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没有病中孱弱的样子。
    元施继承的是胤禛的传统,一贯的好学认真,坐在窗台下练字给元衿看。
    见额娘忙忙碌碌,小元施练着字念叨:“额娘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啊……”
    元衿笑笑,按着元施让她乖乖练字别多嘴,心里却是有了计较。
    德妃在宫里二十年,膝下有儿有女,只要不犯泼天大错,康熙永远不会真拿她如何,单看六公主母女便可知,即使当初种种,最后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囚禁不得出而已。
    她不便揣测当年她出生前和出生后那几年发生过什么,但看四哥对弟妹的看护和德妃那不谈的态度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冷热之道,不如说是脱身之道,且康熙未必不吃这套,毕竟宫中追捧的热脸多如牛毛,偶尔受点冷也算新鲜,只是不会日日都来吃冷挂罢了。
    这天的晚膳用的跌宕起伏,胤禛去乾清宫请安后很快便来了,陪元施元衿玩了一阵德妃叫他们去西稍间用饭。
    晚膳刚刚摆开,一道油焖春笋才上桌,小十四果然顶着狗鼻子窜了进来,刚扑上桌子流着口水找筷子,胤禛咳嗽了一下,吓得他浑身哆嗦。
    小十四当场就不想吃了,结果被元衿拽住领子按回了膳桌,小东西只能含泪干饭含泪听训,最后还含泪被四哥带回阿哥所。
    入夜后,德妃先安顿了身子不好的元施喝药入睡,再回了东暖阁找元衿。
    元衿正躺在暖阁的小炕上翻书,大约是养病不出的原因,德妃这里书本很多,除了那年送给过她的宋刻本外,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话本或杂书。
    “额娘这儿的书比景阳宫还多呢。”
    “景阳宫都是经史子集,这里是后宫内室又不是朝堂书院,自然有分别。”
    德妃脱了脚上的绣花鞋,拎过一条薄被,与元衿共盖。
    “天冷,别什么都不遮。”
    元衿合上书,问:“皇阿玛在乾清宫又让您问我什么了?”
    德妃一口气都交代了:“给我看了佟家那个的八字、教养、三代,还有三块地方的图纸,分别是佟府夹道国公府旁,后海子正黄旗额娘娘家附近和国子监那儿交道口附近,让我看看公主府的位置哪儿比较好。看完了说让我告诉你,有空可以自己去选一选,说你喜欢热闹。”
    “漠北不够他忙吗,还有空找这些。”元衿嘟着嘴,“我都说了再说,就他着急。”
    “你皇阿玛着急,你毕竟十四了,下半年过完生辰便是十五,按过去的惯例十岁上下公主便已指婚,要不是前些年三公主的婚事耽搁,你们也拖不到现在。现在三公主出嫁,四公主也有着落了,他可不是把眼睛盯着你了?”
    德妃叹了口气,“旁的可以再议,你只先说是京城还是如四公主般远走?”
    元衿沉默不语。
    德妃似是头疼,问:“你着急去南城看病,是不是也想养好了身子走远些?”
    元衿还是沉默不语。
    德妃哎了声,道:“算了,不说就拖着,左右你是他女儿,他能拿你如何?”
    元衿靠着德妃小声说:“就是,拖着嘛,反正皇阿玛不能拿我们如何。”
    “我们?”德妃推了她一把,“别把额娘拖下水,是你一心要拒了你皇阿玛的操心。”
    元衿笑了,“皇阿玛就算要操心您的病,您也不会让他管呢?病着多好,他再逼我,我也病一场,就说是想不通抑郁成疾。”
    德妃似是被看穿了般,有一点窘态,但很快又缓了过来,戳戳元衿的小脑袋摇摇头,“你啊,你四哥也精明,但不如你,他喜欢忍着,但你吃不得亏。”
    “吃亏多累啊。”元衿顶了一句,“我不要吃亏。”
    德妃又问:“我听你皇阿玛和你四哥他们几个的说法,那个佟家的好像待你不错,你也的确对他另眼相看?”
    元衿就势坐起来,她已觉出德妃是有玲珑心窍的人,不妨就和她说实话:“额娘,若论做个额驸,那位家世、品貌、才学都很好,他对我也很照顾,除了家里人口复杂,并无他过,只要皇阿玛把公主府定在离佟府远点的地方少来往,就这一点也不会变成大事。但……额驸是额驸,归宿是归宿,两回事。”
    德妃怔忡了下,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罢了,拖着吧,拖不过,你就来额娘这儿一起病着,把太医都叫上,把药开开足,多喝几服药一年就又过去了。”
    “可不是。”
    元衿笑着翻开了书,躺在了德妃身上。
    *
    翌日,御驾就返回畅春园。
    元衿自是去疏峰请安,舜安彦也抱着彦寻去寻她。
    这一幕落在胤禛眼里,他便拿去在给德妃请安时说事。
    “额娘,其实我瞧着五妹妹只是害羞,她与舜安彦往来频频,到底是不同的。或许咱们逼一逼、再问一问,这事也就定了。”
    胤禛过去还曾觉得公主必该肩负满蒙联姻的重责,可这次四公主闹得太凶,巴拜特穆尔的那封求亲信又来的突然,他心里隐隐不安,生怕元衿步四公主后尘,过几年也闹出大的吓坏人。
    左思右想下,他说服自己:舜安彦家在京中人也还可以,元衿对他又不同,不如早早定下免得再生波折。
    德妃听了不答话,只叫胤禛带元施先去书房。
    元施从德妃身边走下来,朝胤禛疯狂使眼色。
    胤禛唇语问:“怎么了?”
    元施耸耸肩,拉着四哥赶紧走去外面。
    一到屋外,元施就踮起脚和胤禛说:“昨儿五姐不知道和额娘说了什么,额娘一路上都在叹气。”
    “你五姐哭了?还是闹了?”
    “没有没有,五姐走的时候高高兴兴,今儿回来还是骑马的呢。”
    这倒是怪了。
    胤禛送元施回了书房,再折回德妃屋中。
    只见德妃已经是一脸谴责的模样,“你不是说诸皇子都很疼元衿?人人都骄纵她吗?”
    “是啊,怎么了?”
    德妃揉揉眉头,“她说的话哪里是被骄纵的人会说的?倒像是个开看的老和尚才会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77章 (加更)
    “额娘怎么会如此说?”
    德妃把元衿的话复述给了胤禛,最后问:“她小小年纪,心态竟然如此老成,看的太开太透,我瞧你说什么佟家的对他好,这种好落在元衿心里到底是不是她要的好,你们做哥哥的分得清吗?”
    胤禛愣了许久,最后老实承认:“儿子是男子,分不清这些。”
    在他眼里,夫妇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求得是举案齐眉、家宅安宁,私心到自己妹妹最多再加一条:相待以诚。
    其余的,还能有什么?
    德妃自然知道和儿子说不通,他们都和康熙拿的是一种心态,“算了算了,再等等吧,元衿说那个佟家的马上要去蒙古了,冷一冷远一远再看一看吧,你们如今逼得急不过是因为四公主的事,等这阵过去了再说,把元衿逼急了,你又能得什么好?”
    德妃主动退出战场,接下来又是一通心悸头疼没法见人的组合拳打出去,胤禛和康熙都不好再拿这件事烦扰她。
    最终,胤禛只能承认,妹妹年纪渐长,他实在不能像小时候那般理解,只得把一腔热心发挥在了元施身上。
    并不时在心中哀叹:妹妹,还是小时候的好。
    *
    疏峰那里,彦寻好多天没来畅春园撒泼打滚了,才一落地,用自己春日褪毛的功力在元衿的水榭一通乱抖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向胤禛的院落找狗麻烦去了。
    瞧着它战斗的背影,舜安彦整个人都不大好。
    “公主,我去漠北以后,这只猫……”
    “交给四哥打,我追不动。”
    彦寻那四条腿,跑遍畅春园无敌手,也就四哥替狗行道时能超常发挥。
    元衿手里已经捧上了那郎中开的药,良药苦口苦不堪言,她喝完急急塞了块糖,含糊地问:“漠北什么时候去?”
    “万岁爷会以北巡之名,带四公主他们先走直奔归化,我与理藩院的后行,大约五月初再走。”
    “有说去多久吗?”
    舜安彦笑笑,歪头问:“我还没走,您就……”
    “别,打住!不是惦记你回来,是怕你今年生辰礼物躲了去!”
    “哦。”他阴阳怪气地吊了下嗓子。
    元衿白他,“你好好说话。”
    舜安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单子,搁在元衿的书桌上,“我回去拟的书单,上书房历来都是满蒙汉同时教授,这上面的书你都读过,从最简单的开始翻成蒙文,满蒙文字同源蒙古人也不会学的很慢,最难的不过是汉文了。”
    元衿举起看了看,书单上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样的基础,也有四书五经这类的儒家经典,只是尾巴上略有不同。
    “农桑辑要?本草纲目?”
    “嗯,这部分并不是很急,但必得要。我想了想塞上之所以蒙昧,无外乎生产力底下、医术不佳,喇嘛们占据优势,除了求神还能行巫医,若是能教些真正的郎中和农夫出来,必能削弱些他们的神性。”
    “这些我都没怎么读过。”
    “有难度?”
    元衿傲娇地一抬头,“虽然不如你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但我也能考高分,没事干的时候能做到。”
    舜安彦撇撇嘴,嘀咕了句:“考第一又不是错。”
    “卷到我是你的错。”元衿恨恨想起那些年学校光荣榜上的某人,再点点他的那张单子,“你跑到这里都不忘看那么多书,你不卷谁卷?”
    “卷以致用。”舜安彦挑挑眉,“西书部分,我没写,你更擅长,你看着办。”
    “我怎么寄给你呢?”
    “万岁爷许我给你写信。你回信时候可以一起寄来,我走了以后慎兴永还是任你差使,有需要随时找他。”
    当初去欧洲前,舜安彦就吩咐慎兴永要接五公主所有的需要,但三年时间元衿从没找过他。
    “我没事找他。”元衿顿了顿,“我也没时间给你写信。”
    舜安彦一切随她,反正也犟不过。
    “这药吃完十副我还没离京,到时你找三公主去她府上小住,我接你再去南城把脉一次。”
    这元衿倒没有异议,那郎中的药虽凶猛但确实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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