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尴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当看见站出来的是她之后,许多知晓她与陈婉怡不太和睦关系的宾客都心中了然。
    此女乃是兵部尚书之女,与陈婉怡向来争锋相对,或者说是她单方面与陈婉怡争锋,只是每次都输,于是她就有机会便想要与陈婉怡比上一比。
    今日这次也是见安桦盛赞陈婉怡的画作,她心中不服气,认为是安桦看在陈婉怡是他未来太子妃的份儿才这么夸的。
    安桦注视了她一会儿,见她在他的压力下始终没有退却,便点了头:“呈上来。”
    此女画作被呈了上来,她大概是提前看了陈婉怡作画,知道陈婉怡要画什么景致,便也画了这赏花宴上的景色。
    不同于陈婉怡将画的重点放在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之上,此女将画作重点放在了宴会的觥筹交错上。
    这幅画是一幅人物群像画,本该成为赏花宴主题的姹紫嫣红反倒是成了点缀。
    偏偏她又因为时间不够,画出来的人物不够灵活生动形象,细节之处不够精细。跟陈婉怡的画作一比,就落了下尘。
    安桦淡淡的评价道:“画角描头,粗枝大叶。不过这么短时间内能画出来这样一幅画,也看得出来你功底不错,就是太着急了点儿。”
    第36章 皇弟背叛孤[12]
    安桦细细的点评了一番这幅画的缺点, 又将两幅画拿出来做个对比。
    确实陈婉怡的画作更胜一筹。
    兵部尚书之女听完,看着那两幅画,也知道是自己输了。仓促之下还画群像画, 比不上陈婉怡的扬长避短后的画作。
    她倒也爽快,直接道:“这一次是臣女输给了陈小姐,是我考虑不周到, 画确实不如她的那一幅。”
    她输得起, 放得下,没有不甘或者记恨之色,这份洒脱让不少人暗自点头。
    也没什么人嘲笑她不如陈婉怡,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这幅画虽然比不上陈婉怡的画作, 也算得上是佳作了, 在场少有人的作品比得过。
    第二名输给了第一名,难道其他比第二名还要不如的人就有资格嘲笑第二名输了?
    安桦将她的画作还回去之后,他拿着陈婉怡的画,含笑看向陈婉怡,道:“此画孤心中甚喜, 不知陈小姐可愿割爱?孤愿意以画换画。”
    陈婉怡行礼道:“太子殿下喜欢, 是臣女的荣幸, 只望殿下不要嫌弃臣女拙作。”
    安桦俊美的脸上笑容加深了, 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道:“孤很喜爱。”
    也不知这喜爱的究竟是画还是人,陈婉怡白皙脸颊染上了红晕,神情却保持着镇定自若。
    安桦小心的卷好陈婉怡的画, 德齐立刻会意的将这幅画放入画筒里放好, 又为安桦铺好画纸, 开始磨墨。
    安桦提笔蘸墨,在画纸上动笔作画。
    现场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发出声响打扰了太子作画。
    安桦神情专注,良久后,他才停下笔,将画笔放在笔架上。
    在晾干了墨迹和颜料后,安桦对德齐示意了一下。
    德齐就捧着这幅画送到了陈婉怡的面前。
    坐在陈婉怡身旁的陈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瞟了过来,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
    只见画纸上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而宴席这边众人也是入了画中,但除了端坐在席上的端庄秀美少女之外,其他人都是呈现出虚幻之相,唯有美丽的端庄少女姿容优雅,眉眼带笑,与缤纷花色相映成美景,其他一切全是背景板。
    但凡看了这幅画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作画之人,在众人之中一眼就只看得到这个他眼中最美的少女,其他人都虚化成了背景,就连姹紫嫣红的花草也成了衬托少女的背景。
    陈母脸上不知不觉的就露出了笑容。
    女儿还未嫁入东宫,就得到太子殿下如此看重,看来可以放心一些了。
    陈婉怡脸上红晕更甚,她连忙将此画卷起放入画筒里收藏好,起身朝安桦盈盈一拜:“臣女多谢太子殿下赠画。”
    她本该说“多谢太子殿下赐画”的,可莫名就是不想把这份赠画心意说得如普通赏赐一般,便临到嘴边改了口。
    安桦笑道:“陈小姐不必多礼。”
    在宴席之后,就是让宾客们自由赏花了。
    那些有了婚约的未婚男女就相约着去散步了。
    男客女客三两相聚时,也悄悄往自己心仪之人身边靠近,假装意外相遇的含蓄搭讪。
    安桦打发走长公主府上的下人,就带着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太监和侍卫,他与陈婉怡并肩走在花园的小道上,其他人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扰两人。
    安桦见陈婉怡害羞不说话,便主动提起话题:“陈小姐平时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陈婉怡答道:“臣女平日里读些书,作画写诗填词,陪姐妹们玩乐,弹弹琴,还要帮母亲管家。”
    像陈婉怡这样的贵女,培养起来可不是往‘女子无才便是德’方向培养的,琴棋书画不说精通,起码也要略懂。
    不然以后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当正妻,与丈夫没有共同语言,如何培养夫妻感情,诞下拥有双方家族血脉的孩子,维持两家的联姻?
    所以贵女主要是培养学识才华和管家交际能力,像女红等不重要的技能,都是次要的,会不会都不打紧。毕竟谁会让当家主母天天刺绣做衣服的?
    安桦打开了话题之后,陈婉怡的话就稍微多了起来。
    两人逐渐聊了起来,渐入佳境。
    他隐约含蓄的跟陈婉怡透露了一下他很羡慕父皇与母后曾经唯有彼此的相爱,所以他拒绝了父皇送给他通晓人事的宫女,希望能与她白头偕老。
    陈婉怡是个聪明的女子,听出了安桦隐晦表达的意思,怦然心动。
    本来她该守好自己的真心,端庄贤惠大度的为丈夫纳妾,做一个合格贤惠的正妻,打理好东宫后宅,照顾好他的爱妾庶子庶女。
    但堂堂太子愿意许诺她一生只有彼此,她是不是也该博一把,相信他一次?
    皇帝能在先皇后在世时待她始终如一,不曾变心,她是不是也能得到先皇后那样的真心?
    宜华长公主的赏花宴结束之后,安桦就与陈婉怡分开了。
    他在与宜华长公主辞别时,宜华长公主心中遗憾极了。
    本来这次她是想趁机把自己女儿田祺推出去让太子注意到的,结果太子的目光只落在陈婉怡身上,压根没注意过田祺。
    宜华长公主只好暂时放弃从安桦这边下手,琢磨着等日后太子妃入了东宫,皇帝给太子选侧妃时,她再去求皇帝给自己女儿一个侧妃之位。
    安桦回了皇宫。
    还没来得及回东宫,就被皇帝早早派来等他的人叫去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放下朱笔,看向安桦,笑吟吟的招手道:“过来父皇这里坐。”
    安桦坐了过去。
    皇帝问他:“今日去你宜华姑母的赏花宴上,可是见了陈家那姑娘?”
    安桦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直接答道:“父皇,儿臣见到了陈小姐,陈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很适合太子妃之位。”
    皇帝见他确实对陈婉怡很满意,拍了拍他的手臂,感慨道:“你马上就要成婚了,成婚后你就是个成家立业的大人了,将来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父皇也老了。父皇希望你能与你的太子妃过得和美,一生幸福安康。”
    皇帝现在已经感觉到了精力不济,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最了解的,时间渐渐的紧迫了起来。
    安桦也看到了皇帝流逝得越来越快的生命力,他说道:“父皇,你会长命百岁,会看到你孙儿出生,你还要像教导儿臣一样教导你的孙子呢。”
    皇帝听了,心中很高兴,虽然其他人说好话都会说他万寿无疆,安桦只祝他长命百岁,可他清楚,长命百岁才是真心的祝福,而不是拍马屁。
    “哈哈,你小子还惦记着让父皇给你教儿子,真是想得美!谁的儿子谁自己教去,朕才不管呢!”
    在笑过之后,皇帝心底那点怅然也淡去了。
    安桦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会告诉皇帝,他的祝福是真的。
    作为世界的创造者,他的一言祝福,直接就给皇帝注入了新的生机。
    这一天晚上,已经睡眠质量下降很难入睡的皇帝,睡得格外香甜。
    一直睡到第二天该上早朝的时辰,他自然醒了过来。
    庆睡醒之后,皇帝感觉神清气爽,沉疴尽去,再也没有那种睡不够又睡不着的感觉,也没有疲惫手脚发软的感觉了。
    皇帝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自己昨晚睡得好才会这样。
    但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渐渐发现,他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两鬓的白发都转黑了,负责照顾他身体的太医院院正也十分震惊:“陛下,您的身体状况在逐渐好转,现在已经可以停药了,药膳也不必再吃了,只要正常健康饮食即可。”
    院正虽然十分好奇皇帝是怎么好转的,但他也不敢多问,而且心底也挺开心的,毕竟皇帝身体好了,他也轻松。
    皇帝身体好了之后,又兴致勃勃的插手检查礼部给太子准备的婚礼流程还有什么需要更改的。
    这可把礼部的那些人折腾得够呛。
    好在距离婚期实在太近了,皇帝有些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没法在短时间内实施,他只能打消了念头,让礼部众人逃过一劫。
    在太子大婚当日,整个皇宫都装饰上了大红的喜绸,就连没什么人气的冷宫也装扮得喜庆起来。
    皇帝心情极好,对宫人们赏赐不断,这赏赐福利是恩泽所有宫人的,因此皇宫里人人都喜气洋洋的。
    京城里各处也都为太子大婚而气氛欢庆。
    安桦作为新郎官,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按照礼官的指示去做就行了。
    太子大婚的规格仅次于皇帝迎娶皇后的大婚规格,又因为皇帝宠爱太子,各种增添规格,可以说安桦这次大婚,仅比皇帝迎娶皇后的规格差了那么一线。
    皇帝看着自己心爱的嫡长子风风光光的将太子妃迎娶进东宫,那般热闹喜庆的场景,盛大的婚礼,让他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先皇后。
    当年先皇后嫁给他时,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光头皇子,所以两人的婚礼不算大,也不算有多风光。
    他一直遗憾没能给她一个盛大的不逊色于封后大典的婚礼。
    如今他把这份遗憾弥补在他们的儿子身上。
    皇帝喃喃低语道:“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儿子今日成亲了……”
    安桦迎娶陈婉怡入东宫,一切繁琐至极的礼仪之后,都到了后半夜,两人才入了洞房。
    喝过合卺酒之后,安桦温柔的看着陈婉怡的眼睛,说道:“孤的太子妃,该安寝了。”
    羞怯的陈婉怡神情逐渐的迷茫恍惚起来,一缕缕烟雾般的白雾忽然出现在寝殿内,将整个寝殿都笼罩了进去。
    而那些守在门口的宫人们却没有丝毫察觉。
    守在门口听床角动静的德齐,明明寝殿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他却仿佛听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声音,羞赧的低垂着头,耳尖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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