气味,只有淡淡的像是乳制品的清香,她拿着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燕苍梧点了灯放在桌子上,惜字如金道:“酸奶疙瘩。”
    白玲尝到了一股奇怪的酸甜味道,她条件反射就想吐出来,但硬生生忍住了。
    缓了几秒才慢慢适应这种味道,甚至品出了一点乳制品的可口。
    她用力的咬着嘴里奶疙瘩,咬的嘎嘣嘎嘣作响,跪坐在毛毯上一边拆开自己的大包裹拿出被褥,一边说道:“燕大哥你手艺不错,这个真好吃,不知道是牛奶做的还是羊奶做的?”
    灯火映照下,她的包裹里琳琅满目,崭新的浅蓝色棉布外套,几件不染纤尘白衬衫,的确良上衣,亮闪闪的皮带扣,一叠绣花手绢,红绒线织出来的围巾,甚至还有书本。
    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好东西,燕苍梧漠然的收回目光,转身出了帐篷在自留地里拔了一颗大白菜回来。
    他掏出大锅放在炉子上,舀了一些水倒进锅里。
    白玲端详着这口大锅,“今天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燕苍梧拿出一个小陶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白玲伸着头去看罐子里是什么东西,罐子口里是黄黄的颗粒,她在团部待了几天一眼便认了出来是玉米糁。
    团部的食堂好歹还是干的玉米窝窝头,上了山看这个架势是得吃玉米糁子粥再配个水煮大白菜,一碗粥下去这能吃饱还见鬼了。
    白玲眉心微皱。
    这能行吗?说什么都得让大科学家吃好点!
    燕苍梧见她皱眉,攥着锅铲的手渐渐收紧,眼神冷了几分。
    城里姑娘吃不惯这种饭菜明明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却感觉有些说不出的难堪和烦躁。
    她低头一阵猛找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自己藏在包裹最中间的鸡蛋,燕苍梧紧接着看着她跟变魔术一样从各种衣服里翻出一个又一个的鸡蛋。
    转头她又解开另一个包裹拿出来一把粉条,一袋没吃完的面粉,一罐用辣酱瓶子装着的肥肉熬出来的猪油。
    她把这些东西统统放到了桌子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燕苍梧,“我们今天吃白菜炖粉条粉条吧!”
    燕苍梧瞧着桌子上堆满的食物,眸光微暗,沉默了片刻,在姑娘殷切的注视下点了头。
    白玲兴冲冲地挽起了袖子,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手臂,“那饭我来做怎么样?我做饭可好吃了我跟你说!”
    其实她做饭的水平属于是忽上忽下,发挥极不稳定,但她还没用过这么大的锅,还真是一看就手痒,眼馋着想试试。
    谁能拒绝一口又大又圆的新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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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玲:就像是学生无法拒绝漂亮新文具,进过厨房的人又怎么能抗拒一口新锅呢?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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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苍梧并没有把锅铲就这么交给她,他拎着大锅把锅里的热水倒在盆子里,“不急,先泡粉条。”
    白玲坐回原位分门别类的收拾起了自己包裹里的东西,衣服叠起来,日用品拿出来,暂时用不着的东西放进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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