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趴在旁边的彦寻,这时候也“喵”得一声窜了出去。
    “今早都回来了,你五哥安顿好苏赫,晚上就陪你到宫宴上挂灯笼。”康熙弯下腰来,“五公主,现在能起来陪你的皇阿玛走走了吗?”
    元衿跳下秋千,裹上她的座山雕大氅跟在康熙身后。
    康熙大手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跟上。
    他走了几步,踏至宁寿宫外的宫道往北走,他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元衿裹得厚腿又比他短,跟的极为吃力。
    “快点啊。”
    “皇阿玛!”
    “你又不是十岁,有本事回十岁,朕抱你走。”
    元衿噗嗤一笑,小跑着上去勾住康熙的手臂,“女儿也不想长大,十岁才好,十岁时候生病皇阿玛还能抱我回去,现在嘛……”
    康熙当然记得,那是大报恩寺的时候,元衿在琉璃塔上晕了过去,他亲手把孩子抱回了行宫,“那时候你是真病,现在呢,别装了,好着呢!”
    元衿吐吐舌头,“也不是装的,病还是有的。”
    “知道,皇阿玛看过的病态多了,不缺你这一次,我们元衿是心病,只是……”康熙拍拍元衿的手“你这心病到底是为了谁?你四哥五哥?还是那个喇嘛?又或者是舜安彦?”
    他说话间,还斜眼往后打量了眼穿黄马褂的舜安彦本人。
    舜安彦继续着他猫奴的本职,安慰着月余没见的作精喵本喵彦寻。
    元衿暗中吐槽:康熙不愧是康熙,倒是把她看得明明白白。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对付过康熙这个皇家爹多次,套路熟练。
    “皇阿玛英明神武,猜猜看?”她一脚就把皮球踢了回去,还挂了彩头,“要是猜对了,女儿今天乖乖去元宵宫宴,晚上还给您献礼物!”
    “朕不猜!猜对了你也不定乖,猜错了你哭鼻子,你皇祖母还得怪朕。至于礼物,朕拿你一份,你的哥哥们能补你十份。”
    那些年,从一只风铃开始到现在,康熙在元衿身上摔过的跟头太多了。
    “元衿,今儿能和皇阿玛开诚布公一次吗?”
    元衿甩了康熙的手,“是您先让人瞒我的!”
    她连珠炮似得发问:“四哥呢?五哥呢?福君庙怎么空了?舜安彦呢?苏赫呢?这么多事呢!”
    元衿越想越气,最后朝着康熙直跺脚。
    “到底谁不和我开诚布公!”
    康熙把元衿一把拽住,指指后头已经在偷笑的舜安彦及一干侍卫,让她好好勾着自己走路,“别在宫道当中闹,皇阿玛带你去城楼上玩儿。”
    他半拽半拉地带着元衿登上神武门,紫禁城尽收眼底。
    元衿从没在这个角度看过紫禁城,即使是上辈子到故宫玩的时候,神武门城楼也不开放。
    她撑着下巴,一点点望过去,水盈盈的眼睛里都是新奇和兴奋。
    康熙看着她喃喃道:“刚刚还闹不高兴,看点风景又高兴了,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我要是都记心里,这两天就气得病弱早逝了。”
    康熙再也忍不住,伸手打了下元衿的后脑勺,又龙爪手揪她耳朵,“你别说舜安彦没给你通过消息啊!”
    “消息,什么消息?”元衿装傻。
    “朕就算着怕你五哥忍不住给你透底,苏赫一出事就把他和舜安彦踢出去办差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你五哥走之前急的团团转想再去疏峰一次,而那个舜安彦和没事人样收拾了东西就走。你敢说他没和你通过气?什么事儿都没告诉过你?”
    得,鄢少爷这个猪队友,元衿斜眼往远处瞧,风里的舜安彦明显也听到这句,捋着彦寻的动作都变得僵硬缓慢。
    这人缺个北电中戏加急特训班,元衿发誓,自己事后一定要给他好好补补课。
    元衿遥望远方,指着西边打岔,“皇阿玛,那是西华门吗?我从来没走过。”
    “别打岔,说,漠北的折子,舜安彦给你说了多少。”
    元衿继续往外看,“那里是西苑吗?南海子?”
    “元衿,皇阿玛警告你,这回不开诚布公,朕就把巴拜特穆尔送五台山,给舜安彦扔广州,把你四哥放皇城刑部行走,再给你把五哥弄去热河,至于你就宁寿宫后院待着,哪儿都别去。”
    “啊……”元衿呆滞状。
    康熙冷笑声,“朕可是八岁就当皇帝的,说话绝对当真。”
    这威胁管用极了,元衿立马出卖队友:“都说了。”
    “呵,狗东西,嘴巴跟没长门牙一样。”康熙呸了一声,又问,“那佟家和漠北你选哪一个?”
    本来被出卖的舜安彦还在翻白眼,但康熙的这一问,让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元衿只是支着下巴,遥望那西华门,甚至更远的地方。
    北方的雪后天空都是澄净的水蓝色,暴雪袭击过的紫禁城又是那样熟悉的银装素裹,明黄琉璃瓦覆着冰碴和厚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那后面是燕山群山挡住了北方草原。
    她久久地看着,迟迟没有作答。
    “不知道怎么选?”
    “不是。”元衿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向康熙,“是都不想。”
    她这一眼,没有往日那般的光彩。
    已经很多年,康熙习惯这个女儿活泼可爱会笑会闹的样子,即使生病了撒娇也是惹人怜的,可就刚才那一眼,康熙心底泛出从未有过的复杂心情。
    连带舜安彦都为她的答案冒出了些心酸。
    “能说说为什么吗?”
    元衿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为什么漠北这个选择,皇阿玛不问四姐呢?”
    康熙沉默了一瞬,元衿摇摇他的袖子,“皇阿玛,开诚布公。”
    “那皇阿玛告诉你为什么,你也告诉皇阿玛为什么行吗?”
    “没别的选择?”
    “朕不是你五哥,这么好骗!也不是你四哥,对你心软。”
    “那拉勾!”
    元衿伸出小指,康熙和她随意地勾了下,示意她赶紧。
    “女儿就只有这两个选择吗?这两人……女儿和他们都没到这份上。”
    “婚嫁哪有什么到份上的,你能和他们相熟多年,已经很好了。”康熙给她掰着手指数,“你的哥哥们娶福晋,哪个提前看过?还不是照样都过上日子了?”
    康熙大手一挥指指不远处的舜安彦,“佟某人,你哥哥们公认的在你面前晃得和哈巴狗似得,人这么多年长在大伙面前也没长歪,不比你那几个只在纸上了解、没见过就来京成亲的嫂嫂们强?”
    远处被波及的舜安彦,在听到“哈巴狗”三个字时,和彦寻对视了眼。
    他无声地用唇语对彦寻说:“给你做奴隶,做到我是你主人的哈巴狗。”
    彦寻白了他眼,还用爪子挠了下他,仿佛是很不客气地回答:“你就是,老实点!”
    元衿则撇撇嘴,“嗯,是,大哥为了生没生小阿哥和大嫂嫂天天吵,太子哥哥进洞房和进牢房一样,三哥过得还行,四哥最多就是相敬如宾,五哥出去那么天连封信都不给新嫂嫂寄。这都没什么,反正他们以后还能娶侧福晋纳格格,可我呢?我能纳侧额驸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
    元衿虎着脸说:“本来就是嘛!我可知道额驸们纳妾的也不少,大姐二姐就不提了,苏赫的母亲就是公主,他有好多个庶出弟弟妹妹呢。”
    康熙哈哈大笑,“就这?这还不好解决,你可是皇阿玛的掌上明珠,不想让额驸纳妾你进宫找皇阿玛哭,就刚才在秋千上那样摆一遭,再叫上你皇祖母你哥哥姐姐们,敢纳妾打到他不能下地,让他这辈子看见母蚊子都怕。”
    元衿莞尔,“皇阿玛您就瞎说吧,我可记住了,大姐二姐回头府里要纳妾,我就拿这招来对付那两额驸。再说了,打断腿,能把心思打断吗?哼。”
    “哎,原来是这样,小元衿长大了,知道挑额驸真心最重要。”康熙刮了下她的鼻子,“怪不得帮你三姐争了这么多年,原来是把诗经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读心里了。那皇阿玛不催你挑了,你再好好看看,看谁能一心一意对你。”
    这么一笑一闹,显然这个二选一的事康熙就打算这么先糊弄过去。
    元衿懒得和康熙这个铁直男多解释,只追问:“该您了,皇阿玛!那封奏章只说是公主,为什么不能是四姐呢?四姐比我强干,我这么脆巴巴的……您还不知道?”
    康熙靠在城墙上,长叹一声,又抬手摸摸女儿的头,“你四姐功夫好性格强,的确适合那山高水远的地方。但有一点她不如你,元衿,你比她适合巴拜特穆尔。”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朕为什么这么多年,从不拦着你去福君庙吗?”
    元衿摇头,其实这事她也不明白,除了她,畅春园所有人避福君庙如避瘟疫,连内务府和太监都很少踏足那里。
    康熙冷笑了声,“因为你来来往往福君庙这么多年,帮过他这么多次,却从不在朕面前提起他。你比宫里任何孩子都有分寸,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巴拜特穆尔是个隐患。”
    “我……”
    “别和朕打马虎眼,你会不知道巴拜特穆尔挨饿挨冻挨打吗?但凡你那些哥哥姐姐们谁吃过他受过的那些苦里的一星半点,你早八百年就打到清溪书屋来了,但巴拜特穆尔呢?你说过吗?你和你皇祖母说过吗?你和你四哥五哥说过吗?”
    在康熙的连声质问下,元衿低下了头。
    而远处的舜安彦则是无奈地合眼,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最清楚元衿的人竟然是康熙,他不愧是帝王也不愧亲掌天下三十年,他才是看明白了元衿的明白的人。
    蠢人只有他鄢某人自己。
    元衿清脆的嗓音随风而来,她朗声说:“他是罗桑丹贝坚赞法王座下神童、赛音诺颜汗部亲王图蒙肯长孙、乌喇特大萨克旗旗主长子、出生时佛光普照,一岁能诵佛经,三岁便能写经,五岁通晓满蒙藏汉四种文字的神童巴拜特穆尔。我第一次拿到他写的佛经时,赵进寿特别高兴,和我说了这一长串的名号,我当时头都晕了,这是什么人呢,得有这么长的头衔。后来我知道了,他还有个与噶尔丹有亲的外祖家,呵,这种人不会是个简单的喇嘛。”
    她闭上眼,无限委屈地说:“我都知道,不用你说出来。”
    康熙眼角微红,心疼地把元衿抱在了怀里,“算了算了,既然你现在没有心思,就不提这事了。”
    “那四姐呢?”元衿闷闷地问。
    康熙沉吟了片刻,“她不能嫁给巴拜特穆尔,她压不住这个心思叵测的东西。”
    “为什么一定要嫁呢?”
    “不嫁怎么去漠北?小孩子别瞎说,漠北这群人都是扎根在那儿数百年的,要夺他们的权,得先进他们的部落。”
    “可这么些年,噶尔丹是您打跑的,救济粮草是朝廷拨的,扎萨克是理藩院去划的,怎么到了管人还得借他们的名,和他们商量着来了?他们这些年是商量着和朝廷一起出兵了,还是商量着和您一块出银子养流民了?”
    康熙掐指一算,觉得元衿说得倒也没错,自己为了那些个破人破地花了流水般的银两和兵丁,到头来还要和他们商讨共治。
    这事还真有点冤大头在身上。
    但……
    康熙还是苦口婆心地给元衿解释:“漠北是个很复杂的地方,那里与准噶尔交界,未来还要不断用兵。”
    “黑龙江打红毛子可以设将军,喀尔喀前哨打准噶尔不能设将军吗?漠北诸部如今人口不过十万,兵丁不过一万,还缺衣少食连年战乱,理藩院每年都在加派驻兵,还想在前线筑城屯守,迟早会效仿黑龙江事宜设将军统帅。”
    康熙皱眉,“这种军政要事谁和你说的?”

章节目录


清穿之作精公主的团宠生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田甲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田甲申并收藏清穿之作精公主的团宠生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