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苍梧点了点头,又沉默下去了。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他强撑着站起来,揣着钱走出了医院, 买了一个暖壶, 一个杯子,回到医院打了整整一壶的热水。
    阳光洒满了医院的长廊, 两侧的墙壁一半被漆成了绿色,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燕苍梧忽然感觉双手脱力,一股疲乏涌上来。
    嘭——
    一声巨响使得两侧病房的大门被先后拉开,病人们惊慌的向外张望。
    几个护士从长廊的尽头赶来, “哎呀, 这个人怎么倒在这里了?暖壶还给砸了。”
    “快快快, 看看人伤着没有?”
    白玲跑了一晚上,又是找人,又是打电话, 来来回回的跑,中间等电话的时候, 顶不住累的在邮局门口睡了一会儿。
    这个年代没有手机,电话都少,电话还都是那种手摇电话,要摇几下把手才能动,还得配几个传呼员。
    短途打一次三分钱,长途电话要找邮局申请,这个价钱大多数人都舍不得,更愿意去用电报。
    万幸,电话还是有电话的好处,这么多通电话打下来。
    中午她就拿到了单子上列出来的几样药品。
    等她拿着药跑回医院,却发现找不到燕苍梧了。还是找护士一问才知道。
    本来燕苍梧是燕桑榆的监护人,来陪床的,燕桑榆入院的手续都是燕苍梧签字。
    这下好了,燕苍梧自己成了燕桑榆的病友,躺上了病房的最后一张床,还找不到人签他的字。
    小护士好奇的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旁边的病人笑道:“看这姑娘给急得,肯定是两口子吧。”
    白玲连忙摇头,“不是两口子。我们是朋友。单纯革命友谊的那种朋友。护士同志,张院长在吗?”
    护士,“我可以去帮你找张院长,但你这个家属得帮我把这个单子签了。”
    “可我真不是他家属。”
    护士,“朋友也算家属,总得有个人签这个字。不然我们都不敢给他看病开药,伤口也没办法包扎。”
    白玲表情一变,“他受伤了?”
    旁边的人笑了,“瞧瞧,刚才还说是革命友谊,单纯朋友。现在一听受伤就急了。小妹子,两口子有什么事情生这么大气,床头吵架床尾和。”
    护士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他穿得厚,就是让暖壶片划了一下手。医生看过了,他现在还没醒只是太累了。你放心吧。”
    白玲只好作为家属替燕苍梧签了字,低声说道:“请您一定要帮我把院长找来。”
    张蕾看着白玲递过来的药十分惊讶,不由得正视起眼前这个小姑娘,“你一晚上都没睡吧?赶紧休息一下。这孩子交给我。”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昨天也没吃什么东西,白玲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通宵加了个大夜班一样。
    既急切又萎靡不振,表情萎靡,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子迫切,“吃了这个药,桑榆能好吗?”
    张蕾取下燕桑榆挂的盐水瓶连着两盒药品一起递给护士低声叮嘱了几句,小护士推着车快步走出了病房。
    她转过来,“一个医生口中说出绝对这种词汇是不负责任的,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
    白玲得了这么个保证,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实在是太困了,也顾不上什么,趴在燕桑榆的床边就枕着胳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白玲不太舒坦,两条胳膊又酸又胀。
    她晃了晃脑袋,眼前还是有些模糊,影影绰绰的只看到面前有个朦胧的人脸。
    “白玲姐,你醒了。要不你上床睡吧。”
    白玲眨了眨眼睛,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小孩子的眼睛清澈,蓝的像是水晶,安安静静的望着她。
    不是做梦吧?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白玲一下瞪大了双眼,“桑榆,你醒了!”
    燕桑榆笑了起来,他的皮肤本来就比其他孩子白一点,褪去了那层高热带来的潮红,此时更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甚至在阳光下血管都微微发青。
    没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劲,瞧着虚弱了不少,一点都不像是以往白玲所熟悉的那个燕桑榆了。
    白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的皮肤比她的掌心还要稍微凉一点。
    她这才彻底确定燕桑榆真的退烧了。
    她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哭又笑,“你这个小子快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燕桑榆安静的坐在床上让她揉自己的头发,并不躲。
    白玲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乖乖的男孩会是燕桑榆,她抹了抹眼泪,“你怎么不说话啊?”
    燕桑榆指了指喉咙,“嗓子疼。”
    他的嗓音果然有点哑。
    他想了想又说道:“别哭了。对不起,下一次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两天其实他不是一点意识都没有,有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听着周围的声音,但怎么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他从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以往最多也就是一个小感冒,还不如他挨他哥的打时难受。
    从前的燕桑榆总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这世上没什么可怕的。
    但经过这么一次,他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害怕的东西,他害怕生病,害怕会死掉,害怕他哥会为他难过,他也挺怕白玲姐哭的。
    这一次他真是闯了大祸。
    燕苍梧从门外进来,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你还想要下一次?”
    燕桑榆及时改口,“再没有下一次了。以后我再也不去河边了。永远不去,以后水我再也不碰水,洗澡我都免了,下雨天我就回屋。见到个水坑我绕着走。”
    旁边的病人劝道:“孩他爹,你也别生气了。小孩子懂什么。瞧瞧你儿子多机灵啊。”
    孩他爹?
    白玲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称呼逗得差点笑出来。
    燕苍梧面色微沉,“我不是他爹。”
    另一个病人一脸不悦的教育燕苍梧,“生气归生气,咋能大老爷们连自己的种不认呢?你瞧瞧你儿子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不敢这样当着孩子面说这种话,伤感情咧。”
    白玲笑得嘴角快要飞到后脑勺了。
    燕苍梧抿了抿唇。
    “就是,人家姑娘辛辛苦苦的给你生了这么大个儿子,你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孩他妈,你快说你男人两句。”
    白玲笑不出来了,她连连摆手,“不是。我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燕苍梧拍了拍燕桑榆的脑袋瓜,认真的解释道:“我们像是一定的。他不是我儿子,是我弟弟。”
    两个病人尴尬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还真是长得挺像的。”
    尽管燕桑榆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仍旧需要住院接受治疗。
    为了照顾陪床的两个家属,张蕾把燕桑榆安排进了一间空病房。
    这么住了几天,燕桑榆的身体一天天慢慢好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另一边的林场,关于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到村子已经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你们说,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到燕苍梧的影,他们不见了也就算了。怎么他们屋里那个女知青也没个人影?”
    李金花,“我看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估计人已经没了吧。”
    “人没了,他得办丧事吧?怎么也不见他回来呢?”
    “我看说不准燕桑榆根本就没病。”
    一个大娘提出了大胆的设想,见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微微一顿,斩钉截铁道:“这燕家的小子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脱离咱们林场,带着那个白知青私奔了!”
    这个耸动又浪漫的假设一经提出就让众人激动不已,提出这个设想的大娘为自己出众的机智感到十分得意。
    她用一种饱经世事的沧桑口气说道:“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多了。去年啊,就七连,有个战士跟底下牧场的姑娘好上了。人家牧场的姑娘是不外嫁的,他们没办法了。这个小伙子就装病骗了一张假条,带着姑娘一走了之。
    不过人家的哥哥也不是吃素的,硬生生追到了这个小伙子的老家把人给抓回来了。抓回来也没用,他妹妹怀孕了,最后也只能是嫁了。”
    大娘们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探讨着这种可能性,就着这个假设进行更深一步的推论。
    “也不知道燕苍梧他家哪里的?他们私奔会往哪跑啊。我早看他们两个就有事,没准那个知青肚子里现在都揣上一个了。”
    “是啊。我也觉得。小姑娘和小伙一个屋里住着,能没事吗?迟早得有事。”
    “就是,一个屋里住着,谁知道他们晚上是睡一张床,还是睡两张床。”
    冬闲时节,大家都很闲,特别是大白天,小孩送去了学校,家里就剩下一群不同年纪的妇女。
    年轻少妇可能还抹不开面子聊这些,但当一群年纪大的乡下婶子聚在一起,话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最后都直奔被窝和下三路而去,听得年轻姑娘面红耳赤。
    一向厉害的李金花这会儿也红着脸插不上嘴了。
    倒是有婶子偏偏逗她,“金花,你男人这上山都多久了。你晚上想他不?”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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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老妻了, 我家四个妮一个小宝,忙都忙不过来。想他干什么,非要说, 我就想他什么时候带点肉回来。”
    “也是。这都多少天了, 怎么他们还不下山啊?”
    说起上山的人,一群女人都开了话匣子,面上或多或少表露出思念。
    他们这一走,已经是好多天,家里的人怎么可能不想?
    日思夜想, 就盼着离家之人早些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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