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看了一眼道:“你收敛些性子,端看阿笙是什么打算。有些账咱是要收回来里的,她都已经将自己送到咱跟前了,再不动动手,可不是坏了她的好意了?”
    “就你鬼主意多,一肚子坏水,你看着些,莫让那妇人得逞了!”
    姜笙闻声不禁笑了笑,贺秋浓如今还是待她似小时候一般护着,生怕一不留神叫别人欺负了她。
    须臾间,人便被请到了凉亭下,姜笙就这么目不转睛的见着这人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待反应过来,掌心已叫她掐的通红一片。
    玉岁还未说话,姜王氏猛地上前将她撞开,见在场的三个姑娘,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竟是扑向了贺秋浓,嘴上还不住道:“阿笙!你好狠的心,我来多少回了,都叫这死丫头将我堵在门外,我这心呐都难受的疼......”
    盛枝看着被丫鬟挡着的妇人,不禁皱眉拿帕子捂面,有些同情的看了眼便纠缠的贺秋浓,两个妇人装扮的贵人,竟也能认错了人,实在离谱了些。
    “哪里来的穷酸妇人,这是认谁做亲戚呢,我的亲戚你也配?”贺秋浓皱着眉头厌恶至极道,不知她近来看了些什么市井书册,学了这些刻薄话,还别说,虽是第一次说,却很是熟练。
    姜王氏眨了眨眼,以为姜笙翻脸不认人故意羞辱她,想要推开挡在跟前的丫鬟,奈何寡不敌众,一步都未靠近,她闻声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指责道;“你,你怎说这样的话,阿笙!我含辛茹苦抚育你那样久,如今富贵了就不认人了?”
    她话刚说完,耳畔忽想起一声轻轻冷冷的声音。
    “婶婶,你喊错人了。”
    姜王氏闻声一滞,侧目看向一旁冷冷清清的绝色美人,不禁愣在原处,还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是姜笙?怎么会......”
    她对姜笙的印象,仍旧是五年前那瘦瘦小小的不起眼的小丫头,她方才一进来便瞧见了她,却不过多看了两眼,她是死也想不到,那小丫头长成后竟这样的倾城,方才虽也觉得贺秋浓面生,但面前就这两个是夫人装扮,想也不想的便认作长相稍逊色些的贺秋浓为姜笙。
    怎想竟认错了,闹了这样大的乌龙。
    姜笙未答,只勾着唇笑,一旁的盛枝却是帕子捂嘴笑的欢快:“还婶婶呢?攀亲戚却连亲戚是谁都不知,竟也当真有脸上门认亲,对了,阿浓,我听说你祖母不知在哪请了个乡野之人,是不是这位呀。”
    贺秋浓闻声应和道;“谁知道呢,我听白妈妈说近来她老人家也烦得很,偏这些人看不出主人家的脸色,这不,白妈妈正想着用什么由头将人赶出去呢。”
    两人一唱一和,姜王氏的脸皮被她两在地上反复揉擦,就是这样厚脸皮的人,脸色竟隐隐发白,可见是被气得不轻。
    姜笙莞尔笑了一声,“训斥” 了一声道:“莫胡说了,这是当初在安阳好生照顾我的婶婶。”
    说着又指了指贺秋浓道;“这是我夫家妹妹,阿浓。”
    接着又看向盛枝:“她是副都御使盛家千金,盛枝。”
    姜王氏闻声忙笑脸相迎,冲着两人点了点头,难怪说起话来眼在头顶,原是身份贵重如斯。
    可偏今日来的不巧,想起今日来的打算,再看看面前这两人,本想直言的话,生生是卡在喉咙间不知该如何说,那下马威余威尚在,她现在无论开口要什么,就是一根针一根线,都坐实了她是个穷酸亲戚帽子了。
    她眼眸一转道:“阿笙你现在可有空?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想与你说说体己话。”
    贺秋浓闻声轻嗤了一声,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这才哪到哪啊。
    姜笙眼眸淡淡看向她道:“都不是外人,婶婶有话直说就是了,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今日寻我何事......可是遇到了难处要我帮忙?”
    她温润有礼,一双眸子里是可融化寒霜的暖意,面上端着笑意,瞧不出半分虚假来。
    姜王氏闻声心下一喜,到底是个好哄骗的丫头,就是再见过世面又如何?心性太过淳善了,就活该被她诓骗欺压,想起姜许恣此刻的难处,她也顾不得什么脸皮不脸皮了,抿了抿唇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道:“是有些事想你帮帮忙。”
    “什么事?婶婶直说便是。”姜笙捧上一碗热茶递给了她。
    姜王氏接过茶盏,许是觉得尴尬,低头喝了一口,却叫滚烫的沸水,烫的舌尖一痛,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身,烫的她几乎要跳起来了。
    “玉岁,快,看看婶婶可烫到了!”姜笙担忧道,她忙递上自己的帕子与姜王氏面上歉道:“我门贯爱贺热茶,没成想婶婶不适,是我大意了,婶婶莫怪。”
    姜王氏总觉得这是故意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扫,见是真的负疚,便抿唇没再说什么,接过帕子擦了擦水渍道:“没事,是我自己大意没瞧,与你没甚关系。”
    姜笙点了点头:“婶婶不怪阿笙留好了,对了婶婶方才要与我说什么?”
    姜王氏的精神蓦的又被拉了会来,有些尴尬的揉搓了下指尖道:“你不知道,自你离开后,我们日子并不好过,尤其你堂兄学读很废银子,我倒还好,有你照拂有老夫人宽宥过得尚还不错,可你堂兄实在苦了些,虽过了秋闱,眼瞧着就快要道殿试了,怎想着遇到一恶人,将他身上的钱银都抢了干净,现在一无分文可怜的很,他让我莫要与你说,以免你为难,可,可婶婶若是不来求求你,他当真要饿死在外头了......”
    过了秋闱?盛枝神色一滞,目光瞥了眼桌上半摊开只漏了一半的“帜”字,再想起姜笙方才的反应,心蓦的就凉了半截,这姜帜莫不是就是面前姜王氏的儿子?
    姜王氏边说着便抹着泪,真情实感的连贺秋浓都快要忍不住心软了,正要在添油加醋说些话,就听姜笙说道:“婶婶要多少?”
    姜王氏一听有戏,忙道:“不多,不多的,五十贯,这么些银子,你不过抬抬手的事儿......”
    姜笙只笑了笑道:“婶婶客气了。”而后转头看向玉岁:“你去取五十贯钱来,对了,再将笔墨纸砚都取来。”
    姜王氏闻声也顾不得什么脸皮不脸皮了,生怕晚些就捞不着了,忙道:“对,对,你堂兄长挑的很,尤其在读书写字上,不是好东西不用的,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她喋喋不休又道:“若是有甚好的吃食,绫罗绸缎,衣裳首饰皆可都给我,你如今在这国公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哪里知道如今平头百姓的苦,你也放心,你堂兄进了殿试了,凭着他的才智定能捞到个官做做,往后也可互相照拂照拂,这么算来你也不亏的。”
    盛枝与贺秋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早心有准备,也没想到面前夫人是这般粗鄙市井,恰贺秋浓这两日在瞧从陆然闹来的小人书,与上面的人物相比,面前这位简直有过之无不及,今儿算是涨了大见识了。
    凭着这样的一副脸皮,难怪当初姜笙会在她手上吃亏。
    贺秋浓已忍无可忍,在这么下去,姜笙定要被他又敲去许多,正想着要赶人出去,就被姜笙摇着头制止,她抿唇轻笑道:“我有分寸,阿浓放心。”
    有分寸?这哪里是有分寸!
    作者有话说:
    节奏要加快啦~
    第109章 大火
    见玉岁呆在原处不懂, 姜笙莞尔看她道:“都取来吧。”
    玉岁摸不准自家姑娘在想甚,无奈只能点头, 退下去取。
    一见姜笙如此听话, 姜王氏不禁有些飘飘然了,想起这几日被玉岁拦在门外吃了好几回闭门羹,不禁看向她离去的背影道:“阿笙,不是婶婶说你, 玉岁这丫头我在按安城时就瞧出是个不安分的, 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 难为你忍了她这么些年, 不过你如今为国公府世子夫人, 怎么着也该配两个可心的,若再留着她怕是有些不妥。”
    姜笙没应,面上依旧端着笑, 只是嘴角几不可微的抿了抿,若不仔细桥, 便瞧不清她这清浅的情绪变化,伸手替她倒了杯茶:“婶婶喝茶,润润嗓子吧。”
    “欸, 好,还是你乖巧, 不是我说, 你虽父兄死的早,可却是有福的,瞧瞧现在过得日子, 嫂嫂说句不好听的, 若是你父兄没死, 你未必能有如今的好日子,你说可是。”她边说着边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这回学乖了不少,先试了试水温,没敢一口喝下:“啧,好茶,我从没喝过这样好的茶。”
    她一个人自顾自说着,却未瞧见姜笙面上的额情绪越发冷了,正要再说,玉岁便取了东西来。
    她眸光一亮,忙站起身来,待瞧清东西多少,不禁啧了啧嘴嫌弃道:“就这些?”
    玉岁朝她翻了个白眼,才躲开她,从她身侧擦身而过,理都未理她,冲着姜笙道:“姑娘,都取来了。”
    姜笙点了点头:“将笔墨摆开。”
    姜王氏以为是要让她过目挑挑,但她一个乡野村妇,连三字经都未必背的全,怎会瞧出个物件好歹来,忙摆摆手道:“不必了,你手上的东西,定都是好的,我便不瞧了。都收起来了,太散了待会不好带走。”
    姜笙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闻声道:“好,那劳烦婶婶写个借据吧。”
    此话一落,在场人皆是愣住了,贺秋浓的反应尤为明显,姜王氏闻也声脑子一僵,一时没反应过来:“借据?什么借据?”
    姜笙指了指玉岁怀中,理所应当道:“自然是这些东西的借据,这些东西,婶婶莫不是想空口白牙抢着带走?”
    一旁盛枝眼眸划过一分解气的快意,很是机敏的应和道:“莫不是你想白拿这么些好东西?呦,真是脸皮厚的不一般呢。”
    姜王氏反应过来,面色变得极其的难堪,僵硬的犹如枯木,,她眯了眯眼眸道:“阿笙你这是什么话?你与婶婶些东西救命,怎还好意思要我写什么借据?你如今日子这样好,这些东西你压根不放在眼里,不过是抬抬手露露指缝的事,怎,怎好意思要我写什么借据,我见看日子越发好了,也越发忘本了,你可还记的我当年是待你的恩情?”
    她正要在喋喋不休,就被姜笙打断,她眸光深沉道:“记得,怎会记得,婶婶的大恩大德,姜笙是要记一辈子的。”
    她端着笑,从容又大方,与当年在安城那胆小瑟缩无依无靠的姜笙全然不同,姜王氏不禁心下有些发憷,似这才开始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再不是当年在安城,那个由着她哄骗的小丫头了。
    “只是,婶婶,有件事你弄错了。”她端着笑淡淡道。
    “什么?”姜王氏皱着眉头气势汹汹的问道。
    姜笙道:“我已算是帮了大忙了,怎么婶婶一副我不大懂事的样子?怎我帮忙还帮错了?”
    姜王氏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气笑道:“帮忙?要我些甚劳什子的借条,这算是哪门子的帮忙?”
    姜笙笑着道:“自是帮忙,我只问婶婶,如今尧京遍地,婶婶可找到一位愿出手相借的?”
    贺秋浓闻声也道:“就是,我阿嫂好心相借,竟借出错来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在尧京敢空口白牙张口就要人东西的人,若当真如此?那不是与满大街行乞的乞丐有何意义?”
    “阿浓,莫胡说,婶婶她……不是这样的人。”姜笙佯装不喜的打断了贺秋浓的话,可这般做戏,姜王氏怎会瞧不出来。
    姜王氏被羞辱如斯,胸口犹如被压了一口巨石,一口气喘不上来,胸口竟有些腥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扶着柱子指着姜笙。
    “婶婶,时候不早了,我们几个姐妹过会还有些局要参,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您这钱银若是不借,那便罢了。”说着看向玉岁道:“送回去吧。”
    玉岁面上笑着,忙应了一声,就要将东西又抱回去,姜王氏立时便极了,伸手去拦、
    “婶婶这是何意?”姜笙面上端着笑,似明知故问道。
    姜王氏强忍着胸口要吐出的鲜血,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道:“借,借,我借!”
    姜笙眼眸划过一丝旁人瞧不透的锋芒,不过片刻又消散干净:“好,那便尽快写吧,你我亲戚之间,我便不算你利息了,不过限你个时长,既如你所言,堂哥快要高中,想必很快便能有钱银还我,那便定一个月吧,如何?”她边说着边又解释道:“您或许不知,我虽嫁与国公府,但手上的钱银并不多,您也知道老夫人脾气,我便是想当家也当不得家,就这也已是我倾囊相助了。”
    贺秋浓就在一旁看着姜笙胡言乱语,她眨了眨眼睛,觉得阿嫂那一张小嘴有颠倒黑白的功夫,也是敢说?她怎会借据?她如今怕是比母亲还要富一些吧,凭着三哥哥对她的疼爱,早便交了家底不说,母亲还送了许多铺子与她,她若穷,那她贺秋浓便算是个乞丐也不如了。
    “一个月?你,你是不是太过刻薄了?”姜王氏恨恨怒叱道。
    姜笙眼眸晶亮,蓦然抬头看她,似意有所指道:“很刻薄吗?相较于婶婶,我已觉得很自己很宽容了,那时在安城,我不过想去锦州祭拜父兄,不过十日来回的功夫,婶婶也闲时间太长了,你可还记得?”
    姜王氏闻声犹如被掐住了嗓子,再说不了一句话。
    她到底是签了那借据,抱着那些个物件走了,只是临走时,目光悠悠的可怕。
    贺秋浓细细看了眼姜王氏写的借条,不禁皱眉嫌弃:“她有没有读过书写过字啊,这字儿怎写的歪七扭八的。阿嫂,我觉得你还是心软了,你怎不要她利息,若是我,不收她个五分利,我这心都觉得不痛快的。”
    盛枝闻声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顶道:“你昏头了?你可知道民间私房高利圣上是最为忌讳的,还五分利?你是恨不得留着些把柄在人手上不成?”
    贺秋浓这才恍然大悟,却是捂着头不服叫屈道:“你说归说,动手打我作甚?再者,我就是觉得阿嫂这回借银子是在接济他们呀,就不该借,让他们好好受受苦才成。”
    姜笙闻声却摇头笑了笑,伸手接过借条,看了一眼,便叠好叫玉岁好生收好,她勾唇道:“不急,有些事,需得慢慢来。”
    姜王氏拿着钱与借条直出了贺府新宅,将钱银子包裹的紧紧的,生怕叫旁人看见抢了去,七拐八拐的进了个小巷子,在尽头才瞧见姜许恣。
    姜许恣接过银子,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她:“借据你签了?”
    姜王氏闻声便气不打一处来:“我若不签,那死丫头就不肯借,你这处又着急要银子,我能怎么办,索性她没敢要我利息,若是敢要,我定要拿着借据去京兆府敲鸣冤鼓,好好告一告贺家。”
    姜许恣低头看了眼借据,眼眸微眯,喃喃道:“一个月?”
    “是,我想着一个月,你已入朝为官了,定有银子还她的,权衡了一下才签的,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姜许恣眼眸一寒,捏紧了借据道:“好与不好,你都签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先走了。”
    说着抱着东西便走了,只留下姜王氏一人在原处发呆,姜王氏反应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不禁有些气闷,感情闹了半天,她脸也丢了气也被撒了,却是甚都没捞着......
    转眼便至殿试前夜,这夜里却不大安生,京中久负盛名的西城客栈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火光烧红了半边的天,夜里头脚步声踱踱不停,皆是救火前去的民众,一声鸡鸣火也停歇,只是整个客栈已被烧的皆是灰土,再瞧不见一丝儿鲜活气了。
    作者有话说:
    困了,错别字明天修感谢在2022-06-07 23:50:56~2022-06-08 23: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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