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狠狠地掼摔在地上,玉观音摔成了两半。
    什么不论什么情况都会选择他,原来都是谎言。她跟妙姑、跟觅蓝那些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迟迟的表情呆滞了,她确实有很多一模一样的玉观音,都是她娘亲在每年生辰送给她的,满打满算总共有十四个呢。
    虽然有很多但也是她特别珍惜的东西,一个都舍不得扔,当着她的面被摔成两半,还是她很有好感的人,迟迟也有点受不了。
    “你……你怎么这样?!”
    施见青却冷漠地看着她。
    迟迟的眼睛红了,她嘴唇发颤,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前后变化会这么大?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还给他做了个顶顶漂亮的剑穗,满心欢喜地等着送给他,为什么一见面就冲她发脾气?
    施见青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是小小少女言笑晏晏的样子,一会又是置身冰天雪地号啕大哭的他自己。
    一会又是妙姑残忍的声音——
    只有你死了,你的兄长才能活下去。
    他说:“你们都是骗子。”
    凶狠的,却带着一点哽咽的语调。
    又出现了。
    那种表情,那张好看的脸上,又出现了一种很悲伤很悲伤的神情,看得迟迟心都要碎了。
    她想,小侍卫一定有过什么很痛苦的经历,不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她默默蹲下来,把玉观音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小心翼翼装进自己的锦囊里面。
    天边闷雷声声,很快就有大颗大颗的雨滴坠落下来。
    得,说好了一起看月亮,月亮也没有了。
    真是糟糕的一晚。
    迟迟叹了口气,心头不知不觉地笼罩了一层阴霾。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好声好气地问他:
    “到底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全部的想法……”
    因为是真的喜欢,所以想要全心全意了解对方的心情。
    “你走吧。”
    他却抬手遮住双眼,像是想要逃避什么,闷闷地说。
    她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地真的要走了,可是还没迈出几步,就又转过身来。
    她觉得……小侍卫好可怜啊。
    像一只……害怕被人抛弃的大狗狗,她想了想,伸出了手臂。
    施见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一团小小的软软的东西抱住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哦……!”
    她拍着他的背笨拙地安慰着。
    谁哭了?
    施见青简直想捏死她,用力推却推不开,她抱得特别紧,像是藤蔓一般缠在他身上。
    “松手!”
    他耳根赤红地呵斥道,几乎是在咆哮。身体却在微微地颤抖,而且烫得惊人。
    拳头攥紧,薄薄的肌肤下筋骨突出,仿佛要突破那层皮肉,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嘟囔不清地发出声音:“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好好好我是骗子,”
    就像小时候娘亲哄她一样,迟迟哄着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慢慢平息。就好像永远在他身边,不会离开一般。
    少年最终冷静下来。他开了口,声线还有些低哑。
    “我有一个哥哥。”
    “我跟你说过吧,他在御前当差……他样样出众,样样比我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爹娘全都选择他。”
    迟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强调自己有个哥哥,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在我心里你很好呀,”
    “你看你功夫又好又厉害,长得又好看,你还会做那么好吃的小笼包。你办得到很多我办不到的事呢,他们不选择你,那是他们没眼光。”
    少年却垂下眼,轻轻地说,“如果你见到他,你也一定会选择他。”
    迟迟瞪圆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对天发过誓,只喜欢你一个人的!观音娘娘都听见了……心不诚是要受惩罚的!”
    施见青扯了下嘴角,骗子,年纪虽小骗人却是一套一套的,哄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她哪里是喜欢他?
    根本就是喜欢这张脸!
    迟迟觉得小侍卫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跟之前相比真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以前听娘亲说过,有些人患有一种怪病,时不时会性情大变,白天一个样晚上一个样,难不成……
    他也有那种怪病?
    正想着,雨下得越来越大。
    水珠顺着少年白皙的脸颊落下,丝丝缕缕的发丝湿透了黏在他的颈项,黑如浓墨一般,有种妖冶凄厉的美感。
    “不要淋雨了会生病的。”
    迟迟努力踮起脚尖,用自己小小的手给他挡雨。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弯下头颅,仿佛将脑袋放进她的手心、任她抚摸一般,突如其来的温顺让她有些吃惊。
    好……好了么?
    不远处。
    细密的雨帘中,少年一袭天水青色长袍,宛若仙人般孑然独立。
    风雨掀起他浓墨般的长发,天水青的纱袍亦是飘飘而起,整个人如同遗世独立的贵公子般,冷艳苍白。
    他静静望着前方相拥的二人,一双灰绿色的眸中潜藏了所有春天,无数碧影在其中流转。
    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官家……”
    忽地,一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从安弱弱的声音响起。
    少年侧了侧脸,“不是说了,不必跟着。”
    “奴才也是担心龙体……”
    “嗯?那是??”
    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从安狠狠震惊了。他宁愿没有跟过来,也就不会看到这一幕。
    一个宫女……竟然被广陵王殿下抱在怀中!不不不,应该是那宫女紧紧搂抱着那位、那无法无天、不可一世的广陵王殿下……
    关于殿下风流的传闻也都是传闻,还从没人亲眼得见!
    没想到刚刚解开禁足出来,竟然就跟宫女搅和在了一起,还被官家撞见了。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实在是……
    从安咬紧牙关,低声道:
    “要不要奴才命人将那宫女……处置了。”
    他偷偷观察皇帝的神情。
    少年的侧脸白皙光洁,虽然看着前方,却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随他们去。”
    伴随着缓缓离开的脚步,皇帝清润的声音响起。
    从安不禁感慨真是龙恩浩荡,都亲眼看见,还是饶恕了这胆大包天的两人。
    然而很快,从安就听见他说。
    “只会躲在女人怀里哭的蠢货。”
    “???”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安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官家骂人了?
    骂的还是广陵王?
    再看少年君王,依旧是那副温和脸色,仿佛刚才那些话都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想想也不意外,原本官家生着重病处理朝政,本就心力交瘁,眼下又看到了这一幕,不知该有多烦心。
    从安不禁埋怨起来,这位殿下也真是放肆的过了,不知哪天就把天捅出个大窟窿。
    待回了太极宫,从安不禁找到罗赤大倒苦水。
    “太后偏心广陵王,明眼人都看得见,禁足才三天就把人放了出来,可见是偏宠到了极点。”
    “咱们官家虽说每天忙于政事,但一得空就去太后膝下尽孝,回回都是恭顺有加,娘娘却少见有个笑模样,见了面不是询问国事,便是催促官家宠幸后妃,绵延皇嗣。”
    “病得再重了,也得不到娘娘半句嘘寒问暖,官家虽然不在意这个,咱家这旁边伺候的看着也心酸呀。”
    “天家母子情分本就淡薄,可淡薄到了这个地步,饶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看不过眼了。”
    “若是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偏偏广陵王在的时候,这整个慈安宫就是欢声笑语不断的。”
    “人就怕有比较,立时分出个高下,偏偏官家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说到这里从安难免困惑。
    “你说咱们官家,他心里真的不在意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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